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十二年 秋
倭贼攻打福州,以漳州做饵,却声东击西,重兵攻打了明州。
白若薇此时正身处明州,为救全城百姓,带着侍女茶香出城借兵。临近的瓯州刺史为求自保,拒绝出兵。白若薇只能绕道杭州,向杭州刺史借兵。
白若薇到杭州后,被刺史府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只能去清风筑求助陆佑清。
茶香上前叫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小厮来开门,见是两个陌生的姑娘,还有些奇怪:“二位找谁?”
“陆佑清,陆公子在吗?”
小厮上下打量了二人,谨慎地说:“我们公子每月的这几日都在书院讲课,你们不知道吗?”
白若薇和茶香对视了一眼,她们怎么会知道?
“小哥可知是哪个书院,怎么走?”
“不确定呢!有时是南山书院,有时是西山书院,总归就是杭州城里的几个大书院。”
不等白若薇再问,小厮就关上了门。茶香又拍了几下门,没有人再来开门。
白若薇离开清风筑后,就直奔闲雅钱庄,一进门就解下了随身的“墨玉琴”拍在了柜台上。
罗掌柜一眼就认出了那块墨翠玉佩,忙恭敬地问:“东家目前不在杭州城,不知大小姐来了杭州,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白若薇看了看天色,沉下脸说:“你们可知陆公子在何处?”
罗掌柜是人精,一听就知道陆佑清肯定不在“清风筑”。
“公子平日无事是不会离开杭州城的,如果不在‘清风筑’,那应该是在书院授课了。”
“给你们一个时辰,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请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白若薇虽是个半大的小姑娘,但认真的时候,颇具威严。罗掌柜怕有什么大事,忙出去安排人手。
青书接到钱庄的消息时,陆佑清正在给南山书院的学子讲学。
青书虽然很着急,却没有鲁莽地打断陆佑清的讲课,他借着送茶水的机会,往他的杯子下面压了一张纸,上面只写了“钱庄,急”三个字。
陆佑清一眼瞟到了纸上的字,眼皮就跳了跳。柳随风前两天出门了,这时候钱庄传来了消息,难道是他出事了?
万世师表的陆先生头一次在学子面前失态了,他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沾湿了他的衣服。
陆佑清懊恼地对学子说,他要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去钱庄的路上,陆佑清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青书出了什么事。
青书也说不清,只说是钱庄的人来找他,请他立刻回去。
陆佑清一路提心吊胆的赶到了钱庄,竟然见到了白若薇。
他年初去福州的时候,刚见过她一次,想不到快一年不见,她又长高了不少,也长了些肉,举手投足之间,更像世家千金般高贵优雅。
“师妹,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人……”陆佑清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白若薇拉起来往外走。
“哎~去哪儿啊?好歹让我喝口水啊!”
白若薇边走边说:“我这次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你爹的,你快带我去。”
陆佑清的脚步停了下来,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是不是随风找你当说客?我不会回去的,你别白费力气了!”
白若薇翻了个白眼,大哥!性命攸关,几万明州百姓等着救命呢!您能别耍小性子吗?“倭贼攻打明州,福州救援不及,恐有城破的可能,我来杭州借兵!”
陆佑清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来杭州借兵!!你快带我去找你爹,迟了,明州城就没了!”白若薇气急败坏地说。
陆佑清心中大骇,本能的拉起白若薇朝刺史府跑去。
两人一路狂奔,跑到了刺史府大门口。若薇拉着陆佑清就要往里走。陆佑清有些犹豫,站在原地没动。
自从渠县天灾,柳随风失踪,他与陆泽吵了一架后,这些年他都没见过陆泽,甚至每次经过刺史府,都要绕道走。没想到再次回来,是为了白若薇。
“陆大哥,快走啊!”白若薇又拉了拉陆佑清。
门口的侍卫见白若薇又来了,刚想喝斥她,见她身边站着陆佑清,突然兴奋地说:“是公子回来了,快去通报大人。”
陆佑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转身就想走,却被白若薇死死拉住了:“陆大哥,来都来了,一起进去吧,父子俩有什么说不开的?”
陆佑清的脚顿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方师爷就从里面迎了出来,见到陆佑清,高兴地拉着他往里走:“公子,你怎么气性这么大,这些年都不肯回家。大人嘴上不说,心里可惦记你了,快快快,快进去。”
陆佑清挣脱不掉,只好被方师爷拉着,一路往书房走。陆泽抬起头,见到面前的几个人,微微一愣,然后微敛心神,镇定的仿佛面前站着的是木头人。
陆佑清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也不看他爹。
白若薇见气氛有些诡异,忙站了出来,往陆泽面前一跪。
“小女白若薇,受兰馨长公主之托,前来杭州借兵。倭贼领兵三万攻打明州城,城中守军不足,大都督府的援军救援不及,明州城城破在即,求大人调兵驰援明州!”
陆泽的眉心打起了结,开口的声音低沉有威严:“你既是受长公主之托,可有信物凭证?”
白若薇摇摇头:“实不相瞒,小女是先去瓯州求援的,随身带着长公主的玉佩书信和大都督府的令牌,交给瓯州刺史后,刺史说我们是假冒特使,不但不肯借兵,还将我们打了出来。小女身负一城百姓的性命,实在没办法,这才想到了来杭州试一试。明州城已危在旦夕了,求大人出兵驰援!”说着,给陆泽重重的嗑了一个头。
“咚”的一声,带着一点沉闷,一下子惊醒了陆佑清。陆佑清立刻上前扶起白若薇,仔细看她的额头,生怕她受一点伤。
陆泽看到陆佑清的动作微皱了眉,又对白若薇说:“你可知没有军令,私自调兵,是什么罪?”
“按华国律例,私自调兵,等同谋反,株连九族!”方师爷解释了一句。
陆泽笑了一下:“就凭你三言两语,我就要舍了自己的性命,跟你谋反?”
“怕死就直说,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若薇虽是个小姑娘,也不会无聊到拿这种事开玩笑。现在是一城的百姓要救,就算拿你一条命去换一城人的性命,也不亏啊。”陆佑清不屑地说。
“哼!你说的倒是轻松,谋反可要株连九族的,你也在九族之内呢!更何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要出兵支援,所需的粮草又从哪里来?”陆泽哼了一声。
“粮草我会解决,你就说你肯不肯出兵吧!”陆佑清斜睨着陆泽。
陆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紧抿着唇不说话。
“公子,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不是我们不肯出兵,实在是其中牵扯太多了……”方师爷还想替陆泽找补几句,但是陆佑清没这个耐心,一下就打断了。
“是谁说‘为官,常担为民之责’?是谁说‘处世,须有一腔热血’?杭州百姓是百姓,明州百姓就不是百姓了?今日若你不肯出兵,我就当没有你这个父亲,日后见到你的恩师陈太傅,也会让他别认你这个不仁不义的学生!”陆佑清不屑地说。
“放肆!你在跟谁说话?我悉心教导了你十几年,你就学到了这些不忠不孝?”陆泽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喝道。
陆佑清嗤笑了一声:“父亲不仁不义,儿子不忠不孝,我们真是一对亲父子!”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方师爷忙上前打圆场:“公子,你和白小姐先去外间坐一会儿,我和大人再商量一下。”
白若薇拉了拉陆佑清的袖子,把他拉出了书房。
“陆大哥,父子没有隔夜仇,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白若薇真怕陆佑清把他爹给惹毛了,陆泽一气之下又把她扫地出门,不肯借兵给她。
“你不用替他说话,有很多事,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陆佑清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师爷从内间走出来,笑着说:“大人同意了,目前城中大约有一万的守军,就暂调五千人去驰援明州,我马上去安排,至于这些人的粮草……”
“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安排好,你只管去安排人马,我们连夜出发。”陆佑清立刻兴奋地跳起来。
“陆大哥也一起去?”白若薇总算松了一口气,五千也好,三千也好,只要能撑到福州的援兵到,明州城的危机就能过去了。
“公子,如今明州城太危险,你还是不要去了,大人会担心的!”方师爷不赞同道。
“让他去,死在外面才好呢!”没等陆佑清回答,陆泽的声音从内间传了出来。
“听见了吗?他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才好!”陆佑清看了白若薇一眼,自嘲地说。
当天晚上,杭州城出兵五千,驰援明州。临行前,方师爷来送行,细细叮嘱了陆佑清一番,陆佑清很听话的乖乖应下了。
方师爷跟陆佑清交代完,又朝白若薇走过去。
“白小姐,此去虽然是解明州之危,也是赌上了我们刺史府上下和这五千兵士的性命,希望小姐无论何时都要保全我们家公子。
我们夫人早逝,只留下这一位公子,大人最是嘴硬心软,对公子纵有再多的恨铁不成钢,也只能依了他了。”
方师爷微笑着跟白若薇说话,目光却不曾离开陆佑清的身上。
白若薇也看了看陆佑清,按理说,她才十二岁,陆佑清已经二十六岁了,给她做爹都够了,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照顾陆佑清,但方师爷却说的很郑重。
“师爷放心,陆大哥和……于我有恩,此次又是因为我的请求才去了明州,无论如何我都会保全他。”他要是掉一根头发,她就等着柳随风经济制裁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