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彦之轻轻嗯了一声,“我和他是同窗,他本是前朝书香门第之后,虽然出身草莽,却心怀天下,他从没有隐瞒我他的出身,还说以后等他考中了进士,要做个好官。
你去过的那个山寨,寨子里的人都是前朝留下来的流民,因为躲避兵祸,才在山中隐居,为了糊口,这才不得不出去做山匪。
我在他们山寨里住过一段时间,寨子里的人从来不打劫老弱妇孺,只对贪官污吏下手。就是因为打劫了几次贪官后,得罪了官府的人,官兵以剿匪之名,要铲平那个山寨。
我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在京城为官了,我连夜赶回了杭州,但山高水远,等我赶到时,只看到尸横遍野,他为了救一个小姑娘,身中数箭,倒在了我的怀里……”
说到这里,薛彦之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陆佑清听着薛彦之的故事,不知不觉多喝了两杯,眼前也仿佛出现了一个邢墨,他有着草莽的豁达,也有着名仕的风流。
“后来……那个贪官被我实名举报了,御史台的人很快就将他法办了,我突然也没了做官的兴趣,就辞官回了杭州。
这块玉佩,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他说以后若有难处,拿着玉佩,能让山寨的人答应我一个要求……”
“彦之,你……”陆佑清突然明白了薛彦之话中的感情。
“我当时不知道。”
当时不知道,过后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陆佑清的心微微的抽疼,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
“佑清,我说的明明是我自己的事,你怎么好像比我还难过?”薛彦之回过神,看到陆佑清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有种借酒浇愁,愁更愁的感觉。
陆佑清笑了笑,他不会说,其实他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陆佑清已经好久没有喝那么多酒了,薛彦之知道他酒量不好,看他喝完三壶酒,就拦着他没敢让他再喝。
“佑清,故事听完了,我送你回去吧!”
陆佑清摸着酒壶,倒了半天也没倒出酒,有点不高兴:“不要,难得出来喝酒,我还没喝够。”
薛彦之有些失笑,站起身,刚要搭上陆佑清的肩,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快他一步,搭上了陆佑清的肩头。
“随风?”陆佑清眨着迷蒙的眼睛,努力看清面前的人。
“阿清,我来接你了。”柳随风轻松地将他拉进了怀里。
“嗯!我们回家!”陆佑清有些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还不忘向薛彦之挥了挥手:“彦之,我们下次再喝!”
“好,我们回杭州再喝。”薛彦之哭笑不得的说。
柳随风朝薛彦之点了点头,就半抱着陆佑清往外走。
薛彦之看着互相搀扶,慢慢走远的两个人,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羡慕。
曾经,他们也这样喝的酩酊大醉,在午夜无人的大街上大声畅谈着未来。如今,却只剩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柳随风把陆佑清送回了房间,帮他脱了衣服鞋袜,想给他拿点热水擦一擦,没想到陆佑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阿清,松手。”柳随风无奈地哄着他。
“我不松,我一松手,你就要走了。”陆佑清眯着眼睛,竭力想看清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
“听话,我给你擦一擦,你会舒服一些。”
陆佑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轻轻喊了一声:“随风?”
“嗯!”柳随风下意识应了一声。
陆佑清突然从床上坐起,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拉到了面前,深深地吻上了柳随风的双唇。
柳随风被陆佑清的酒气熏的向后躲避了一下,结果被陆佑清扑倒在了床上。
陆佑清将柳随风按倒在床上,含着水光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他的眉,他的眼,他高挺的鼻梁,浅淡的唇瓣,一寸一寸,仿佛要将他刻进骨子里。
“阿清,你喝醉了,早些休息,听话!”柳随风抬手摸到陆佑清滚烫的脸颊,轻轻地哄着。
陆佑清感受到柳随风微凉的手掌,顿时觉得心中的燥热疏解了一些,忍不住将脸更贴向他的手掌,还发出舒服的呻吟。“嗯……”
柳随风听到这勾人的声音,顿时觉得某处也开始发热了。他将陆佑清放倒在床上,然后起身去给他拿醒酒汤。
陆佑清喝了酒,觉得全身燥热,忍不住想脱衣服,脱到里衣的时候,衣带不知道怎么打结了,他扯了几下没扯开,有些懊恼的想哭。
柳随风端着醒酒汤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陆佑清在床上扭来扭去,手上扯着衣带,嘴里带着哭腔,喃喃的喊着:“随风……”
柳随风被他的样子逗笑了,陆佑清这样子就跟三岁的孩子似的,要不到糖,就可怜兮兮的耍赖。
“阿清,我们先把醒酒汤喝了吧!”柳随风走到床边,想叫陆佑清起来,低头却看到一片白腻的肌肤。他好不容易压下的悸动,又隐隐有些抬头了。
陆佑清听到柳随风的声音,猛地扑到他的身上,环抱着他的腰,抬起头撒娇道:“你喂我!”
柳随风看到他眼角红红,眸中水光盈盈的,喉结不禁滑动了一下。
“嗯……”陆佑清抬着头,大概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攀着柳随风的手臂,直起身,像一只魅惑的妖精,一点一点的往上蹭,红唇慢慢地贴近柳随风的薄唇。
柳随风低头喝下一口醒酒汤,竟然感觉不出液体的灼烫,只恨不得将眼前人红艳艳的嘴唇吞入腹中。
四唇相贴时,不知是醒酒汤太烫,还是柳随风的唇太烫,让陆佑清微微后退了一些。柳随风的大手按住了他的后颈,不让他退让,口中微烫的液体缓缓滑入陆佑清的口中,待他艰难的咽下后,又加深了这个吻。
“烫……”陆佑清皱了皱眉,有些不舒服的抱怨了一声。
“那我们做点别的醒醒酒吧……”柳随风手里的碗已经掉到了地上,半碗醒酒汤洒在地上,将地砖的颜色染的更深。
经过春山县的事后,陆泽对柳随风和陆佑清的态度好了很多。陆泽回了刺史府后,柳随风拉着陆佑清去刺史府送茶叶。
其实送茶叶只是个借口,关键还是去看看陆泽的伤势。
虽然陆泽借着归元丹捡回了一条命,但毕竟是伤在腹部,伤的又深,需要好好调养的。陆泽是个闲不住的,刺史府的事情又多,难免会耽误了养伤。
方师爷领着两人进来的时候,陆泽正在处理这些天积压的公务,头也没抬,只是随意的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吧!”
陆佑清看到陆泽脸上虽然没有血色,但精神还不错,偷偷松了一口气。
他见陆泽低着头看公文,不理他们,就拿出福州带回来的岩茶,当场泡起了茶。
屋里只有轻轻地茶具碰撞的声音,柳随风看着陆佑清行云流水的动作,眼里都是缱绻的深情。
他很喜欢看陆佑清泡茶,他泡茶时,总有一种有别与其他事的认真,秀丽的眉眼隐在氤氲的热气里,更添了三分的神秘。像拢着轻纱的美人,你明知道她面纱下的样子倾国倾城,却偏偏不让你看清,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少顷,屋里就弥漫了一阵茶香,金黄的茶汤从壶中倾泄而出,落入瓷白如玉的茶杯中,如同陈年的美酒,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柳随风注意到陆泽写字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又不动声色的继续往下写。
柳随风忍着笑,给陆佑清使了一个眼色。陆佑清犹豫了一下,端起一杯茶,送到了陆泽的案头。
“爹,喝茶!”
陆泽的手顿住了,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小小的茶杯上,然后缓缓地上移,最后停在了陆佑清的脸上。
陆佑清的神色有些局促,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陆泽对视。陆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又转向了一旁的柳随风。
柳随风已经站起来了,也有些紧张的看着陆泽。
陆泽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很快又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然后脸上的神色有微微地动容。
他没说话,将杯中剩下的茶水都喝完了。
柳随风微微松了一口气,陆泽肯喝陆佑清敬的茶,那就是原谅他了。
陆泽放下手里的杯子,看到陆佑清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禁轻哼了一声。
陆佑清又紧张地看向陆泽,见他还是不说话,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的,只能无助地看向柳随风。
柳随风接收到陆佑清的目光,想了想,上前端起另一杯茶,走到了陆佑清身边。他没有将茶杯放在桌上,而是递到了陆泽的面前。
“伯父,请喝茶。”柳随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大概是太紧张了。
陆泽没注意柳随风递过来的茶杯,视线反而落在了他的右手上,那里戴了一个深红色的扳指。他刚才斜瞥到陆佑清的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爹!”陆佑清见陆泽半天不接杯子,顿时有些着急。
陆泽瞥了陆佑清一眼,暗骂这个儿子太没出息。
他最终还是接过了柳随风手里的杯子,喝完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叫伯父了。”
陆佑清的眼前一亮,下意识拉住了身边人的手,这才发现柳随风的手是冰凉的,再看他的反应,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全身已经石化了。
“随风!”陆佑清捏了捏柳随风的手,小声提醒他。
柳随风如梦初醒般,脸上涌现了狂喜,他向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给陆泽行了一个礼,“谢谢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