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彦之收到帖子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两天他一直想着元宵那晚,柳随风和陆明姿态亲密,关系看着不太单纯。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就觉得应该去见一下陆明。
等开张那日,他到了清明雨后,才发现这家新开的酒馆竟然是陆明的。陆明作为老板,当天穿了一身紫色的锦袍,外面披着如雪的貂裘,看上去少了一些商人的世故,多了一些世家子的贵气。
“陆明,你为了喝酒,竟然自己开了个酒馆啊!”
陆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嘿嘿,倒不是专门为了喝酒才开的,我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也开过酒馆,都是掌柜的帮我打理的,如今我来了杭州,酒瘾犯了,总不能每次都去麻烦你吧!”
薛彦之笑笑没接话,开一家酒馆要花多少钱,他是知道的。虽然听说陆明的外祖家是富商,但他娘过世十多年了,还能给他留下多少?
陆明领着薛彦之进了酒馆,让李掌柜给他拿了一壶“醉梦”。薛彦之一闻到那酒香,就知道是什么酒了。他眉头挑了一下,说道:“是‘醉梦’?你酿出来了?”
陆明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个本事,是李掌柜带来的。其实‘醉梦’就是以前京城的那家酒馆在卖的,我喜欢那酒,所以来了杭州后,总想酿出来自己喝,没想到怎么也酿不好,这下把李掌柜请来了,我想喝的时候就可以来这里了。”
特意从京城请过来,到杭州开一家酒馆?薛彦之偷偷去看那个掌柜,见他一脸笑呵呵的,不像是什么酿酒的高手,倒是送往迎来的,像是做生意的好手。
“你尝尝,我保证你喝完还想喝。我就不陪你多喝了,今日是开张第一天,我这个做东家的要是喝的醉醺醺的,就实在不像样了。”陆明笑着给薛彦之倒了一杯酒,看着他喝下去后,又问:“怎么样?”
薛彦之点了点头,这酒很香,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可以啊,你这酒馆靠这个酒,肯定客似云来啊!”
陆明嘿嘿笑了笑,又给他拿了一壶酒,本想陪他聊一会儿的,但中途一直有伙计来找他,只好让薛彦之先慢慢喝,等他忙完了再来招呼他。
但等薛彦之喝完一壶酒,还是没等到陆明回来。今日是酒馆头一天开张,生意竟然格外的好,陆明忙前忙后的像个陀螺,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薛彦之在店里坐了半天,也没看到柳随风,心里不禁有了些想法。
眼看天都要黑了,薛彦之好不容易看到了陆明,就拦住了他,表示要告辞了。
陆明一脸歉意的说:“哎呀,特意叫你来,都没好好招呼你,我送送你吧!”说着就把他送到了门口。
“我也算是过来人,新店开张事情多,我们这么熟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来日方长呢!”薛彦之笑着说。
陆明点点头,看看店里似乎人少了些,就站在门口与薛彦之多说了两句。
薛彦之突然问他:“去书院当教席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陆明愣了一下,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这本就是薛彦之今日来酒馆的目的,他笑着说:“其实张学政会去找你,就是我推荐的。张大人算是我的启蒙老师,之前他跟我提了最近遇上的困难,我想了想,就向他推荐了你。”
“哎呀,我说呢!怎么那位老学政会想到我。你说你也太不靠谱了,把我推荐去做教席?是杭州城里没人了?”
薛彦之看到陆明夸张的表情,顿时失笑:“怎么就不靠谱了,再没有人比你靠谱了不是吗?”
陆明撇了撇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合适,我真的不合适。”
薛彦之也不勉强,就打算告辞了,边走边遗憾地说道:“杭州好久没出过一甲了,张大人也到了花甲之年了,就想着下一科能出个一甲,他就能辞官回乡了,看来要辜负老先生了。”
陆明背对着薛彦之停住了脚,只是须臾,又继续往店里走。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当天晚上,陆明回家的时候还是错过了晚膳,他回去的时候,陆泽正在灯下看书。见他一脸疲惫的回来,陆泽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今日酒馆生意很好吗?”
陆明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吐了吐舌头:“我真没想到,开张第一天,生意就那么好,我根本没有坐下来的时间。”
陆泽抬眼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你是没有坐的时间,我可是坐了一天了,今日张学政在我这里坐了一天,才刚走。”
又听到张学政的名字,陆明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哪儿都有这老头啊!
“不是说考虑考虑吗?这才几天,就来催了?他明日要是还来,你就替我回绝了吧!”陆明不耐烦地说。
“他倒不是来听回话的,他是来卖惨的。江南历来出才子,每科一甲总有一两个南方人,但杭州在他的任期里,一直没出过一甲,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我看着这位老大人跟我的恩师陈太傅差不多年纪,还日日为了替朝廷培养人才,殚精竭虑的,难免多了几分同情,然后他就在我这里坐了一天……”
陆泽想到那个张学政那么大的年纪,只差没在他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他也是头疼。
“……爹,你这是打算卖了亲儿子?”
“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卖儿子?你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只是抽空去书院上个课,也不用日日应卯,还是挺自由的不是?”
陆明低头叹了一口气,“行,你们都逼我是吧,那我去!但是你们都记住了,这可是你们求着我去的,以后出了事,可别后悔。”
陆泽皱了皱眉,这孩子说话怎么怪怪的,不过是去书院当客座教席,能闹出什么事?“别胡说,日后你也是为人师表了,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还有,我最多教一年半,待到下一次会试之后,我就离职。”陆明哼了一声,甩袖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学政知道陆明肯去书院当教席,也非常的开心,还说要给陆明办个什么聘任仪式,都被陆明婉拒了。他觉得这个教席他也当不了几天,倒是不用那么麻烦。
又过了几日,陆明正在酒馆帮忙,就见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了酒馆的门口,童仲当先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为车里的人打起了车帘。
李掌柜先看到了柳随风,忙迎了出去。柳随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店里的客流,心里也觉得满意,倒是比京城的那家酒馆生意好些。“李掌柜,辛苦了。”
李掌柜客套了两句,见柳随风的眼睛不停地在店内逡巡,心知他是在找陆明,忙说道:“东家在后院酒窖酿酒呢,我去叫他出来吧!”
柳随风摆了摆手,自己往后院走。还没走到酒窖,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酒香,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鹅黄锦袍的小公子,腰间围着一件蔽膝,袖子被卷到了手肘处,正拿着一个大木勺,在酒缸里搅动着。
此时他很专心致志的做着事,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柳随风突然从身后环抱住他,吓得他丢掉了手里的勺子,大叫了一声:“啊……”
“轻些轻些,我的耳朵都要听不见了。”陆随风将头搁在了陆明的肩头,嘴唇若有若无的碰触着怀中人的耳朵。
陆明突然浑身一颤,他有些惊喜地转过身,看到数日不见的柳随风,顿时又惊又喜:“吓死我了,你是属猫的?走路都没声音!”
“我知道你属老鼠。”柳随风轻轻舔了陆明的耳垂一下,语气带着一丝暧昧。
陆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再联想到他刚才说的话,顿时脸红了,这男人一回来就调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在杭州,你能去哪里?给你找点事做,免得你到处惹事。”
“我哪有惹事,你不在,我可乖了。”陆明仰起脸,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柳随风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嗯!我的阿清很厉害,酒馆的生意很不错。”
陆明像是个得了夸奖的小孩子,开心地只差在原地转圈圈了。
柳随风看他开心地样子,眼底也浮出一丝宠溺。
“走吧,陪我回听澜居。”
“好啊!”陆明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与柳随风一前一后的出了酒馆。
回去的马车上,陆明忍不住又腻在柳随风怀里:“你的事都办完了吗?”
柳随风笑着摸摸他的头:“还有些没处理好,过几天可能还要出去一趟。”
陆明嘟起嘴,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阿清乖,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找点别的事做啊!”柳随风亲了亲陆明的脸颊,安抚他。若不是想他了,他也不会中途折回来。
陆明想了想,把之前张学政请他去当教席的事告诉了柳随风。
柳随风倒是没反对,只要是陆明想做的事,他都不会反对。更何况当教席能学以所用,又能教书育人,还能打发时间,是件很不错的事。
“我的阿清真厉害,都可以为人师表了!”
陆明原先还在后悔答应的太快了,听到柳随风也支持他去,他就放心了。别人说的再多,都不如柳随风的一句夸奖。
“嘿嘿,只是客座教席,一个月去个十天就行。”
“注意身体,千万别累坏了。酒馆这里有李掌柜帮你打理,你也不用太费心。万事有我!”
万事有我!听到这四个字,陆明的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
“随风!我好喜欢你啊!”
“好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