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子带了一包烤鸡,怕招人眼,进破庙的时候还鬼鬼祟祟的。因为回来的早,破庙里只有常叔一个人在。
小叶子忙拿出油纸包递给常叔:“常叔,你看这是什么。”
常叔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吃剩的大半个烤鸡。“哪儿来的?”
“要来的啊!”小叶子眉飞色舞的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常叔。
常叔听完后,担心的说:“以后别去城东了,万一被那里的人发现,你会被打死的。”
小叶子应了声,但心里还存着侥幸。城东富人多,他今日才去了那么一会儿,要到的比他在城北要几天的都多。还能要到烤鸡这种连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于是,第二日,他又去了城东。还是在昨天的那个酒楼门口,只是今日酒楼门口还有别的乞丐在,他不敢过去,只能蹲在酒楼对面的小巷口,一个不太起眼的墙角边。
他盯着酒楼门口,看到进进出出的客人,时不时的丢下几个铜钱,再看看自己面前的空碗,心里真不是滋味。偏偏酒楼门口的乞丐还心不在焉的样子,东看西看的,似乎根本不在乎面前的几个铜板。
过了一会儿,小叶子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酒楼里走了出来,正是昨天送了他烤鸡的那个老者。
老者还是拎着两壶酒和一些吃剩下的食物。不过他没将吃剩的东西送给门口的乞丐,而是视若无睹的从他们身边经过了。
门口的两个乞丐看到老者走了,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跟了上去。小叶子觉得这两个乞丐不怀好意,也跟了过去。
那老者拎着东西,悠闲地往回走,一点都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乞丐,直到他转进了一个小巷,身后的两个乞丐,疾走几步,要追上去。
小叶子紧紧盯着他们,也跟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其中一个乞丐从老者的背后伸出手,想去偷他腰间挂着的鼓鼓的荷包。
小叶子本能的叫了一声:“住手。”
这一声喊住了那两个乞丐,也喊住了前面的老者。
老者警觉的低下头,看到了那只还没收回去的手,然后看到了身后的两个乞丐。
那两个乞丐见自己的行径被人叫破了,恼怒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叶子,然后灰溜溜的逃走了。
那老者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然后看向小叶子,感激地说:“谢谢你啊,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要是丢了,就要喝西北风了。”
小叶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显然这个老者已经不记得他昨天做的好事了。真是个好人啊,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你想要什么?我请你吃饭吧!”那老者见小叶子衣衫褴褛,应该也是个乞丐。他能想到的感谢方式,也就是请他吃饭,给他银钱了。
小叶子摇摇头,他要赶紧走了,刚才在那两个乞丐面前露了脸,万一被他们发现他不是城东的乞丐,回头就要找他麻烦了。
“唉!小子,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事,记得来青云巷找我,但是要快,过几天我就走了。”老者看着小叶子有些仓惶地背影,大声地说。
小叶子虽然听见了,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匆匆地往城北走,却没发现刚才那两个乞丐其实并没有走远,他们看到小叶子走了,就跟着他,想找机会,打他一顿出出气,没想到一直跟着他到了城北的破庙。
两个乞丐顿时来了气,没想到是城北的乞丐来城东坏他们的好事,当下就折回去,打算再叫上几个兄弟,上门来要个说法。
小叶子一路匆匆地跑回了破庙,还有些惊魂未定,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得罪了城东的乞丐,这段时间肯定不能再去城东了,这不是断了一条财路吗?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他的多管闲事,害死了与他相依为命的常叔。
第二日,小叶子照旧出门乞讨。城东的乞丐带了几个兄弟,一共六个人,气冲冲地到了城北的破庙。
一进门就摔东西,吓得破庙里的乞丐都逃了出去,只留下重病卧床的常叔。
领头的乞丐跟常叔打听小叶子的事,常叔知道他们找的人是小叶子,当然不肯说实话。
几个乞丐看他嘴硬,就想打他几下吓吓他,没想到常叔死活不肯开口,最后竟然被那几个乞丐打死了。
小叶子傍晚兴冲冲地回来时,发现常叔的尸体被人丢在了破庙外。他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般,抱着常叔的尸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很气愤,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回到了破庙,跟破庙里的乞丐打听原委。
哪知熊大站了出来,一脚就将小叶子踢了出去。他们站在庙门口,叉着腰说,就是因为小叶子去城东乞讨,坏了规矩,城东的乞丐才会找上门来闹事,常叔也是因为他才死的,死人当然不能留在破庙里,多晦气。还要赶小叶子走,不允许他再在城北乞讨。
小叶子坐在破庙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常叔从战场上捡来的,从小与常叔相依为命,常叔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如今常叔不在了,他又被赶出了破庙,他能去哪里呢?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想将常叔挪到能避雨的地方,但是他才七岁,怎么可能背的动一个成年人?
他好不容易找了块门板,将常叔安放在门板上,在大雨里,艰难地拖着门板行走。
雨越下越大,大到小叶子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
小叶子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了城外的山上。他找了一棵大树,那是他眼睛能看的到的,最大的一颗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树,他只是觉得,有大树遮避,风吹不到,雨打不到,应该是个安眠的好地方。
他在树下挖了一个坑,用双手挖的,十个手指头磨的破了皮,指甲盖都翻起来了,鲜血淋漓的,他竟然像感觉不到疼一般。
他没有钱,没法买一口薄棺安葬常叔,只买得起一张草席。他用草席裹起了常叔,将他埋进了那个坑里。
他没有给常叔立碑,只是冲着那棵树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他告诉自己,他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他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那场大雨下了一整夜,小叶子没地方去,就在那棵大树下守了常叔一夜。常叔是他唯一的亲人,如今常叔不在了,他又被赶出了破庙,世间再也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他想起了昨天那个老者说的话,决定去一趟青云巷。
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小叶子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极其狼狈的去了青云巷。
青云巷口照例挤满了马车,小叶子不知道他们是昨晚没离开的,还是一早就来的。
他大着胆子,挤进了巷子,走到了巷子里唯一的一户人家门口。
他抬手拍了拍门,门口的一辆马车里,有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探出了头,看到拍门的是一个小乞丐,又缩回了身子,似是跟另一个家丁在说,如今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拜访公冶大师了,难怪大师都不肯开门见客。
小叶子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里面有人应门,他又拍了拍,比刚才更大声了些。门内还是没有人应门。
小叶子似乎来了脾气,用尽吃奶的劲,不停的拍打起大门,像是要将门砸破似的。
终于,大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岁的童子打开了门,不耐烦地看向门外的人,见是一个小乞丐,也愣了。
“你找谁?”
找谁?小叶子也不知道那老者是谁,总归是这府上的人吧。
“一位老者,爱穿白衣的,五十多岁。”
童子皱了皱眉,这宅子里一共就他和公冶先生两个人,这说的难道是公冶先生?
“你找他什么事?”
“我昨日帮了他,他答应我有事可以来找他帮忙的,我有事找他。”
童子上下打量了小叶子一番,让开身,让他进了大门,在门口等候他通报。
小叶子偷偷地打量着宅子里的环境,这是个四进的宅子,甚是清净,除了刚才的童子,没见到别的下人。
小叶子不知道那个老者是什么人,也许是管家之类的,那他跟他要几两银子应该不算多吧?
过了一会儿,童子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他说:“先生正在会客,让你在边上的厢房等一下。你跟我来吧!”说着,转身就走。
小叶子还在消化童子刚才的话,看他走了,忙跟了上去。
“小哥,你刚才说的先生是谁?”小叶子问道。
童子不耐烦地说:“先生当然是公冶先生,不然这里还有哪位先生?”
小叶子顿住了脚,他没想到,他举手之劳,竟然帮了公冶贤。那个传说中华国最有名的琴师公冶贤!
小叶子突然有了主意,他决定了,他不要钱财了,他要跟公冶贤学琴,他要做一个有名的琴师。
华国重文轻武,文士多风雅。他要是成了像公冶贤那样的琴师,一定会成为被人敬仰,被人追捧的人。
他再也不要做地底的泥,任人欺凌。不鸣则已,他要一鸣惊人。
小叶子在厢房里等了一会儿,他一身的湿衣服,还在滴滴答答的滴水,也不好意思坐在椅子上,怕打湿了椅子上的锦垫,只能站在门边上。
领路的童子看他站立的周围都洇开了水渍,不禁皱了皱眉,嘀咕道:“哎哟,回头又要擦地了。”
小叶子听到了他的话,忙说:“我来擦,我来擦,我擦的可干净了。”
童子嫌弃地打量小叶子,哼了一声。
这时,屋外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说话声,似乎是公冶贤送客人出来了。
小叶子一把拉开了门,冲了出去,果然看到了公冶贤。他的动作太快,身旁的童子都来不及拉住他。
“先生,我有一事相求!”小叶子二话不说,就跪到了公冶贤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