黎殊捏着画框，站在办公室门口半天没敢出声。
“江老师……”
江砚抬眸，目光落在黎殊身上，没说话，示意她进来。
黎殊僵硬地走到办公桌前，把画框往前递了递：
“老师，这个……给您。”
她的头埋得很低，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
这是她画了整整两周的自画像。
画的是江砚上次在讲座上发言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画得不算多好，尤其是在江砚这样本身家境优越就懂艺术的人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江砚愣了愣，放下手中的钢笔，伸手接过画框。
“画的我？”
江砚的声音很淡。
“嗯……”
黎殊的声音更小了，
“上次讲座您讲得特别好，我就……就忍不住画了。画得不好，老师您别嫌弃。”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根本不敢看江砚的表情。
江砚仔细看着画，没说话。
黎殊后悔了：我就知道自己不该冲动，江砚是什么身份？家境优渥，又是学校最年轻的博导，多少人捧着巴结着，怎么会看得上她这种普通学生画的画？
“画得不错。”
江砚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柔和。
黎殊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江砚抬眸看她，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
“谢谢你，我很喜欢。”
黎殊的心跳漏了一拍，
啊啊啊啊啊啊啊江砚说她喜欢！
“额老师我不打扰您工作了，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想跑。
“黎殊。”
江砚叫住她。
黎殊的脚步顿住，心脏又开始疯狂跳动：
“嗯老师还有事吗？”
“下午的专业课认真听讲，很重要。”
江砚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好！我一定认真听！”黎殊用力点头，像得到指令的小狗，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
江砚喜欢她的画，江砚说她画得不错！这个认知让黎殊一整天都晕乎乎的，走路都带着飘。
下午的专业课黎殊听得格外认真，讲完理论知识，江砚合上书，目光扫过教室：
“关于刚才讲的理念，有没有同学想谈谈看法？”
教室里鸦雀无声，黎殊低着头假装翻书，手指却在课本上无意识地划着。她其实有想法，却不敢说，上次小组讨论她的观点被嘲笑了好久，说她想当然。
“黎殊，”江砚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来说说。”
江砚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黎殊僵在座位上，脸“唰”地一下白了。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觉得……文学有时候太追求艺术，反而会忽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刚说完，后排就传来嗤笑声，
“黎殊你可拉倒吧，学渣的想法就是不一样，江老师讲的你懂什么啊。别说人家老师特殊对待你叫你起来回答问题，丢人现眼还想当什么得意门生……”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黎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安静。”
江砚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带着明显的寒意。
“课堂上允许不同观点存在，黎殊的观点没有错，有人如果不能尊重同学，下次可以不用来上课了。”
江砚的目光转回到黎殊身上，冷意散去了些，语气也缓和了：
“继续说，你的想法很有道理。”
黎殊愣在原地抬头，撞进江砚平静的眼眸里。
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被嘲笑的时候站出来维护她。还是江砚。
下课后，眼看着江砚走出教室，她深吸一口气，追了上去：“江老师！”
江砚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有事？”
“刚才……刚才谢谢您。”
黎殊低着头，手指卷着衣角
“老师，为了感谢您，您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请您吃顿饭？”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紧张地等待着江砚的回答。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敢邀请江砚吃饭，她们又不熟，江砚怎么可能答应？
江砚看着她紧张得泛红的脸颊，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好。”
黎殊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您……您答应了？”
“嗯。”江砚的嘴角似乎又弯了一下，“时间地点你定。”
“那……那今晚可以吗？学校附近有家家常菜馆，味道特别好！”
黎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生动了许多。
“可以。”江砚看了眼手表，“六点半在校门口等你？”
“好！六点半！我一定准时到！”
黎殊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灿烂，
“那老师我先去订位置啦！”说完转身跑开，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
江砚站在原地，看着她雀跃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晚上六点半，黎殊提前十分钟就等在了校门口。她特意换了条最贵的白色连衣裙，还对着镜子梳了半天头发。
六点半，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
今天的江砚和平时很不一样，没穿正装，而是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套上外套和黑色休闲裤，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白皙的手腕。
“老师！”黎殊连忙迎上去，脸颊微红。
“等很久了？”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黎殊连忙摆手，“我们走吧，饭馆就在前面不远。”
她走在江砚身边，能闻到江砚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很好闻。
两人并肩走着，黎殊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江砚。
“画是你自己一个人画的？”江砚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提到画画，黎殊眼睛亮了些：“嗯！是我一个人，我从小就喜欢，高中的时候想考美术生，但是家里觉得不好找工作，就让我学了设计。”说完她又有点自卑，“不过我设计学得不太好，总被同学说……”
“画得很好，很有灵气。”江砚忽然向黎殊凑近，呼吸打在黎殊的脸上，暖暖的。“比那些只知道照搬技巧的画更有感染力。”
“真的吗？”黎殊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砚
“真的。”江砚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很有天赋。”
……
两人一路聊着走进饭馆，黎殊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起菜单紧张地翻着：
“老师您想吃什么？这里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还有鱼香茄子，都是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江砚的表情，生怕自己点的菜不合江砚的胃口。
毕竟江砚那样的家庭，肯定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会吃得惯这种小饭馆的家常菜？
江砚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咪，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爱。她伸手拿过菜单，随意翻了两页：
“就点你说的糖醋排骨和鱼香茄子吧，再来个青菜豆腐汤，够了。”
“啊？够了吗？要不要再点两个菜？”黎殊有些犹豫，“这里的红烧肉也很好吃的！”
“不用，够吃了。”江砚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抬头看着黎殊，“你不用这么紧张，就当和朋友吃饭。”
“朋……朋友？”黎殊愣住了，她们能算朋友吗？
江砚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笑了笑。
“以后和我说话不用用您，我不喜欢。”
黎殊愣了愣，轻轻的点点头。
菜很快就上来了，黎殊殷勤地给江砚夹菜，她看着江砚优雅地用着筷子，吃着她点的家常菜，心里既忐忑又有点莫名的开心。
“老师，尝尝这个排骨，他家的糖醋汁调得特别好。”黎殊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江砚碗里，手都在抖。
江砚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她看着江砚吃饭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的江砚离自己很近，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清冷疏离的导师，而是一个……会温和地夸奖她、维护她的人，而且是……只对她。
“老师，你为什么会当老师啊？”
黎殊听说江砚是江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家里那么有钱，怎么会来当大学老师。
江砚沉默了几秒才说：“喜欢安静。”她顿了顿，补充道，“家里的事比较烦，教书能清静点。”
黎殊没再多问，她能感觉到江砚提到家里时语气里的冷漠，不愉快。于是她又试探着转移话题。
“老师，你平时是不是很少吃这种小饭馆？”
“还好，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吃。”江砚放下筷子，喝了口汤，轻轻笑了笑。“家常菜有时候比那些大饭店的菜更合胃口。”
“那你以后想吃家常菜了，可以告诉我，我知道好多好吃的小饭馆！”
黎殊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唐突，连忙低下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砚看着她紧张得语无伦次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好啊，下次想吃了找你。”
黎殊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吗？”
“真的。”江砚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少有这样轻松的时刻，尤其是在家人面前，永远要维持着端庄得体的样子，而只有在黎殊身边，她才能感觉到一丝难得的放松，自由。
吃完饭，黎殊抢着去买单，却被江砚拦住了。
“老师，说好我请的！”
“下次吧。”江砚已经付了钱，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下次你再请我。”
黎殊看着她，小声嘟囔：“那好吧……”心里却有点小开心，江砚说下次，是不是意味着她们还有下次一起吃饭的机会？
走出饭馆，晚风吹过。黎殊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冷？”江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有一点。”黎殊点点头。
江砚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黎殊肩上。外套上还带着江砚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老师，不用……”
“穿着吧，别感冒了。”江砚按住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送你回宿舍。”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很近的。”黎殊连忙摆手，她可不敢让江砚送。
江砚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关系，正好顺路。”
黎殊裹着江砚的外套，跟在她身边慢慢走着。
外套很大，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都包起来，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她偷偷看着江砚的侧脸，路灯的光线柔和地落在她脸上，多了几分温柔。
她忽然想起今天在办公室，江砚说喜欢她的画；想起课堂上，江砚维护她的样子；想起刚才吃饭时，江砚看着她笑的眼神……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她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江老师了。
这个念头让黎殊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
江砚低着头看她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明了和宠溺的笑意。
她轻轻开口，声音在晚风中格外温柔：
“黎殊……我很喜欢。”
黎殊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我……我也很喜欢……”
江砚笑了笑，轻轻揉了揉黎殊毛茸茸的头发。
“想什么呢，我是说你的画，我很喜欢。”
黎殊尴尬的笑了笑，却不小心撞进江砚含笑的眼眸里，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江砚，轻轻开口道:
“江老师，今晚的月色，真好。我是说，你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