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的所有防备与压抑的**，被谢迢的一个眼神顷刻瓦解。
“谢迢，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声音沙哑，凝视着床上的少年。
谢迢没有回应，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动作。
谢霖顿住脚步，转身朝他走去。
直到他走近，少年像是找到了支点，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谢迢还在哭，只不过是无声安静的，像只吓破胆的小兔子。
眼泪浸湿谢霖的衬衫，温度随之穿透皮肤，浸染五脏六腑。
谢霖把人塞进被子里，坐在床头，盯着少年棕黄的发顶。
窗台的月光被帘幕遮挡，房间里黑漆漆的，那道影子端坐了许久，最后俯下身亲吻少年的唇瓣，像画地为牢的领主。
……
宿醉的代价过于沉重，第二天谢迢睁开眼，只觉得脑袋里像有把小锤子在敲击似的，片刻不停。
他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纹路，意识缓慢回笼。
这里不是他的房间，突如其来的认知吓了他一跳。
谢迢立刻坐起身，环顾四周，确定了自己真的睡早在了谢霖的房间里。
昨晚破碎的记忆片段闪现，火锅、啤酒、谢舜羽、手机、还有……谢霖。
男人冷峻的下颌线条，和那道冷淡的目光，他似乎还说了什么，具体的内容又记不起来了。
他猛地闭上眼，喉咙发干，胃里隐隐翻腾，不知是酒精残留还是心绪作祟。
房门被敲响，不轻不重，三下，是谢霖的风格。
谢迢没应声，只是撑着发沉的身体发呆。
门被推开，谢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蜂蜜水。
他换了身浅灰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落在谢迢苍白憔悴的脸上。
两个人都没有立刻提起昨晚的事，谢霖只是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把水喝了。”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谢迢垂着眼，接过杯子，温热的液体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
他小口喝着，心里却在打鼓，按照谢霖的脾气，接下来就该是训斥了。
他记得谢霖不允许他在外面喝酒，而且他还有严重的洁癖，而自己不仅睡在了他的床上，还把被单弄得皱巴巴的。
谢迢耷拉着脑袋，心里把昨晚的自己狠狠唾弃了一遍。
然而，谢霖只是走到窗边，拉开了部分窗帘，让冬日久违的暖阳照射进来。
他背对着谢迢，看着窗外萧索的庭院，沉默了片刻。
“我记得你今年的实习，下学期才开始？”谢霖忽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谢迢愣了一下，差点被蜂蜜水呛到，他咳了两声，才哑着嗓子回答道“嗯。”
“不用等了。”谢霖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果决不容置疑，“下周一，去公司报到。”
谢迢彻底懵了，抬头看着他道：“……公司？”
“嗯，我在总部给你设了个职位。”谢霖说得轻描淡写，“公关宣传部下面，新成立了一个数字媒体推广组，你来担任经理。”
经理？谢迢差点以为酒还没醒。
他一个还没毕业，还有打架惹事前科的不良少年，去集团总部当经理？
难道谢霖今天也喝酒了？
“我……我不会。”他干巴巴地陈述事实，内心八百个念头呼之欲出。
谢霖是不是被他气糊涂了，还是什么新型惩罚方式，让他去公司丢人现眼吗？
谢霖走到他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说道：“不会就学，你最近的状态恍恍惚惚，与其让你成天无所事事，不如去做点事。”
这话终于戳到了他的心窝肺管，谢迢脸上火辣辣的，一半是宿醉未退，一半是窘迫。
他低下头，捏紧了手里的玻璃杯。
“昨晚我……”他想辩解一下，昨晚不是他一个人胡闹，是谢舜羽这个小屁孩的主意。
关键时刻只能出卖一下弟弟妹妹们了。
“好了。”谢霖打断他，显然不想在细节上纠缠，“你也是谢家的一份子，父亲在遗嘱上也对你寄予厚望。”
他刻意停顿了两下，目光深邃，“如果你想证明自己，那就用更实际的方式，了解公司运作，承担一部分责任，对你没坏处。”
谢迢听出来了，这不仅仅是安排工作，更是对他这个谢家继承人的要求与管控。
他想拒绝，想反驳，想说自己根本不适合，可看着谢霖那张不容置喙的脸，再想到自己那岌岌可危的身世，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
最终，他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哦。”
“具体安排，我会让谢肆联系你。”谢霖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转身朝外走去。
到了门口，他又停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记住，下周一九点，别迟到。”
门被轻轻带上。
谢迢瘫回床上，望着天花板，恍然觉得人生真是跌宕起伏。
前几天他还在为自己的身世感到崩溃，今天就要被迫上岗了。
下午，谢迢等来了他四哥谢肆和他身后两个眼镜片厚到反光的中年男人。
谢肆是谢远山收养的儿子，年龄比谢迢大两岁，但早早就毕业进了集团，在谢霖手底下做事。
大约是两个人走的太近，都是清一色的面瘫脸，谢迢和他这个四哥平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
“从今天开始，王经理和李经理会协助你，帮你熟悉公司业务和流程。”谢肆开门见山道。
闻言，谢迢张大了嘴。
谢肆继续道：“根据父亲的遗嘱，他名下的私产和大部分没有并入集团的工作室和公司都要交给你来继承。”
在谢迢呆滞的目光中，他语气平淡地补充道：“这也是谢总的意思。”
……
周一早上，距离九点差五分钟，谢迢站在了谢氏集团总部门口。
高耸入云的玻璃大厦映入眼帘，他身上是谢霖让人送来的的定制西装，深灰色，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也勉强压住了几分少年气，添了些许冷峻。
前提是他不开口。
谢肆早已等在一楼大厅，见到他，快步迎上，笑容标准得像个机器人。“五少，这边请，您的办公室和团队已经初步安排好了，我先带您去部门，稍后有个简单的内部见面会。”
谢迢像见了鬼一样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才点了点头，没说话。
电梯平稳上升。
谢肆在一旁低声介绍着部门架构，目前主要负责的业务范围，以及几位核心成员的名字。
简单来说，他主要是配合集团及旗下子品牌的线上推广和舆情管理，相当于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
谢迢努力听着，脑子里却一团乱麻，什么数字媒体，推广舆情的，他连自己社交媒体都懒得经营，前段时间胖揍谢文清的词条还挂在热搜上。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门一开，眼前是开阔明亮的办公区，工位整齐，不少员工已经就位，目光或好奇或探究地投向他这个“大名鼎鼎”的谢家小少爷。
谢肆引着他走向一间独立的玻璃办公室，里面设施崭新。
谢迢还没坐稳，谢肆便提醒道：“十分钟后，我们会在小会议室里和组内同事见面。”
谢迢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小会议室内，椭圆桌边坐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看起来都很年轻干练。
见到谢迢进来，他们纷纷起身。
谢肆作为总裁特助，先做了简单开场白道：“各位，这位是谢迢，谢经理，今后将负责我们数字媒体推广组的全面工作，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支持配合。”
一番客套的欢迎掌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迢身上，等待新领导发言。
谢迢站在主位前，手心微微冒汗。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鼓舞士气，表明态度，哪怕只是例行公事。
可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谢迢扫视了一圈，大部分人的目光里都带着好奇与期待，还有几分审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回想着谢霖训他的时候那股高冷总裁的范儿。
好在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他用尽可能平稳冷淡的语调，吐出了他职业生涯的第一句话。
“我是谢迢。”
停顿一秒，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以后好好工作。”
再停顿，似乎在强调。
“散会。”
总共十二个字。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他的背影挺直，脚步平稳，留下满室寂静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下属们。
谢肆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专业笑容，打圆场道：“谢经理行事简洁，大家以后慢慢适应，先各自忙吧，具体工作安排稍后下发。”
会议室内，众人面面相觑，低声交头接耳。
“这就……完了？”
“十二个字？比邮件标题还短！”
“好……好高冷啊。”
“感觉不好接近的样子……”
“不过，长得是真帅，和传闻里……”
谢迢回到自己的玻璃办公室，关上门，才卸下强撑的镇定，靠进宽大的椅子里，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苦笑着想，这误会可大了，他也想多说几句，只是字不够用啊。
计数板上的进度条已经过半了，冒着显眼的红光。
看着外面办公区偶尔投来的目光，谢迢预感到，他的之后的日子恐怕会很艰难。
他又忽然很佩服谢霖，他大哥是怎么在刚上初中的年纪就接手了这么大一个集团，每天面对这些下属们的目光。
谢迢想了想，可能是基因里自带的，毕竟谢霖的压迫感几乎是与生俱来，从小就不受阿猫阿狗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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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