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还在往前开,手机被丢在仪表台上,喻水窦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还在和冯陈褚打视频电话的事情了。
直到冯陈褚这个大活人出声,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时候,喻水窦才想起来还有冯陈褚这一回事儿。
迟迟没有等来回音的冯陈褚声音幽幽然,充满着无处安放地酸气:“聊得真开心啊。”
此时此刻的冯陈褚仿佛是泡在醋坛子里成了精的陈年老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浓浓的酸涩味儿。
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还给喻水窦吓了一跳,喻水窦猛地一脚踩向了刹车,身体向后一靠。还好道路上四下无人,不然这会儿都不知道会酿出什么祸端。
“哎哎哎哎哎,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啊!”轮胎摩擦地板的声音冯陈褚听得一清二楚,外加手机外仪表台上狠狠地击撞了一下,急了忙慌地喊,愣是隔着手机也给冯陈褚吓得慌了神,饶是他自己开车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暂停了几秒钟,继续往前开,在红绿灯处停了下来,抓过仪表台上的手机,忍不俊禁地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停下来,喻水窦对着手机那头的冯陈褚问:“你怎么还没挂啊?”
“大过年的说什么挂不挂的呢。”冯陈褚也跟着笑了,陈年老醋这会儿也算是一个猛子扎出来跳进了清水缸了,一身陈醋在喻水窦的笑声中,消散的无影无踪:“说点好听的来听听。”
把手机卡在支架上,绿灯一亮踩着油门继续向前通行。喻水窦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跟着他乐乐呵呵地,心中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全都让冯陈褚冲没了。
喻水窦想了想,真诚地说:“那就祝你们——出警顺利平安,人民幸福安康。”
“我替人民谢谢你。”冯陈褚唇角勾勒了起来,抱着空杯的心态又问:“我的呢?”
“你啊······”
轻笑了一声,装作思考的表情,淡然的目光中闪动过一丝狡黠,故意拖着尾音吊冯陈褚的胃口。冯陈褚亦是十分配合,一双眼睁的大大地,柔和的眼底承载着好奇和纵容的笑意,眉宇间是对着喻水窦的柔软。
像是猫咪仰平肚子,想让喜欢的主人来rau上一rua似的,四肢不断摆动勾搭着主人动作快点。又像是盘丝洞里卧了多年的妖精,眼睛不断亮闪着某种光芒,八只腿长长地勾在唐僧身上,将他一步步向自己拉近。
“你就来点实际性的吧,”喻水窦没有丝毫闪避,说的坦坦荡荡:“争取来年把我追到手。”
“这总够意思了吧。”说着,喻水窦自己都笑了。
那头的冯陈褚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唇角都快要翘到太阳穴去了,眼底转载了一个太阳,将他浑身从上到下罩出了光环。原地给喻水窦敬了个礼:“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
“看你表现了,加油。”
挂断电话,喻水窦还是选择把车开去了外婆家。她和喻善能的父母关系没有陆清月在,还是太生疏了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不是一家三口在一起,她总觉得和父亲没多少话说,又显得别扭极了。
思考想去,还是外婆家更适合她。车开进临城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19点多了,在接到喻水窦来电的时候,表哥就跟外婆他们打了招呼,说是晚点开饭,喻水窦还在来的路上。
喻水窦把车开进院子里的时候,里面已经停满了好几辆车了,舅舅舅妈哥哥嫂子的车都集聚在院子里,她也懒得再动了,直接停在了院门口进门的位置。下车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缝隙刚刚好,方便进出门,便不挪了。
推开门进去,大厅里大家坐的热热闹闹的,还在看着电视。视线不断往外看的表哥,注意到进来的喻水窦,伸手拍了拍外婆的手:“奶奶,你看,那是谁来了?”
看见喻水窦,外婆站起身,边走边喊:“哎哟我的心肝啊,怎么这么晚过来啊,这么晚一个人开车过来安不安全啊······”和蔼的面容上是肉眼可见的心疼,两条眉毛皱起,手上拿着的是用来擦经常容易流泪的眼睛的手巾。
陆清月已经大几年没有回家来陪着他们过过一个正经的新年了,外婆看不见女儿心里难受,看见外孙孙心里更疼了。两夫妻离婚,说到底苦了的还是孩子。
“外婆,我长得很安全。”喻水窦笑着扶上外婆的手,跟着外婆先走到了餐厅里坐下,坐在外婆手边。
客厅里集中坐着的人也起身走到了餐厅里,看着外婆抹泪,大家不禁觉得好笑。这老太太年纪越大越像个小孩儿。
大家都进来餐厅了,喻水窦飞快的站起身,挨个叫了声:“外公,舅舅,舅妈,哥,嫂子。嗨,小侄女~”
一个个笑着应声,坐在了坐位上,外公坐在主位上,看着泪眼婆娑的外婆,口里的眼里和脸上的包容完全不相符:“大过年的,孩子回来一趟聚齐也不容易,你搞这样子干什么。”
外婆嗔怪地看了外公一个,抹了一把湿漉漉的眼角。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了年夜饭,散场的时候,被小侄女缠着要和姑姑去放烟花。院子里放,放满了车,没有空闲的位置给小侄女放烟花。小侄女牵着表哥的手出去看,外面留出来的空闲只够站几个人,这么点地盘放烟花是完全不可能的。
表哥看着大大咧咧堵在门口的车,转过看着喻水窦还牵着小侄女的手,罪魁祸首没有半分只觉得样子。
“你个懒鬼,真就是你了。”表哥无奈地盯着一脸没事人样的喻水窦,说。
喻水窦吐了下舌头,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哥,我带小侄女去放烟花,你明天去给我的车换张皮吧,这白色也太不耐脏了。”说的还有点嫌弃。
“我现在给你拉跟管子洗洗吧,这大过年的谁家车厂还开着啊。”
眼看着表哥真有上外婆家里拉根管子的打算,喻水窦下意识地阻止了他:“嫂子他同学不就是开车厂的吗?你找他啊。”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表哥微眯着眼,神情很是不友好地上下打量着喻水窦,然后话语里透着危险地说:“大过年的,你别逼我骂你啊,我跟你说。”
呃······
呃呃呃呃呃······
抱歉,打扰了。突然发现自己又嘴误了,喻水窦有种想要原地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的冲动。
叫你乱说!
叫你乱说!
一天到晚不管住嘴,瞎扯个没完!
是什么事能让一向宠溺他的表哥突然变脸了呢?噢,是她亲爱的表嫂。
开车辆美容改装厂的那个男生,曾经疯狂的追求过她表嫂。喻水窦记得那个男生的长相,脸长得很好看,但是有股子混不吝的气质在身上。
她是在这边读完高二才去的南城,暑假都会来外婆家和舅舅家过,喻水窦清楚的记得那个男生的模样,她表哥和表嫂是青梅竹马,表哥吧长得还行,但人家那男的也不差啊。
无数次,喻水窦都在怀疑,表嫂是不是眼神不好,怎么偏偏就看上了自己表哥呢。虽然说表哥长得还不错,但他脾气太容易被激怒了啊,还不经逗。
啧,那男生多好啊,不但帅气,还会哄女孩儿欢心。为什么她知道?因为她见证过啊,那哥们追她表嫂是真猛啊。
遛娃、换车衣,这就是喻水窦近几天的生活了。
和喻善能的交流只有,三十晚上和大年初一的短信祝福了,收到的回应是8800和16800的转账。
大院腾出来,在第二天和小侄女玩烟花的时候,喻水窦还是拍了个有自己和小侄女的视频发了过去给喻善能。喻善能估计是一个人过,消息几乎算得上是秒回。
爸爸:【小心着点】
爸爸:【看你玩着这么开心,爸爸就放心了】
语气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喻水窦在手机键盘上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再次重新打,最后还是删除了,什么都没发出去。
已读,不回。
在临城一直待到初二下午,喻水窦就回了南城,走的时候小侄女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怎么也不肯撒开喻水窦的大腿,眼泪鼻涕直流。场面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前面站着的外婆也没控制住,眼泪哗哗哗直流。
表哥一把拎起小侄女,朝着喻水窦使了个眼神,让她快跑,嘴里还在说着哄小侄女的话。
临走前,喻水窦抱了抱外婆,在外婆耳边轻声说:“外婆,我先去工作,明年给您带个男朋友来看您。”
一听这话,外婆可就不难受,顷刻间变得神采奕奕了起来,挥着手赶着喻水窦走,仿佛是催着她赶紧去找男朋友似的。
看着外婆这架势,喻水窦瞬间变得苦笑不得起来了。
车开在回南城的路上,总路程需用时4H,闲得无聊就给喻善能去了个电话。首当其冲的就是拜新年,让两个没有在一起过新年的父女关系不那么尴尬。
“你现在在哪里住啊?我给你送点东西过去。”后备箱塞着的全是外公外婆满满的爱,又暗戳戳地暗示喻水窦给喻善能送去点。
喻善能这个女婿,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满意人家,就是突然离婚,让大家都不好受。喻善能爹妈走的早,也没个兄弟姊妹,留着人家一个人,新年唯一一个女儿也在这边过得年。两个老人家心里怎么样都还是惦记着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