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还不知,他着人精挑细选送给福晋的爱宠,早已经落入了儿子和女儿手中,还被取了个十分俗气的名字。
一时没能将“来宝”二字与那西施犬联系起来,于是拍了下弘晖的小屁股,又问:“来宝是什么?”他想着弘晖方才的用词是“玩耍”,便只以为是什么小动物或者小玩具,“是何时来到府里的?”
弘晖红着脸,悄悄用手捂住腰下,“是额娘送给弘晖的,额娘不知道从哪里抱了只小狗狗来,养在后院竹林里呢,我与姐姐每日都会去后院跟来宝玩耍,不过我们是边背书边跟来宝玩耍的,姐姐说这样还不会耽误功课。”
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已经算很懂事了。
“来宝刚到府里时,只有这么大。”弘晖说着,伸手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比了个圆,然后扩大范围,“现在已经这么大了,额娘说是因为我和姐姐照顾得好呢!还说阿玛看见了一定会表扬弘晖和姐姐的。”
“不过额娘还说,来宝那样的犬儿养不大,最大就是这样子了,她说想看大犬的话,还是得来阿玛这儿看!”
“阿玛,您何时能给弘晖和姐姐看一下真正的大犬啊?额娘说大犬很大很大,弘晖还能骑上去,当成小马一样骑呢。”
弘晖看胤禛表情不像不喜,絮絮叨叨一时全都交代了,眼睛越说越亮。
与之形成对应的则是胤禛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伸出手,只用一个掌心,就轻松捏住弘晖的两只小肉爪,并到一起,拉到身前,微微弯腰,“你说,来宝是你额娘那儿养的西施犬?”
“是呀是呀!”弘晖不想能与阿玛凑这么近,肉嘟嘟的小脸直接羞成了粉色的包子,连阿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忘记了。
他还没发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接近,无知无觉,喋喋又道,“我是想把来宝抱到我那个院子去的,可额娘说不行,她说姐姐也喜欢,要是给我了,姐姐怎么办?姐姐就没有了,她会伤心的,所以只能放在额娘那里,我们一起养。”
“阿玛您不知道,来宝可听话可懂事了呢,我叫它坐下,它就会坐下,叫它伸爪子,它就伸爪子,有一次还跟我握了握手,比弟弟都听话呢。弟弟现在都还不认识我,也不会叫额娘,只会啊啊的叫,叫多了就流口水。他还特别喜欢吃东西,我与姐姐吃东西时,他就会在旁边一直看一直看,走到哪看到哪,是个小馋猫!”
胤禛盯着弘晖,柔了声音,“还有呢?阿玛不在府里的时候,你们还做什么了?”
“嗯?没做什么呀,就每日起床先背一背昨日学过的功课,背完了就洗脸漱口吃点心,吃完了去上课,上完课了回来陪额娘用早膳,再睡一觉。”弘晖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
“下午跟姐姐去看看来宝,看完来宝去看看弟弟,再回去陪额娘用晚膳,用完晚膳跟额娘去后院的园子里散步消食,消食的时候,白蝶姐姐会叫人备好热水,这样一回来就能沐浴。沐浴过后就回屋子里做作业、背书、练习大字去了。所以阿玛您看,我有用心学习的!”
“哦对了,后来有几天,额娘总是入宫,便都是我与姐姐两个人一起用膳的,姐姐有时候会像额娘一样,先哄我睡着了再自己回院子里,额娘说这是因为姐姐喜欢我,所以愿意照顾我,我其实也很喜欢姐姐,以后弟弟长大了,我也会像姐姐一样做个好哥哥的!”弘晖捏着小拳头,认真发誓。
他说的话,一点点在胤禛脑中划过,逐渐完整,形成了“吃喝玩乐,随便学习”的一天。
随后又与自己小时候比了比,怒火慢慢控制不住……
“弘晖,”胤禛沉着脸开口。
弘晖这时候才发觉阿玛神情不对,偏了偏头很是奇怪,“阿玛?”
“你……”胤禛方才开口说出一个字。
外面忽然传来苏培盛那刻意而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他刻意扬长了音调,好像是在给书房里的什么人通风报信一般。
吴婉瑜披着一件外衫,右手虚虚搭在白蝶的手上,闻言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嗯,起来吧。”
“多谢福晋,敢问福晋,夜色这么晚了,您来贝勒爷这边是因为……?”
“他把弘晖带走了?”吴婉瑜冷声问道,显然是收到弘晖院里宫人传去的消息,前来算账的。
屋内胤禛心下瞬间一惊,还来不及思索,面上就已经恢复到春风拂面,旋即又压低声音交代几句,“等会儿你额娘进来了,就说我是叫你过来询问功课为何下降的,知道吗?”
“还有,你一共写差了十七张大字,需得罚写一百七十张。你若是留在后院,难免会让你额娘忧心伤神,所以等会儿你自己与你额娘说,就说你想搬回前院来住,这样我便免了你这一百七十张大字的罚写,并让你每待上三日,就能有半天时间回去后院同你额娘说说话,如何?”
他眼神如猎鹰般紧紧盯着面前的儿子,“你今日还是可以回去后院睡的,不过明日才开始搬到前院来。”
“弘晖,你已经四岁,是个大孩子了,你该知道如何选择的,对吗?”
胤禛语速说得飞快,一时叫弘晖理解不能。
他想了半晌,都没能明白这其中是怎么回事,但他到底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虽然不太愿意,还是点了点头,“弘晖知晓了。”
“嗯,”胤禛说完还是不太放心,又补充道,“方才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也不能告诉你额娘,能做到吗?”
弘晖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顿时更强烈了,不过还是继续点着头,“知道了。”
“但是阿玛……为什么呀?”
“回头我再与你解释,你额娘进来了,你快去与她说!”胤禛听见书房大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细响,随后有脚步声直直朝着自己和弘晖的方向来,只得匆匆交代一句,然后轻轻推了一下弘晖,叫他面朝着门口。
“哦哦。”弘晖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内心的焦躁,也不再问了。
而那头吴婉瑜已经由白蝶搀扶着,身姿袅娜地进了书房。
——实在是不想袅娜也不行,她浑身上下都还疼得跟什么一样,若是走得快了,反而还遭罪。
她就这么走近,第一眼便是落在弘晖身上,看他眼眶盈润,还有些微微泛红,心下就知必定是胤禛骂他了。
气急败坏的吴婉瑜就要开口,谁料弘晖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也如小鸟般扑腾过来,直接勾手抱住她的膝盖,小脑袋后仰,笑得神采奕奕,“额娘,你是来找阿玛还是来找弘晖的呀?”嗓音甜得几乎能腻死人。
吴婉瑜被他这幅样子萌到,忍着腰酸蹲下,把他整个人搂入怀里,“额娘当然是来找弘晖的呀。”
“你现在如实告诉额娘,你为何会在这里,是不是你阿玛骂你了?”说着,不悦地瞪了旁边的胤禛一眼。
丝毫没有发觉,她现在在胤禛面前,已经越来越展露本性,再不似从前循规蹈矩、视礼节如生命一般的四福晋了。
胤禛也别她这一瞪,瞪得心里头微微有些发痒。
暗想福晋倒是越变越讨他喜欢了。
这时候弘晖摇了摇头,“没有呢,阿玛没有骂我,只是教了我一些大道理,让我懂得了学习的重要性。”
“额娘,我想搬回前院来住,这样能更方便学习和功课,长大才能为朝廷效力,让阿玛和额娘都欢喜。”
他鼓起莫大的勇气,甫一说完,心里还是实在不舍,默默又补充一句,“阿玛也觉得这样不错,不过还是允我每三日能有半天回去后院看望额娘,额娘,您看怎么样呀?”
他用一整只肉手握住吴婉瑜的尾指,悠悠晃荡了好几下,似哀求,又似撒娇。
胤禛被他的话吸引,抛了个眼神过来,看见他这般撒娇做派,气得眼皮又是一跳。
好好一个男孩子!怎么就被养得跟个女孩子似的,说话就说话,还什么拉着手指勾勾搭搭……
日后到了宫里,难道还能这样对着其他长辈撒娇吗?
不得被其他人笑话?
福晋……
以后福晋还是就教教女儿算了,再有其他儿子,可不能让她来教导。
她这……未免也太过于慈母了些……
胤禛心下嘀嘀咕咕,做着美梦。
却不知道吴婉瑜心里,其实从没想过与他有其他孩子。
开玩笑,历史上的孝敬宪皇后都没有再生过其他孩子,凭什么要她来生?
穿越一朝,在胤禛手底下打工就已经够辛苦的了,何必再拼上一条小命,只为了旁人能够开枝散叶呢?
左右愿意为了胤禛生孩子的女人还有很多。
不差她一个。
是以在跟胤禛那什么之前,吴婉瑜就悄悄嘱咐了甘嬷嬷去为她准备避孕药。
也许是因为康熙时期与西洋来往密切的缘故,这时候已经有许多中药不再拘泥于苦涩汤药的形式,而被制成了方便人随身携带的药丸子。
甘嬷嬷就这样给吴婉瑜搞到了一瓶,藏在她床边小桌子的抽屉里。
瓶身外还贴了“安神药”的标签,这样胤禛要是看见了问起,也不容易起疑。
吴婉瑜白日里趁屋内没人,已经悄悄吃过一颗。
当然,她也不知道胤禛心里那些小九九,只是下意识不愿生孩子罢了。
与胤禛不同,面对弘晖的撒娇,吴婉瑜表示接受良好,半分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她还在现代时就看多了各种天赋异凛、格外会看大人眼色的“小甜豆”,她甚至还觉得弘晖不算很会撒娇的孩子呢。
于是看见弘晖难得这样,心里早就柔软化成了一滩春水,无有不应的,“好,弘晖说什么就是什么!”
弘晖得她答应,欣喜得想笑,但后知后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于是也没能笑得出来,微微皱了皱眉头,吸着鼻子,“但是阿玛还特别说了,今晚还叫我回后院去睡,明天再行准备搬回前院之事。”
“额娘……我想,今晚与你一起睡,好不好呀?”
“不可!”
“当然好呀!”
胤禛和吴婉瑜的声音同时响起。
弘晖先看了看吴婉瑜,又不解地扭头看了看阿玛,奇怪,阿玛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弘晖是大孩子了,还是男孩子,就该学会自己睡觉才是!”胤禛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缓缓开口,目光全都落在吴婉瑜身上。
吴婉瑜:?
我看起来好忽悠吗?
你以为我是弘晖?
吴婉瑜忽然又下意识怀疑起来,弘晖方才说要搬回前院的举动,是不是受到了胤禛的撺掇,于是看也不看他,只管搂住弘晖的小身子,忍着肌肉酸疼从地上站起来,步伐缓慢移到最近的椅子上落座。
她把弘晖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
白蝶见了立时大惊失色,“福晋,这椅子凉,您不若挪到里间去坐吧。”里间是榻,铺了厚厚一层垫子呢。
吴婉瑜面色顿时一僵,幽怨地看了白蝶一眼,示意她不要在孩子面前揭自己的短,然而已经没用了。
弘晖早已从白蝶的举动中反应过来什么,他手脚并用从吴婉瑜膝头滑下,噔噔噔跑到之前胤禛所坐的椅子旁,小手一抽,将胤禛椅子上的坐垫整个抽走,又回到吴婉瑜身前,小手一捧,“额娘,给你坐这个!”
胤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椅子上的坐垫被儿子抽走。
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吴婉瑜也在因为他的举动而微微愣神,等反应过来后,直接笑得花枝乱颤,只觉得这一日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
她弯腰摸了摸弘晖的小脑袋瓜,“好哦,还是弘晖关心额娘。”
“可是这样,你阿玛就没有坐垫坐了,怎么办呀?”
弘晖偏着脑袋,不解问,“阿玛是男儿,本就应该照顾额娘呀!”
“说得真好!”吴婉瑜再次欣慰地笑出声来,觉得这个儿子没白养。
她从椅子上再次站起,任由弘晖吃力地把坐垫搬到几乎与他眼睛平高的椅子上,又踮着脚往里推了推。
母子两个自顾自说话。
白蝶在一旁瞠目结舌看着,嘴巴微张,最后睨着贝勒爷脸上神情越来越不对劲,急得几乎要出汗。
好在这时候苏培盛及时出现了。
他亲自端了热茶和点心过来,看清屋内形势后,心里倏然一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赶忙将茶水点心放下,转身呵斥身后的小太监,“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去多拿几个坐垫过来,等着主子来请你吗?”
话毕对上胤禛的视线,他小心陪着笑,身形几乎要弯到尘埃里,“贝勒爷,您请稍等。”
“唔。”胤禛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又看了看地上还在努力为吴婉瑜整理坐垫的三头身小人,最后视线精准无误地落在吴婉瑜那带着惊喜笑容的白皙脸上,到底没多说什么。
只走过去,伸掌帮着弘晖把椅子上的坐垫整理好。
又亲自扶了吴婉瑜在椅子上坐下,指尖触及吴婉瑜手腕边露出来的,涂了脂粉掩盖住青痕的细腻肌肤时,不着痕迹揉捻了两下,然后在吴婉瑜瞪回来前飞快松开。
没过多久,跟在苏培盛身后的小太监就风风火火拿来了几个坐垫,一一放好。
“出去吧。”甫一放好,胤禛就迫不及待开口赶人。
“是。”苏培盛自然求之不得,拉着小太监行完礼就跑。
而白蝶则是慢吞吞的,看福晋也冲她微微颔首示意退下后,方才行礼转身离去。
屋内便只留下胤禛、吴婉瑜和弘晖这一家子。
吴婉瑜好端端在自己位置上坐着,看弘晖依在自己腿边,不时揉着小眼睛,一副困顿到不行的模样,当下就心疼地弯腰把人捞起,圈在怀里,另一手一下一下在他小肚皮上温柔拍着,哄他睡觉。
可胤禛却又忽然吃起醋来了。
“你也瞧见了,你额娘身子不适,你睡觉又不老实,万一一个没注意踢着了你额娘怎么办?”他不悦地看向弘晖,丝毫没发觉弘晖已经困得不行了,见他埋首在福晋怀中,还以为他是故意撒娇呢,当下心头愈发不悦。
谁料心里已然起了疑心的吴婉瑜并不吃他这一套,并且还觉得他根本就是在贼喊捉贼。
她这一身痕迹怎么来的?不是他又啄又啃弄的吗?
怎么还敢不要脸的冤枉到弘晖身上呢?
以为孩子不懂,她也不懂吗?
当下就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爷不用故意将话说得这般严重,妾身身子如何,您是知晓的。”
“而且弘晖晚上睡觉时很乖觉,并不会乱动。”
“你如何知晓?”胤禛下意识反问。
吴婉瑜:“弘晖是我生的,我不可能不知晓。”
“而且之前又不是没有睡过。”
“睡……睡过?”胤禛诧异地挑了挑眉梢。
吴婉瑜点头,“是,所以爷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莫叫弘晖学了些不好的习性!”
她说完,掀掀眼皮,似娇似嗔地又瞪了胤禛一眼。
胤禛就不合时宜地再次心痒起来。
而吴婉瑜还没发现自己这一眼的威力,她在现代时就生得一张御姐脸,不说话时就像生气一样,很能唬人。
未曾想穿越一回,就被骤然换了张千娇百媚的诱人脸,不论她如何做出凶狠的表情,都几乎不带杀伤力。
——胤禛以前没在原主脸上感受到这种诱惑,是因为原主先前被顾嬷嬷哄骗,着装打扮时为了显得稳重,几乎不用鲜亮的衣裳,也不化淡妆。
走到哪里都是一身老气横秋的或石青色或绛紫色旗装,而脸上的妆容也是,被顾嬷嬷涂得又厚又死板。
且她还不爱笑,不爱做除了板着脸外其他任意表情。
这也就无法叫胤禛从她身上感受到半分生动和活泼,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娶了个比自己还大十岁的老女人一般。
明明他和福晋只差了一岁,都还只是二十三、四岁,花儿一般美好的年纪。
“弘晖快睡着了,妾身先带他回去睡觉吧。”吴婉瑜说完那句话,原以为胤禛会勃然大怒,她也做好了与他再次battle一场的准备。
谁知他却飘了飘眼神,瞳孔涣散,一副理智悄然出走的模样。
吴婉瑜当下也懒得再跟他多说什么了。
正好这时候弘晖已经沉沉陷入梦乡,鼻尖还响起了微微的鼾声,他小脑袋原是靠在吴婉瑜怀中一点一点,最后支撑不住,“啪嗒”直接仰倒,撞入吴婉瑜臂弯之间。
吴婉瑜低头一瞧,也被他的模样勾起了朦胧睡意。
一时之间,熟悉的钝痛重新在她全身游走,腰都快断了,她便也不想在这儿继续待着。
她稍有些吃力地抱起弘晖,朝胤禛弯了弯膝盖,“爷,妾身先告退。”
“我送你回去。”这头胤禛回过神来,瞧见福晋歪歪倒倒行礼的姿势,登时心惊肉跳地扑过来,一把将吴婉瑜从地上捞起,就如同吴婉瑜之前伸手去捞弘晖的动作一样。
他目光随之下落,终于看清儿子早已经在福晋怀里睡着,没法再聆听他的教诲,亦或者是忽悠了。
心下松出一口气的同时,又密密麻麻有些心疼,为福晋,更为了自己。
想是明白这书房是睡定了,一路上胤禛便努力控制着,终于没叫吴婉瑜再次生气。
走到后院寝殿前,看福晋伸手要来抱自己怀里的弘晖,胤禛急急一个转身,“福晋身子不适,还是我抱他进去吧。”顿了顿,又道,“我把弘晖放在床上了就走,福晋不用担心。”
而等到了床前,将弘晖放下以后,胤禛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还是道,“我拿回来的膏药,你记得早晚都要用。这几日你暂且好好休息,我不过来了就是。”
说完很快又出尔反尔:
“也不是不过来,我就如同往常一样,每日回来陪你用晚膳如何?”他说着,瞥了一眼弘晖,“免得你一人用膳无聊。”
吴婉瑜:……
“谢谢爷的怜惜,但是不用了,弘晖回不来,还有月月呢。”
胤禛便只能遗憾离去。
-
但没多久,吴婉瑜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她以为没了弘晖,总还能有个月月,谁知月月得知弟弟因为功课下滑,被阿玛提溜着又搬回前院去住的消息,心下莫名惶恐,生怕功课同样下滑的自己也会被阿玛责怪,从而离开两位额娘,搬去前院……立时就被吓得紧闭了自己的小院,说是没能跟夫子学好功课之前,她便没有资格玩耍。
吴婉瑜对此无奈了许久,最后忍痛接受了自己以后只能每隔三日,才能rua到崽崽的现实。
但好在这样的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今年宫里王庶妃顺利诞下十八阿哥的缘故,康熙决定中秋节大办。
不仅在前朝设宴接待了群臣,就连后宫也收拾布置出来一间格外辽阔的大殿,用以做举办赏月宴的场所。
此次中秋赏月宴上不但邀请了宫中众妃嫔,还邀请了所有的皇子福晋小阿哥小格格,连同宫里还未嫁人的公主格格一起。
其实也就是场家宴。
而这其中,如宋格格和李格格这样的侍妾却无法能有资格一同入宫赴宴,毕竟她们只是皇子阿哥们身边不入流的格格,便是诞下了皇嗣都不一定能有资格记入玉碟,又哪里会被皇家承认,从而成为这场中秋团圆家宴的其中一员呢?
吴婉瑜只能提前在贝勒府里准备了丰盛的家宴,好让宋格格和李格格她们感受下过节的气氛。
她和胤禛却是要带着弘晖和月月入宫去的。虽说府里有三个孩子,但弘昀才刚满周岁不久,便是抱入宫了也没法与其他堂兄弟们一起吃喝玩耍,亦或是同他皇玛法祝贺,只能遗憾留在了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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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当天的安排是这样的:吴婉瑜需得带着两个孩子,着吉服与胤禛一同入宫,胤禛去前朝,吴婉瑜去永和宫。
她要被德妃带着,先去承乾宫给贵妃请安,等到妃嫔福晋们都到齐了,再一起浩浩荡荡往太后的寿康宫去。
一切好像都与平时给太后请安的流程一致,但到了寿康宫后,吴婉瑜发现还是有些不同的,因为这次,康熙会带着所有的皇子阿哥一同过来。
吴婉瑜便有些怀疑,这寿康宫的前殿到底能不能坐得下那么多人?
好在很快就被解惑:给太后请过安后,她们这些年轻一些的福晋就被请到了偏殿去休息,连带着膝下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一起。
要一直等到康熙他们那边请完安了,才会有人过来把她们重新请回到太后跟前,伺候着太后一起往设宴的场所去。
宴会前半段是前朝与后宫同时进行,待到夜幕垂垂,才是家宴的部分。
其实这也很合理,康熙总不能把所有的大臣都拘在宫里,不叫他们回家与自己的妻儿团圆吧?
吴婉瑜甚至有些想吐槽,若是真想叫大臣们与家人团圆的话,那前朝设宴就很没有必要了。
这与被迫团建有什么区别?还是节假日时间被逼着入宫来团建,不来就杀头的那种。
但同时她心里更清楚的是,这与现代还是不同的,不同在于“被迫”二字。
——皇帝设宴,邀请群臣,没被邀请到的人才会惶恐,估计以为是自己得罪了皇帝,要被发落了呢。
-
康熙带着一帮皇子阿哥到来时,吴婉瑜明显能感受到,原先还有些一蹶不振的现场气氛,顿时出现了什么不同。
好像所有人,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
妃嫔振奋,吴婉瑜尚还能理解,可福晋们振奋……吴婉瑜就实在是很难理解了。
但很快,她又再次被解惑:原是所有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们,每人都会有一次机会出场与康熙说些道贺祝福的话,而至于能不能入康熙的眼,得一场滔天造化,就要看他们个人的福气了。
吴婉瑜心中默默又想起来,历史上的乾隆帝,好像就是在这样类似的场合里,被康熙一眼看中,从而接入了宫中与皇长孙弘皙一起教养的?
看来这样的机会确实是很重要。
她旋即转过头,拉住弘晖的小手,打算嘱咐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又一时游移踟躇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只得道,“尽了孝心就好,旁的话不要多说,你皇玛法问你了,你再说。”
“你便是这么教弘晖的?”这时候有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吴婉瑜回过头,发现是胤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
“爷回来了?您不用随侍在皇阿玛身边吗?”她吃惊问。
胤禛顿时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皇阿玛身边有梁伴伴,要我做什么?”他说着,同时在吴婉瑜身前的空桌子上坐下。
吴婉瑜这才慢半拍地发现,那些跟在康熙身后的阿哥们,已经纷纷散开,坐到了自己福晋身前的空桌子上。
原来这些桌子……是留给胤禛他们的。
——这是第二想法。
吴婉瑜还在思索,那头胤禛已经捏着弘晖的小肉手,把他带到自己身前。
弘晖因为年纪尚小,身形也矮,站在胤禛身边,还没有他前面的桌子高,一时对面也看不清,他桌下还藏了个亲生儿子。
不过……
吴婉瑜目光梭巡一圈,发现每位阿哥身前的桌子下,杏黄色桌布总会时不时飘动几下。
想来其他人也跟胤禛一般,把儿子藏到桌子底下说着悄悄话。
胤禛交代完弘晖,又扭头对着月月温声嘱咐了几句。
末了才斜眼睨向吴婉瑜,“福晋给皇阿玛准备的贺礼是什么?”
吴婉瑜顿了顿,回答道,“是之前去寺庙拜佛时求的平安符,还有几卷手抄的佛经。”这是原主很早以前就备好的。
似中秋家宴这样重大的场合,吴婉瑜不准备搞什么特殊。
而且往年原主送的也都是与佛有关的礼物,想来原主信佛的形象深入人心,她便将之前原主备好的礼物原封不动送了上去。
不过这样的礼物送过这一回后就没有了,等到其他需要送礼的节日时,就需要吴婉瑜自己去郊外佛寺跑一趟了。
吴婉瑜穿越过来后,除了出宫和回娘家外,一次远门都没有出过,是以想到能去郊外佛寺走走,还挺期待的。
“嗯,这样便很好。”胤禛说完,眸色转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说完后叹了口气,摸了一下弘晖的小脑袋才把他送回他的位置上。
-
那头康熙已经与太后说完了话。
他似笑非笑往下觑了一眼,将底下阿哥们的动静瞧得明明白白。
此时梁九功来问,宴会可要开始?
康熙便微微颔了颔首,思绪流转间,忽然又瞧见下方,老四的桌子最先恢复安静。他便奇怪又看了一眼,正好就瞧见自己那个从来都不苟言笑的四儿子,面容和缓,唇间带笑,抬手给身后的女子夹了道菜,又把她桌上的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换成杯热茶。
接下来似是觉得不够,还将她桌上的酒盏和自己桌上的茶壶来了个对换。
此时那女子好像是娇嗔着说了什么,老四安静听完,浅笑回了一句。
两人说罢,才一前一后开始吃着桌上的菜。
康熙一下就沉默了,忽然怀疑这个四儿子是不是被人偷换了。
自从表妹去世以后,他何时笑得……这么甜腻过?
因着震撼,康熙一时也想不起来,以前宫宴上,老四是如何同他福晋相处的。
眼前密密麻麻浮现的,都是老四那个盛满了宠溺和纵容的笑,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皇上?”恰好这个时候,佟贵妃端着酒杯起身,温言打断了他的思绪。
康熙这才发现,底下歌舞已经暂歇,正是妃嫔来给自己道贺的时候。
他有些神思不属听完了贵妃的话,胡乱点了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是惠妃、宜妃……
等到赴宴的所有妃嫔们说完恭贺的话后,又是一场歌舞升平。
-
这头吴婉瑜还在吃着宫宴上的菜。
乐声停下时,她茫然抬头,听完了佟贵妃一连串道贺的话,然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也要起身给康熙送祝福。
吴婉瑜:……
难怪胤禛要把自己的酒给换了呢。
他是怕自己喝多了?
吴婉瑜抿着唇,拿着筷子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不过现在想这些没有意义,还不如先想想等下要跟康熙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吴婉瑜不着痕迹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高高台阶上坐着的康熙,心里激动能看见历史名人的同时,又在悄悄祈祷,千万别让自己看见一张老人脸。
不然她会为闺蜜佟贵妃感到无限不值得的。
好在!
康熙并不难看!
吴婉瑜悄悄在心里比了个耶,才认真打量了起来。
只见上头坐着的男子,就像以前电视里演的那样,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头上还戴了顶朝帽,脖子上挂着一串朝珠。
他面容严肃,威势十足,身上自带着一股莫名贵气。
而五官……只能算得上是端正,并不如一些小说里描写的那般丰神俊朗。
可若要再搭配上那一身舍我其谁的气势,然后再看久一些,就会发现,其实也还挺能养眼的。
也许权势就是最好的滤镜吧。
吴婉瑜在心里悄然安慰了自己一番,谁知被自己盯了许久的人似是察觉到什么,很快抬眸朝自己看来,吓得她赶紧低下头,心中惴惴不安。
“没事。”胤禛忽然开了口。
吴婉瑜:???
什么就没事了?
胤禛接着道,“要是想不出来说什么,你就跟着我的话说就行了。”
吴婉瑜:……
谢谢你啊,还好你解释了一句,不然我还以为你脑袋后长了眼睛呢。
吴婉瑜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因为被康熙发现了偷窥而被吓到,还是被脑海中幻想的胤禛给吓到。
只得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然后就发现歌舞再次停下,这次轮到所有的阿哥和福晋们登场了。
这一口气立时就被憋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脸都红了。
胤禛转头,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张“桃花面”。
他弯了弯眉眼,许是对“被福晋所需要”这件事感到很满意。
于是伸手过来在吴婉瑜搁在桌上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都说了不用紧张,你就跟着我的话说就是了。”
吴婉瑜吐出一口气,点点头,心道:嗯,等你说完,我就说一句“同上”,然后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紧张了。
然而她心里也知道,胤禛其实是好心,于是跟着浅笑一下,“妾身知晓了。”
“哟,四哥对四嫂可真好!”此时有人在旁故意捣乱,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揶揄。
吴婉瑜和胤禛同时循声看过去,通过原主记忆,吴婉瑜很快发现说话之人便是九阿哥,也就是小时候拿剪刀剪了胤禛爱犬的毛发,导致自己被胤禛气极剪了辫子的那个九阿哥。
而九阿哥身后还坐着那位与吴婉瑜有过几面之缘的九福晋。
闻得九阿哥出言,九福晋很是不给面子的抬脚从桌子底下踹了九阿哥的椅子一脚,“人家夫妻恩爱,关你什么事?”
“你想好等下给皇阿玛道贺该说什么话了么?”
“胤禟我跟你讲,要是你今儿再惹皇阿玛生气,气得额娘也拿鞭子揍你的话,我可不会再帮着你了!”
九福晋十分不给胤禟面子,几句话就把他说得面红耳赤的。
“福晋说什么呢?!”
“你说我说什么?”九福晋冷哼一声,“你都不瞧瞧,人家四哥是怎么对四嫂的?但凡你能学到四哥身上几分对四嫂的珍重,我还有什么可愁的?”
这话意思便很明显了。
——想来胤禛之前与吴婉瑜说的话,都被他们听了去。
更甚至,还看到了胤禛之前换酒的举动……
吴婉瑜直接因九福晋的话而羞得脸红不已。
觉得社死也不过如此。
而胤禛的脸皮却是修炼出来了。
只见他不咸不淡地看了九阿哥胤禟一眼,然后对着九福晋客气道,“胤禟年纪还小,不懂事,九弟妹你便多担待一些。”
“唉,不担待还能怎么办?”九福晋叹了一口气,话毕又扬起笑脸对着吴婉瑜说道,“四嫂是个有福气的,然而我的福气大概就在宜额娘这个婆母上用光了。”
“不说这些。”
“四嫂,我刚才瞧见,你府中大阿哥和二格格也来了是不是?”
“我最近又从西洋人手里得了些有趣玩意儿,什么时候四嫂能带他们来我府上坐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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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