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酒醉

魏恒没再跟老夫人争执什么,直接命人将魏洮的院子打开。

就如同猜测的,院中乌蔓的东西早都搬空了,只剩些细软。

半个多月没人住,院中也没多脏,落了些灰尘。

魏恒吩咐人打扫,初礼就站在门边,一脸隐忍:“二公子,您真打算就这样原谅她吗?”

魏恒甚至没有回头:“我解释了很多遍,兄长的死与她没有关系。如今还在孝期,即便被休弃了她也是这院子的半个主子。”

“你若无法接受,便去同初元住去。”

初礼不仅无法接受,他更无法理解。

只觉乌蔓当真是个妖女,将兄弟两哄骗得团团转,丢了性命还嫌不够。

乌蔓同青檀来的时候,院中只剩下魏恒。

他不敢多看,将身上的银票都塞给她:“你先在这暂且住着,我会将东西给你要回来的。”

“罢了,既然都送出去,哪还有往回要的道理,”乌蔓轻声细语道,“反正我这一生,终归是潦倒的命。”

“别乱说。”魏恒皱眉,“我会想办法的,这段时间你安心在这住着,母亲那边你也别担心,我会好好同她说,不让她来烦你。”

二人站在魏洮生前的院中,魏恒望着她憔悴的脸,这段时日乌蔓也没能好好休息。

语气软了些:“好好为他送终吧,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等到一切结束,我送你去朝安寺,那边我会提前打点好,不会让你受苦的。”

乌蔓眼神微微摇晃,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目送他离开。

原先院中的侍从小厮全被调走,如今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她与青檀二人。

当初离开走的匆忙,不仅是她,魏洮的行李也都没带走。

处处都是曾经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青檀还有些畏手畏脚的,不敢乱走动:“公子的那些东西,需要收起来吗?”

乌蔓百无禁忌,地方方才魏恒都叫人收拾好了,她率先在大床上躺下。

奔波了这么久,终于又睡回这张床榻,乌蔓懒散道:“将衣服用品什么收一收,书籍手记什么的就别动了。”

青檀照她的吩咐收拾,乌蔓掏出方才魏恒塞来的银票,摊开数了数。

一共二百多两,连她一开始设想离开带走的零头都没有。

不过魏恒是个实诚的,他说会想办法还她,便是将魏家产业尽数变卖,也会将欠乌蔓的还清。

但乌蔓不想要那些了。

她沉寂已久的**重新缭绕,成为欲壑难填的一把野火。

魏家这样待她,那她还心软什么,不把那些家业全部弄到手,她就不是乌蔓。

*

而后的几天,果然无人敢来打扰她。

魏洮的这个院子本就僻静,如今下人们更是绕着走,一天到晚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乌蔓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坐在魏洮原先的书桌前,抚着他的书文,在心中替他祷告两句。

魏洮身亡变成一桩悬案,背后真相只寥寥几人知晓,大理寺对外的说法,还是由于佟谷焰火发生的意外。

魏恒不明白,他去寻了梁宥,以为他们放弃彻查。

圣上的意图梁宥明白,这桩命案背后牵扯太深,已不想再深究。

所以对于梁宥的决定没有意见。

但这话不能跟魏恒说,他本就是个杠精,又与圣上感情好,梁宥得稳住他。

故而解释:“此番只是想消减背后之人的戒心,总这么大张旗鼓的彻查,容易打草惊蛇。”

他拍拍魏恒的肩膀:“我明白你与兄长感情深,你也得相信圣上,相信大理寺,一定会还你们魏家一个公道。”

这样的场面话,魏恒以前不懂。

但自从认识了乌蔓后,他便慢慢的懂了。

世俗对他,与乌蔓对他的态度是一样的。

真有什么好事,哪需要说这些哄人的话。

话说的越好听,便越是为了稳住他,为了掩埋背后的不作为。

魏恒看明白,却无力争辩。

他也隐隐猜到了,背后之人不是什么简单的,魏洮那样聪明,却也无力抗争。

魏洮身亡的背后,可能没有永盛帝的手笔,但如今选择了息事宁人,这就一定有他的授意了。

梁宥离开的时候,魏恒独坐厢房中,桌上酒壶空了一个又一个,天色将暮时,初元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问了一句:“大人还不回去吗?”

魏恒不说话,只是一味喝闷酒。

他本就不怎么能喝,面上红了一片,白日又没怎么吃东西,再喝下去只怕胃都要喝坏。

初元正想着怎么劝,又听魏恒问话。

“母亲那边情况如何?”

“老夫人倒没什么,只是骂了几句佟谷那边……”

初元欲言又止。

魏恒瞥了他一眼:“什么?有话就说。”

“嗯…乌姑娘那边,好像有点不太好,不过……”

魏恒已经站了起来。

喝了太多,让他眼前犯晕,身影摇晃,初元忙扶住他:“公子小心!”

魏恒才反应过来,他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你去打盆凉水来。”

初春寒夜,魏恒用冰凉的水将脸擦了几遍,等热意退下后,他又漱了口:“回府。”

初元就站在一旁,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深深地,无奈地在心底叹了气。

魏恒赶到的时候,乌蔓喝得烂醉。

青檀站在一边,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更方才的初元如出一辙。

只是乌蔓喝得比他还狠些,也不知从哪来的酒,粗胖的大坛子,摆满了石桌。

院中漫着一股极为浓烈的酒味,呛辣刺鼻,不是什么好酒。

魏恒眉头紧皱,上前握住人纤瘦的手腕。

她这段日子真是受了苦,腕骨一点肉都没有,横亘着硌人。

“在做什么?喝这么多烈酒,不要命了?!”

魏恒压着声音怒斥,又转头看青檀:“连人都看不好,你就是这么服侍主子的?!”

青檀吓得说话结结巴巴:“她…姑娘今日心情不好,说想喝些酒,我也没想到她喝了这么多、”

魏恒握着人的肩膀,摇晃她:“乌蔓?你还好吗?还清醒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钗好的发丝都被摇得松散,乌蔓抬起迷蒙的眼睛,红的发肿。

眼泪好似已经干涸,她怔愣着说:“……难受。”

“哪里难受?”

乌蔓忽然皱皱鼻子,鼻尖的小痣被挤到变形,有些欲哭无泪,说话都含糊:“心里…难受、”

魏恒:……

唇瓣张合,魏恒语塞了半天,屈膝跪在她面前,从下往上看,能看清她每一刻细微的神情。

轻哄着,魏恒问她:“为什么?”

“他们…说是意外,”乌蔓有些大舌头,艰难说着,“但不是,是有人害死的魏洮…他们,不想查了,是不是?”

魏恒心头一紧,密密麻麻地疼。

“他们,嫌麻烦,怕惹事,所以,魏洮怎么死的,不重要了是不是?”

乌蔓支撑不住,将头抵在魏恒额间,有什么落在他脸上,滚烫又潮湿。

湿痕顺着魏恒面容往下滑落,就好像是乌蔓在替魏恒落泪。

那些他不能说出来的话,不能展露的脆弱,都有乌蔓在替他表达。

“乌蔓…”魏恒眸中痛色浮现,他想伸手去抹去乌蔓面上的泪,却又停在中间。

“这就是,话本中所说的强权吗?是不是为了灭口,把我杀了也是顺手的事?”

乌蔓抬眸看他,醉的早已意识不清,分不清眼前人是谁了:“阿洮,你不在,还有谁能护着我呢?”

魏恒条件反射地想回答,又黯然住口。

曾经那个可以脱口而出的答案,已经成为不可言说的浑话。

见人不回答,乌蔓眼泪掉的更凶了,她一再靠近。

“阿洮,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也厌烦我了吗?”

等不到答案的乌蔓眼波颤荡,在魏恒没反应过来时,在他唇边落下湿漉漉的一个吻。

潮热,温暖,又渗透着苦涩的泪意。

魏恒如雷乍劈,脑中一片轰鸣,他猛地站起身,整个人像被定身一般无措。

轻柔的吻陌生又熟悉,是他这段时日以来夜夜难寐的思念。

但当那抹思念真的落在他唇上时,魏恒只觉五雷轰顶。

他下意识左右张望,幸而青檀与初元在一开始谈话时就默默退下了,方才谁也没瞧见。

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魏恒,眼下第一个念头却是逃跑。

他无法面对乌蔓,面对这座魏洮曾经居住的院子。

魏恒心乱如麻,转身便走。

乌蔓醉眼朦胧,只瞧见人匆忙离去的身影。

她抽噎着从背后抱了上去,眼泪口脂混了魏恒满背。

“不要走,阿洮…连你也离我而去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魏恒身子细密颤抖,挣扎好一会,还是败给了乌蔓的眼泪。

他没有回身,只是握住她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背。

“我不会走,”魏恒艰难道,“我会、保护你的。”

他抱着醉酒不醒的乌蔓,将人安放在床榻上,一刻也不敢多看,多停留。

安抚到她沉睡之后,仓皇离开。

*

乌蔓假戏真做,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

青檀端了碗醒酒茶来,看着乌蔓喝下:“姑娘昨日喝得太多了吧。”

如果是为了做戏,做做样子就是了。

醒酒茶酸苦,她边往下咽边皱眉。

“老夫人今日可有动静了?”

昨日关于魏洮的案子已结,大理寺还专门派人来了趟魏府。

没人通知乌蔓,等青檀打听到赶去的时候,只偷听到老夫人在同族中的人在发疯。

“圣上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意外害死沉吟的罪魁祸首,没有任何责罚,只派她去守灵一年?!这算什么!”

“不用多说,肯定又是你家蛰光求了情!”

“他们一个两个都被那个狐狸精迷得团团转,我能怎么办!”

族中有个长辈冷笑:“这有什么难办,想为沉吟报仇还不简单。”

“等她去了朝安寺,蛰光忙着魏家生计,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手头也没了银子打点,你若想动点什么手脚,让她也‘意外’身亡,不是很简单吗。”

魏恒将来事务繁忙,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乌蔓怕的就是这里,魏老夫人泼辣,虽胆子怯弱,但架不住她被心思歹毒的人蛊惑,若真将自己害了,她那时在朝安寺,真是叫天天不应。

昨日回到院子后,乌蔓便一直在等魏恒回来。

她必须为自己想个退路。

她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乌蔓揉揉脑袋,问了句:“魏恒那边什么情况了。”

“这个……”

青檀小心觑着她,犹豫道,“昨夜从院中离开后去了…去了大公子的灵堂。”

乌蔓一顿,又听她道。

“从昨日离开到现在,二公子一直跪着里头,还没出来呢。”

蔓姐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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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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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婚
连载中枕月长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