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月的声音一出来,喻水窦的心跳都慢了半拍,怎么也没想到电话那头还有陆清月。
如果知道陆清月能听见的话,就是再借再十个胆,她也不敢这么说啊。现在明显已经是没有了继续的胆量。
“来,喻水窦,你跟我说说,谁没有教过你?”陆清月话语中含杂着无数数不清密密麻麻的箭,准确无误的扎在喻水窦身上:“是我还是你爸,是外公外婆还是舅舅舅妈?”
“啊?你多大了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了是不是?从小到大,我们这一大家子在你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还少吗?我哥我嫂子你舅舅舅妈,从小哪个不是把你捧在手心里当亲生宝贝看待?这个家里就你一个女孩儿,谁不是把你祖宗一样看,也就是现在多了个嚣嚣(ao),你看看小时候陆平蔼有你过得好吗?陆平蔼还是舅舅舅妈的亲儿子啊?!”
“你自己说说你这个话说出去,要让舅舅舅妈外公外婆听见,她们谁不寒心?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合着养出了个白眼狼。真是,这个家里没犯的蠢,都让你一个人犯了······”
陆清月还在气怒喋喋不休地说着,喻水窦心虚没敢说话,喻善能更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
诚然,没有任何一个父母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无论在何时何地。
因为这样的话,相当于是否定了前几十年他们在自己身上的付出,以及所有用心良苦的教导,不仅付之东流,还让他们寒了心。
这句话否定的不止是自己,而是一整个家庭。
“为了个男的,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最后,陆清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已经对喻水窦失望透顶了:“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我也不求你对得起我,只求你对得起带大你的舅舅舅妈外公外公,哦。”
喻水窦一双唇抿的死紧,愣是没有敢张口说话。
耳中传来拖鞋和地板因亲密接触而发出的踢趿声,就是这样,喻水窦隔着屏幕也依然感受到了陆清月生气的气息。
脑海中甚至依旧能在库存中选择点击播放出嚣嚣出生的时候,陆清月对她说的话。
其实,当时就是没有陆清月的那翻话,她还是会对陆嚣嚣超级好的。
舅舅舅妈是宠着她长大的,这不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爱,还是因为陆清月。
舅舅只有陆清月这一个妹妹,父母当时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她记不清了,反正跟在舅舅舅妈身边的她永远比陆平蔼要受宠,对她也总是最偏心的那一个。
因为是妹妹,陆平蔼这个混小子也对她是格外的纵容。虽然,常常能忽视她性别的存在。
这些爱,在长大后,喻水窦又传递到了嚣嚣身上。
一瞬间,喻水窦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过了火。
小声地抽了抽鼻子,低垂着脑袋盯着还紧抠着的手指,大豆滴的泪水掉落在腿上。
为妈妈有自己这样的女儿难过。
看着陆清月关上门,又听见喻水窦的抽泣声,喻善能压低了嗓音,小声地说:“你妈妈也说了,你们俩不合适,你和那个在一起你会让人家吃的渣也不剩啊宝贝,爸妈不放心。”
“哪儿不合适了?”喻水窦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哭腔。
“合适什么啊,人家就冲着咱们家钱来的。”喻善能说得条条是道:“所以说你还是太单纯了,这个社会上什么人没有啊。”
喻水窦坚定地否定喻善能的话:“他不是!”
喻善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宝贝啊,你别这么执迷不悟,你妈妈都说了,他跟你认识这么多年——”
电闪雷鸣之间,喻水窦突然反应过来了,对父母为什么排斥冯陈褚有了答案,飞快地接过话头:“没有很多年,我跟他是去年认识的,在公-安-局。”
“你去公-安-局干什么?”喻水窦拧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起来。
喻水窦默了片刻,才说:“去年在超市遇到有人持刀,那个人距离我不到两米的距离,是他救了我。”
她把话说的模糊了很多,其实不是救了她,是她主动掺和到了事情里,后面也有冯陈褚的出手,所以才避免了伤害的加大。
不过,喻水窦没有这么说,按照事实真相说出来,她肯定又要被念叨上一顿。
“是他救了你,所以你要对他以身相许?”喻善能的脑回路一下就歪了,他对武侠书、武侠剧爱不释手。
一听喻水窦说完,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话。
“······”喻水窦顿时无语住了,那点伤感难受也随着消失不见了:“爸,你少看点书吧,这么大年纪了。”
喻水窦继续颠倒事实地说:“是我出了公-安-局,死皮赖脸的加了他的好友,对着他死缠烂打,后来人家才搭理我。”
这个话没有可信度,喻水窦不是个会对着别人死缠烂打的人,喻善能就是再愚昧也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信了这番话。
“那我问你,你跟你妈妈说的哪一个又是谁?”喻善能持续抱有怀疑的态度,冯陈褚今天的表现让他再加上陆清月的声音在耳边读旁白似的,怎么看冯陈褚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是大学里的一个校友。”喻水窦完全不知道自己爸妈是怎么通上气的,看他们不是整天不联系的样子吗?
难道感情突然就联络上了?还是因为上次过完年的电话?应该不是吧。
“不是他?”
“不是他!”
所幸,最后还是解释清楚了。
两方都理亏,喻善能因为留下的那句伤人心的话而心生起来一丝愧疚,喻水窦因为刚才说的话而产生的歉疚心里,也不敢再多说。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家人起冲突。
虽然,是陆清月对她单方面的碾压。
“问题不大,家长也不要太紧张了,尽量放宽心。平常在家也要让她多加练习、大声跟读,但一定要注意纠正发音哦。”
“好好,谢谢医生。”
喻水窦和小朋友摆了摆手,一脸笑意地跟小朋友说再见。
闲暇下来的喻水窦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栏,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是没有收到来自冯陈褚的任何信息。面无表情地重新锁屏,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开始敲键盘填写记录。
此时的4楼算不上吵闹,甚至还有些冷清,偶尔传来一小阵脚步声和电梯响声,几乎不会出现太多的嘈杂声音。这跟静止喧哗也有很大的关系。
敲键盘的声音在静谧无声的室内,感官被声音都被无限放大,给喻水窦一种自己不是在敲键盘而是在干抢地盘扬气势的大事儿一般。
抿了抿嘴,喻水窦锁上电脑,站起身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和迎面而来解决问题的张书译撞了个脸,张书译朝着她笑了笑,喻水窦这会儿心情欠佳笑不出来,勉强的扯了扯了唇。
往回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电梯通道那里站着的人,面朝着喻水窦诊室的方向,喻水窦见他就这么站着,也没有要往前走的想法。
喻水窦脚步停在冯陈褚身后,不客气地问:“干什么,看病吗?”
模样上像极了一个嚣张跋扈仗着有关系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级人员。
唰的一声,冯陈褚就转过了身,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掩饰住的错愕。他还在酝酿着要不要去见喻水窦,还是假装路人走了来回瞥一眼她就算了。
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喻水窦竟然从他身后出现了,关键是他还没有任何察觉。
难道是最近训练少了,警惕能力都没没了?
一时哑言,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目光对上喻水窦的脸,又闭上了嘴。
喻水窦宛如一个得理不饶人揪着问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扬着下巴问:“问你说话呢,不是看病就赶紧走,别耽误人家上班。”
见冯陈褚还是一言不发,喻水窦心中有气也不惯着他,抬脚就要走。
“是啊,相思病。”
他声音实在放得太小,喻水窦一个字也没有听清,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冯陈褚用力咽了咽嗓子,喉咙沙哑地说:“肖黎病了,我陪他过来,顺便来看看你。”
“顺便,来看看我。”喻水窦着重语气跟着冯陈褚的话学了一句,然后像个翻脸不认人拔diao无情的渣男似的,冷酷地道:“行,看完了,滚吧。”
直愣愣的冯陈褚也没有深入理解喻水窦话里的意思,还真以为喻水窦是让他滚,他哦了一声,走过去按电梯依言滚蛋了。
听见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没走几步的喻水窦回头看了一眼,此刻冯陈褚站的位置早已经没了踪影。
喻水窦气得直骂了两声:“臭直男!二愣子!”
回到诊室的喻水窦拉开抽屉,气得直接把桌上的手机锁进了抽屉里。
这个人怎么就能这么笨呢?!
反话!
反话!
反话听不出来嘛!
真是个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