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4

承济宫虽然外表极豪奢,正殿的内饰却如微生行一般高雅内敛。入目即见的是一条沉木色长几,其上工整地累上了卷卷书卷,在籍册一旁竖了一架玉制笔挂,林林地悬着大小各异的墨毫。长几后布有一只矮椅,矮椅其后是一幅宽型的泼墨山水写意,真切的写实之色描绘的乃是春末夏初的蓬莱仙岛落英缤纷,夏木初长的罕景。正殿右侧则是树立了三排书架,而不同于长几上的严整,急切到凌乱的摆放表明了主人的勤奋览阅。书架之侧才是招待便客的茶案和椅榻。左侧便是布置用于山人教书的地方了。右侧是常用的卧榻,榻边的立木上横支着一柄上古之剑,是木神句芒的佩剑,剑鞘上暗刻其名——天间。

我生来慵懒,从来都秉持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的人生信条。如今却时刻念着爹爹的叮嘱要谨守纪道,主人未吩咐不可擅自而坐的规律。正当我感到几分无所适从时,微生行却从善如流地引我入座小榻,极其熟捻地起手,备具,温杯,烘茶,置茶,冲水,闻香,抖斛。繁复缭乱的一番动作后,玉杯便斟满了在亮堂的甘清露水里浮沉的青绿云雾。我拘谨地向他一点头,才端起茶水放在嘴边浅尝一口,我虽不懂品茗此类风雅之事,但仍能尝出其色清而味甘,不与寻常。

我一边吃着茶,一边默默地盯着雕花窗外的茂野绿植,袖袍宽大,绸布滑下,积在了手肘处,层层重叠,手腕上的玉钏无意识地露了出来。对面的微生行用玉竹般修长的手端起了茶杯佯饮着,他看见了那只蓝色的玉钏,嘴角微微地提了提,眼睛却一直觑着我

我们两对坐无言了许久,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寂:“我虽是天界太子,但与普通仙家并无些许差别,承济宫内只有鲜少的几位扫除小侍,大多数时都是我亲历亲为。云衍上神自从今日搬来,那日后大约也会让上神同我一起受累了。” 我摆摆头回到:“殿下多虑了,袨褚山上也只有甚少仙侍,云衍也自小习惯了。”

他轻笑着点点头:“上神如今也已拜入山人门下,既是与我同窗一场,对待彼此也无意太过拘谨。您不用再称呼我为殿下,仅唤我一声微生即可,或直呼‘仲景’二字也无妨。”

我不曾想过他会如此开诚布公,也急忙回应到:“云衍记住了,微生…兄。您便唤我一声阿衍吧。”

名姓称呼便这样定下来了。

我虽与微生有过两面之缘,可都没有今日半天的关系来得亲近。寻日里冷眼冷面的微生私下却对我却是不同常人的热切,我们之间微妙的关系逐渐渐得热络起来。

我被安置在偏殿的清辉阁中,内里五脏俱全,到是比我在袨褚山的住处更加舒适。安顿好行囊后,我便与微生一起又一次并肩在承济宫门口,等待着山人的到来。

天界的时令变得快,光阴却很长。流苏香气日渐弥漫,日光透过繁密的树叶罅隙漏下了缕缕晨光打在了斑驳的青石板上,微生在一旁端正地站着,而我在石板上跳着格子,阳光在我的眼前模糊地跳跃,隔着一层朦胧的金色,我知道微生一直站在原处看着我。

当我们已经等到望穿秋水时,山人的车架终于到了宫门口。

在我的想象中,山人定是个吹胡子瞪眼的严肃公瑾。眼前这个长着一团乱糟糟的白胡子,发中夹杂几缕青丝随手用一支木簪胡乱盘在头上,四处零落着发丝的穿着朴素麻衣的糟老头子,便是大名鼎鼎的不懈山人,并且居然大言不惭地自称自己是**八荒最条靓盘顺的老头。

山人在前方自顾自地走着,我和微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闻不见纯净的花香 ,取而代之的则是山人留下的仿佛已经发酵了的梨花酒味。

我用眼神示意着微生:这就是不懈山人?你爹靠谱吗?确定没搞错?

微生也用眼神回着我:应该是吧…

我怀疑着: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

微生尴尬地笑着:或许…是因为…喝了酒?

正在我和微生通过眼神交流进行天人交战时,山人突然转身,恰好看见了我们之间的挤眉弄眼,他奇怪地捋捋胡子。而当我们反应过来时,正对上他玩味的笑容。

我们只好一同对他笑笑,以此来掩饰刚刚不合礼制的行为。山人也似乎并不在意,拍拍屁股进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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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吟
连载中林淮清whit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