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坐在演练模拟装置前,调试仪器具体数值。为了与正在模拟室中等待考核的学生进行设备链接,为了达到通讯目的,她在这样巨大的终端前来回调试。
她来的属实有些晚了,第一批的三名考生已经进入了模拟室,等待考核开始。她只能逼迫自己将那些数据调得再快些再准些,避免耗费过多的时间。
直到最后一项频率被她调节好,这才能通过链接与那些第一批进行考核的学生联系。
“编号K27,K48,K29,重复,编号K27,K48,K29,终端是否连接成功?回答是或否。”
设备一开始发出毫无规律的电流杂音,过了三到五秒左右,电流音戛然而止,程曦佩戴在双耳上的联通设备传来第一批进入模拟室考生的声音。
她几乎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原地。
若是可以接通,那证明之前的操作应该没有问题,毕竟这种高精度仪器一点调不好,一整个就和超大号废铁别无二致。
“好,接下来我将向你们解释接下来的考试规则,请有关考生注意。
一,在接下来的考试中,我将设定考核内容,所有考生的考试内容相同。
二,模拟装置将构造具有一定攻击能力的构造体模块,不用担心,在模拟室内考生不会受到任何实际伤害,但通过格式塔检测,我会计算出所有考生在模拟考核中的实际表现。
三,本次考试的难度统一设定为初级,做好准备后,请考生主动与我链接,我将启动装置,开始考核。是否有其他疑问?在模拟装置启动前都可以提出。”
程曦大声地向所有即将进行模拟考核的新生宣读“考前须知”,在宣读前宁海龙给她做了些功课,让她大致了解这是一项怎样的考试。
“接下来我将通过微型终端与各位正在应考的考生进行通讯,切记,无论如何务必不要擅自切断通讯。由于地下模拟室的系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行维护更新,我很难保证接下来的模拟考核不会出现意外。”
程曦第一次独自调试这样巨大的模拟系统,难免有些紧张,何况除了宁海龙在指挥台上看自己操纵仪器,她身后还有数以百计等待模拟考核的一年新生。
这样的大型设备,一般来说应该是由三到五名通讯联络员进行调试的,程曦也不明白为什么这项考核的协助通讯员会只有她一个。
过了一小段时间,通讯器接受到了链接请求,程曦通过请求后,一名模拟室中的考生声音传来,“这里是编号K27,请问考核及格的标准是什么?”
这......程曦无法立马回答,她本身没有参加过这种类型的军事模拟,自然不知道“合格标准”的判定方式。
她求助似的向指挥台那边看了一眼,台上那位年老的军人并没有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显然没有回答该问题的意思。
她对此再熟悉不过,以前她第一次参加通讯考核时,考官也不会说明所谓的“合格标准”。至于为何,标准答案是——战场上没有所谓的“合格标准”。
或许还有一种对“为何无标准”该问题的解释,那个更合理些。这样的考核,基本所有人都会被考官判定为“不及格”,那么设定所谓的标准也就没有必要了。
“所有考生的成绩将由格式塔判断,至于合格标准......待所有人考试完毕后各位的教官会给出准确答复。”
程曦并不是幸灾乐祸者,但人或许总是有那样自私的一面,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种或深或浅的“苦难”,总是期望别人也经历一遍,以此让自己感到好受一些。
或许,只是说或许......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物种。
再听得认真些,仔细些,就能听出程曦冷淡且理性的语气中,存有淡淡的,那种类似幸灾乐祸的情感。
“再次询问,各位考生是否准备就绪?”
“请,请等等,哦,这里是编号K29。请问通讯小姐是否会给予适当帮助?”
通讯装置与宁海龙是互通的,这意味着那位老人同样能听清考生的所有发言。K29的发言显然不是什么加分项。
程曦瞄了瞄宁海龙,他的脸色果然称不上好看。
“我将会为各位提供敌方程序的数量以及大致方位,其他方面请考生根据模拟情况自行判断。重复,在本次考核中所有考生不会受到任何实际伤害,但格式塔将会判断考生在本次考核中的实际表现,并刺激各位的痛觉神经以及视觉神经,且判断考生是否有能力继续考试。”
“这里是编号K48,请问,这是否意味着在考核中有可能会被程序强制终止考试?”
“是的,但这不是各位考生要考虑的重点问题,请各位在考核结束前尽量击毁所有构造体,这是最重要的评分基础。是否还有其他疑问?”
通讯器的另一边沉默了许久,不再出声了。
“好的,一分钟后开始考核。”
程曦松了口气,控制系统匹配那几位考生的终端数据,构造敌对模块。直到屏显印出的一分钟倒计时指到零,第一场考核才算正式开始。
为了“公平地”计算出所有考生的实际成绩,程曦报告了那些必须提供的信息后被要求切断了视觉链接,这意味着通讯位的她无法通过链接那些考生身上佩戴的微型终端来查看模拟室里的实际情况。
她面前的大型屏显只显示出几个发光的小点,最角落的地方用很抽象的字体标出了考生的各项数值。那些就是他们的成绩,这些数字会被计算机一字不漏地记下来,作为他们军校生活的初始数据。
枯燥无味,时间粘稠得仿佛停滞。
程曦百无聊赖,但除了挺直脊背呆在她的岗位上,也没有别的事好做了。
第一批考核只用时五分钟,准确来说是296秒,编号为K27,K48和K29的考生成绩很一般,实在没什么出色的地方。
他们灰头土脸地从模拟室出来,拖曳脚步,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宁海龙的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比那些刚出“考场”的学生还差。不过他没有即刻发作的打算,程曦猜要等到一年级的新生全部做完考核,他才会劈头盖脸地训斥下来。
重复的工作她做了很多,期间一年级总教官的脸越来越黑,就连程曦也不免屏气敛声,多余的动作一个也不敢有。
直到所有的考生考试结束。
“你们觉得自己表现得如何?”年迈的教官语速较慢,声音低沉。但是不难听出他那些不满的情感。
面对黑脸的老人,程曦能做的只有冷静,程曦的态度是一种战略上的冷静,不会过分浮躁,这样大部分的教官至少会觉得她精神可嘉,此刻她也是如此,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废话。通讯官最忌讳的就是浮躁且不认真的人。
她本身不是上军校的料,对此毫无兴趣不说,更是对打击暴动组织这方面有些抵触。这是无可奈何,任谁都会对危险的工作有着或多或少的抵触。
程曦自认为她那些负面情绪藏得很深,至少她确实从未表露过。但宁海龙显然不同于以往的教官,什么情绪他全都看得很清楚,说实在话,他不仅仅是对在场的考生十分不满,对待程曦更是。
无组织无纪律,新生还没有了解到他们即将成为军人,思想还停留在肤浅的层次。以为军校是可以胡闹的地方,反正等到毕业后,他们就可以混吃等死。
包括那个所谓的三年级的程曦。她看似兢兢业业,专业能力非常不错,但那是表面功夫。她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了,但宁海龙一眼是能看出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面对自己军校生的身份的。
她在想着包分配,无忧无虑的后半生。这样的她被配到战场上去,也只会是脓包一个。和她父亲完全就是两码事。
“所有考生,一共是两百二十名,这次考试,最简单的难度,几乎全军覆没,只一人达标。这是什么水平?”宁海龙说道。
一大堆前缀,最质朴的单句,一个个音节拼接起来的话语,听上去就是那么冰冷。
即便是共情能力再差的人,也能听出他话里有话。无非是对本次考核非常不满,不满到要破口大骂。
“身为军校的学生,对待考核敷衍至极,面对困难停滞不前,这就是你们的素质。”接着是长叹一口气,失望之情毫不掩饰,**裸地展现在新生面前。
不管宁海龙怎么骂,这本来和程曦没什么关系,等她整理好资料,她就可以离开的。她也想尽快离开,大声的训斥确实让人不舒服。但为了军队战斗力最大化,磨灭人性的训练或是要求是必要的。
这些训练或是斥责都有些不近人情,谁也说不定宁海龙的怒火会不会烧到程曦身上。正当她做完报告打算请示离开时,那位年迈的老人叫了程曦的名字。
“炮火”似乎不再广泛地针对在场的每一位新生了,它变得目标明确,指向了程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