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6

清辉阁在承济宫的偏殿,临近处并无它殿,反倒是树木青葱,绿草茵茵,旁湖边有几株挺立的花树,清早在枝头绽着淡雅恣意的骨朵,除了唯一植在后园的一株流苏,大多的花与我并不相识。幽居之地,如同大隐隐于天界,不像仙家住的地方,细细看来像是人间墨客才会有的置办。

金乌初挂,司晨啼晓。百经磨砺,曾几何时的袨褚山宰予*在晨光初显时便起身离床,如若娘亲瞧见我这副模样,怕是要亲自取礼登门拜访勤恳的峁日星君*。

可早起的后果便是在微生的掩护下,撑着头,毫不知情地在先生的课上呼呼大睡,然后被先生扔来的一只毛笔砸醒。有时先生则并不打搅我安眠,我便会在暖阳里安稳地睡上一上午。等我醒来时,先生早已下课,只剩下一旁的微生拿着书,脉脉地瞧着我。我以为是他终于被我的美貌所倾倒,顶着一张脸去池塘喂鱼时,才从塘中的倒影中瞧见被画上猪头的额边。

微生不做这样无趣的事,所以定是…“啊啊啊啊啊…先生!”

天际轮转,不知觉我已在承济宫呆了足足人间的半个年头。

这日初阳,峁日星君的鸣啼响彻天地。温和的日色透过雕刻春兰的花窗罅隙,投在阁内的书架上流光异彩。

我拉开了叠叠殿门,雨水后腥湿的气息和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冲散了一室的沉闷,我又转身进殿,将所有的木窗打了开。庭中一袭残花遍地,唯有初生的流苏未曾落尘。微生正拿着竹制净君*,欻欻扫着落红,我想起初来时他说的话,快步走了过去,亦执了一把,于他对面扫了起来。

微生见我过去便解释道:“阿衍不必为奇。虽说天庭已经几百年未曾降雨,但并不是颗粒无雨。昨夜袭雨,天官是为了此朝人间不受洪涝所困,才将原本的雨水引到至了天庭。阿衍可受得潮湿?是否需要从内务府调几柱香过来。”

我随口接到:“不过这雨下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看来近几年人间可要受些苦了。”

微生的动作一顿,没接话。

我笑了笑,继续扫着,落花溅起的清水沾湿了裙角,却唤起了我的回忆“袨褚山离得人间近,常常降雨。每次落雨时,爹爹总会唤我到他的书房去,坐在窗边,静听雨声打在草木上的声音,与他一同吃茶,再看看无趣的闲书,一个下午便这样过去了。袨褚山不会在夜里降雨,每每到了黄昏时分,雨水便自觉的小了下去,整个山中在此时都会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那是春季的气息。所以娘常说袨褚山四季如春,连山中生长的百木都未曾有过凋谢的时刻。”我抬头望望微生,“我于天宫并无几回,见得的景色也不过是白砖瓷瓦,未曾想过微生此处竟是隐于天宫的人间,与袨褚山在无形中却并无二异,所以我刚刚推门而出时,恍如回到了袨褚山。”

“阿衍…”他低了低声音,“能让你感觉到如家一般的温情,我很开心。”

须臾,残叶花枝都拢到了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微生玉白的手轻轻在半空张开,温和的流光倾泻在花朵上,转眼,原处已经空空如也。微生缓步向外走去,我跟上他的步伐,听他道:“今日先生被父神唤去听话,一天都不会回来了。”我正埋头苦恼着,突然摇了摇微生的月色广袖。

“微生!我们溜去人间玩吧…你下过凡吗?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他停了下来,思衬了几许,反手拉着我踏出了宫门。

注:

1.宰予:是孔子的学生,喜昼寝,被孔子痛骂:“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2.峁日星君:原身为鸡,负责天地的昼夜鸣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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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吟
连载中林淮清whit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