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内，呼吸相闻。他与折返的王郎中仅一柜之隔，阴影为袍，寂默为盾。怀中毒粉如烙铁灼心，门外脚步声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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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内，时间仿佛骤然凝固。
玄寂紧贴着冰冷墙壁的阴影里，周身气息收敛得如同死物，连呼吸都变得极缓极轻，唯有胸腔内心脏沉稳而缓慢地搏动。怀中被油纸包裹的毒粉，此刻仿佛一块灼热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紧。
前堂，王郎中哼唱的小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响，伴随着几句含糊不清的嘟囔：“……啧，真是晦气……银子没捞着，反倒惹一身骚……得赶紧想个法子……”
他的脚步声在堂内来回踱步，时而靠近通往后堂的门帘，时而又远离。
玄寂的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冷静地评估着周遭环境。身后是墙壁，左侧是堆满杂物的架子，右侧是通往后院的门，前方则被巨大的药柜遮挡。若王郎中掀帘进来，第一时间未必能发现他，但若径直走向这角落……
他缓缓握紧了拳，肌肉微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脑中飞速计算着最快制敌或撤离的路径。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能在此刻暴露，否则一切前功尽弃，更会坐实青蘅“勾结怪物”的污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王郎中似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嘟囔声又响起来：“……罢了，先去喝两杯压压惊……明日再煽风点火，不信赶不走那妖女……”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前门方向而去。
玄寂屏息凝神，听着那脚步声到了门口，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以及落锁的“咔哒”声。
王郎中竟是从外面将铺门锁上，离开了。
药铺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尘埃在从门缝透进的微弱月光中缓缓浮动。
玄寂并未立刻动弹。他又在原地静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王郎中也并未去而复返，这才如同融入暗夜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步出。
他走到通往前堂的门帘边，侧耳倾听片刻，方才极轻地掀开一角缝隙。前堂果然空无一人，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冰冷的方格。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掠至后院墙根下，足尖轻点，利落地翻墙而出，落地无声，迅速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与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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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铺内，炉火早已重新生起，跳动的火焰却驱不散青蘅眉宇间的焦灼与担忧。
她坐立难安，一次次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又一次次失望地退回。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每一刻都是煎熬。她既盼着他平安归来，又害怕他带回的是更坏的消息，或者……根本等不到他回来。
就在她几乎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时，门外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熟悉的叩击声。
青蘅猛地冲过去，一把拉开门。
玄寂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夜色中，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气息。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锐利，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青蘅悬着的心瞬间落回实处，几乎是踉跄着将他拉进屋内，迅速关上门，急切地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发现？吓死我了……”
玄寂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他从怀中取出那个油纸包，递到青蘅面前。
青蘅接过纸包，指尖能感受到他怀中的余温。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炉火旁，就着明亮的光线，将油纸层层打开。
灰白色的粉末暴露在空气中，依旧无色无味。
青蘅的神色却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她凑近些，极轻地嗅了嗅，又用指尖沾取了一点粉末，置于指腹间仔细捻磨，甚至放入口中尝了极微的一点点，随即立刻吐掉，用清水漱口。
“果然……”她抬起眼，看向玄寂，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后怕，“是‘腐肌散’！这东西初期能麻痹痛觉，让人误以为伤势好转，实则暗中腐蚀血肉，遇热或遇某些特定药材便会猛烈爆发……难怪张大哥的腿会突然溃烂！好阴毒的手段！”
玄寂眼中寒芒大盛，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这毒药的效用，依旧让他心中戾气翻涌。
“这就是铁证！”青蘅将毒粉重新仔细包好，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着能斩开迷雾的利刃，“有这东西在，看那王麻子还如何狡辩！”
然而，下一刻，她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可是……单有此物，他若矢口否认，反咬一口说是我们栽赃陷害，恐怕也难以让他认罪。必须要有更直接的证据，或者……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玄寂沉默地点了点头，认同她的顾虑。他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又落回青蘅身上，带着询问之意。
青蘅明白他的意思，是在问下一步该如何。
她沉吟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明日。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找孙婆婆和张猎户家人。王麻子既然心虚锁门离去，今夜定然不会再生事端。我们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先取得孙婆婆的信任和支持，再去查看张大哥的伤处。这‘腐肌散’造成的溃烂与寻常恶化不同，我定能分辨出来！”
她看向玄寂，语气带着一丝歉然：“只是……明日恐怕又要让你陪我涉险了。”
玄寂走上前，伸手，极其自然地拂开她额前一缕散乱的发丝，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沉静而坚定，无声地告诉她——
刀山火海，与你同往。
青蘅看着他，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被熨平。她将毒粉小心收好，轻声道：“夜深了，你伤势未愈，必须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炉火噼啪，映照着两人并肩的身影。长夜虽寒，但证据在手，同心协力，曙光仿佛已在前方微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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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