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水汽糊在眼前,周围是静悄悄的,偶有落叶被风吹起的轻响。
晏砚章从很惬意的状态中睁开眼,抬眸是乌黑的天,星星细细碎碎地铺洒在墨色中,没看见月亮。
身下是铺满鲜花的温泉,偶有泡泡冒上来将花瓣顶落在水中翻个面,他仔细一嗅,竟还是淡淡的昙花香,能铺满这样一池的昙花未免有些太奢侈了。
此时他才开始正视周遭的环境,被温泉泡的有些泛红的手臂抬起来挥了挥眼前雾气,明明是自己的手,做起来的动作却不似平时那般熟悉,但这种怪异感还是被对周遭事物好奇给盖过去了。
不像傍晚泡的人工温泉,这处的温泉明显更大,也更精致。周围没有明显的围墙和分界线,只能看到一望无尽的杉树,他正处在一个从来没去过的林子里。
随便一个梦竟能梦到如此奢华的场景,看来他骨子里还是个会享福之人。
还没等晏砚章厘清自己的前后因果,一抹高挑的身影从远方走近,也有可能不远,在雾气朦胧中他只能看见对岸边渐渐明朗的人形,似乎穿了一件白色浴袍还是什么,很轻薄的材质,没有拢紧,虚虚垮垮穿在身上。
晏砚章借着雾气肆意打量来人,而对方的目光也毫不避让,跟雷达似的破开重重迷雾直接锁在他身上,他突然有些犯怵,但身体却还是很懒散地倚着池壁,歪着脑袋看人抬手轻解罗裳。
明明应该是看不清的,但此时他却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松松垮垮的虚结,没用多少劲就挑开来,至此变成两根带子挂在腰侧,原先朦朦胧胧半遮半掩藏在绸缎之下的肌肉彻底展露在眼前。
虽然对方可能只是单纯解开衣物,但从他的视角看简直暧昧到不行,那一个个动作跟慢放似的刻在他脑子里,以至于对方彻底解开衣服一步一步走下池子里来时,他的目光还锁在其上,无法挪开。
只是看到他一步一步踏下池子里,花瓣从脚踝高至小腿肚,再是膝盖….
也不知是不是水温变热了,眼前水汽渐渐变浓了,晏砚章的视线突然失去了焦点,眼前只有厚重的白雾,和哗哗的水声,身前的水波一阵一阵轻轻的打在身上,暗示着对方正向自己而来。
视觉受阻,意味着其他感官会更加敏锐。
晏砚章自暴自弃的闭上眼,仰着头感受水波的轻轻涤荡,突然,一只手扣住了他浸没在水里的手指,紧接着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胸脯。
哗啦啦的水声中他睁眼,只看见眼前是一具白到能看见脉络走势的躯体,此时在温泉浸泡下还有些泛红,一块块肌肉紧致排列,乌黑的长发有一缕搭在上面,在二人间不甚宽阔的水面上漂浮。
他歪着脑袋懒懒抬眸,这时他才强烈感受到躯体不如他的意愿行动,他仿佛被困在躯体中看一部5D动作电影的局外人一般,不受控却感觉全收。
就这样他看见了凸起的喉结,有些锋利的下颌,微抿的薄唇……
视线开始又开始模糊,但他知道他正和拢在自己身上的那人对视,时间流转变得很慢,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晏砚章,直到抓着他的那只手渐渐收紧,身上之人向他靠近。
……
继一阵天花乱坠的旋转和黑洞之后,晏砚章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没有目睹并且体验在梦中和男人温泉play,就发现自己还身处在一片池水之中,这回周遭是看得到头的场景,看这雕梁画栋的似乎是在什么宫殿之中,横梁上还悬挂了好多绫罗绸缎来制造旖旎感。
春梦一个接一个是吧?
虽然晏砚章不想承认,但这个梦大概率又不是什么正经梦。
好在这回晏砚章发现他好像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他从池子里走出来,抽过挂在屏风之上的衣服,又是很奇怪的一片式衣服,随便系了两个死结他就往外走,其间太多的缎子垂坠下来多少有点让人找不到方向。
脚底下是光滑的地砖,好像还能印出人模模糊糊的影子,晏砚章发现这点的同时发现前方有个影子直立在那,一声不吭还有点吓人。
好在晏砚章一个从小被揍大的皮猴,一米八三的个子里至少有一米八二的胆子,他直接就朝那人走去,想着没准能问问这是在哪。
拨开一片又一片绸缎,那影子还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直到晏砚章耐心即将被耗尽的一刹,一只手扣住了他粗暴拨开绸缎的手腕。
晏砚章的视线立马警觉的锁定在那只手上。
修长,骨节分明,还有些冰凉。
二人就僵持在原地,晏砚章脚底还有一些从身上滑落的水珠积蓄在脚边,对方和他隔了一道绸缎,这绸缎半透不透,突然让他想到上一个梦温泉池边那男人穿的衣料,隐隐约约的他能看见对方的轮廓,比他高一些,肩很宽,似乎也是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大概扎了个马尾的样子。
一阵凉风吹来,室内的水汽飘动,这些绸缎也稀稀拉拉的晃动,对方这次看起来衣着整齐,看了他衣裳的下摆好像是什么侠客风还是什么的,反正在古装剧里见过。
反观自己,赤脚,穿了块布,中空,真够奇怪的这些梦。
然而就在晏砚章内心吐槽之际,身体突然又不受控制起来,完了又要开始看小电影了。
只感觉到自己微微垫脚,借着手腕擒住自己的劲,他扬起下巴轻轻贴上对面那人的唇,不出意外和手一样是微凉的,但很柔软,能感受到对方饱满的唇珠。
仅贴了几秒钟,对方似乎反应过来,或许是惊讶于自己的主动又或许是什么,总之抓着他手腕的手紧了一紧,接着他被人一拉,一只手环上他的腰,唇上透过绸缎也传来丝丝湿润,似乎是在被舌头描摹。
晏砚章一挣,猛地睁开眼来。
头顶是民宿熟悉的护眼天花板,呆滞片刻他长长吁了口气,还没有从被雷劈的焦透的感觉里走出来,心情很复杂,尤其是感受到自己好像有所反应的时候,更为复杂。
窗外黑漆漆的见不到什么亮光,晏砚章把目光收回来,经过钟目的脸时停留片刻,钟目板正地平躺睡在床上,侧面开去额头饱满鼻子挺翘,从鼻尖到下巴曲曲折折好像精心计算过一般,让他想起互联网上的一句话:“怎么有人人躺下了五官还立得好好的”。
的确形象。
打开手机一看,才凌晨三四点左右,但经历了刚刚那接二连三另人怀疑人生的旖丽的春梦,晏砚章此刻有点不想接着睡了。
这儿晏砚章大学期间来过一回,那时候许见清还有他的几个好兄弟约着一起玩真人CS,拉了大概二十人左右,他和许见清各自当队长,为了不输给许见清他提前把树林子里的路线默了好几次,真正开始后充分发挥地形优势,给许见清那支队伍打的屁股尿流。
“有所防备,但你他妈怎么跟个野猴似的,树上是你家吗?”
许见清被晏砚章按在地上,天知道决赛圈了,他这队就剩他和另一个人,晏砚章那边除他外还有两人,他想着晏砚章肯定会来找自己单挑,于是让那同学自己躲远点狗到最后,结果一路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防不住晏砚章从天而降一膝盖给他按地上ko。
晚上也是在民宿里吃大桌饭,许见清那队有人提出说晏砚章胜之不武,有美女加持就算了还是夫妻档,其利断金了都。
记得那时白媛媛也跟来了,那人说的就是他和白媛媛。
要知道晏砚章这辈子最受不了三件事:第一见不得人哭;第二见不得恃强凌弱;第三见不得吃饺子不蘸醋。
白媛媛和他一倔,拧着个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吸鼻子了,晏砚章立马服软:“你来可以,但事先说好我们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学长,下手没轻没重的你别到时候也哭鼻子。”
但是事情绝对不是那人说的那样,白媛媛的确和他分到一队,但晏砚章发誓除了最开始集队和最后清点人数时,他身边压根没人,就他跟他妈回家了似的谁追的上啊?
晏砚章揍那人一拳没多作反驳,一是人家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他说了有下人家面子,二是自个赢了总要有赢了的胸襟,接纳一切他们失败者的借口。
不过上次出来已经是深秋了,此时桐市正值盛夏,接连半月没怎么下雨,山林间的土壤踩上去硬硬的,也没有落叶作为缓冲。
晏砚章随意逛了逛,绕着这一棵棵叫不出品类的树瞎转悠,主要不想回去看到钟目那张脸,他严重怀疑是因为睡前看到了钟目的姣好的□□才会做了接二连三的春梦。
重点对象还是男人。
终于天有了一丝要蒙蒙亮的味道,晏砚章揣着手往回走,想着接下来的两天一夜该搞点什么项目放松一下他的员工。
走着走着,脚底下的土壤好像没那么干硬了。
晏砚章抬头,前头好像是个小村庄,他依稀记得他就是单纯地掉了个头向来时的方向走了,怎么没瞧见民宿反倒看见这个村庄了?难道是来的时候太黑了没注意吗?而且他好像也没走多远按理如果真是来时经过的想来也不是天多少黑的时候啊?
作为清平局在任三年的小队长,晏砚章敏锐的发觉不对劲,头也不回地向反方向跑去,周遭的事物飞速后撤,然而在等他回头去看时,一切都是在运动的,除了那个小村庄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屹立着。
这下好了,年中团建建到歧途里来。
晏砚章慢慢放慢速度,然后站定在原地,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通钟目,要不是钟目和他睡一间房他就不会看到钟目的□□,就不会半夜做一连串的和男人进行不可名状活动的春梦,就不会半夜醒过来吉尔邦in需要出来走走,就不会一头扎进歧途里。
你最好早点发现我不见了带人来救我。
他磨着后槽牙转头,与其跑不如想想怎么破了这个歧途早点出去给钟目来上一脑瓜吧,再不济至少要努力活久一点撑到有人来救吧。
钟目认床睡得说不上多踏实,天亮了也就自然醒过来了,只是没想到晏砚章醒的更早。他去了阳台和卫生间,甚至下楼问了睡得正熟被中途叫醒狂擦口水的前台,都没发现人。
晏砚章平日里睡神附体一样,今天一反常态还找不到人,让他心里莫名发慌。
他一个个敲门过去喊醒了大宝和许三问他们,告诉他们晏砚章不见了。
“不是吧?头儿还给我们搞惊喜这玩意儿?”
“别急,我算算。”许三问到是最先搞清状况,伸出手指就开始算,只是反反复复掐来掐去,脸色越掐越难看,最后抬头看钟目,给出最坏的消息:“没有,算不到,消失了。”
…
四人站在许三问房间门口,表情都算不上很好的一致得出结论:
“误入歧途。”
歧途相当于是在我们生活的时空中另外开辟出的另一条时空,它可以完全依附于现实的场景,也可以自己造景,总之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空间,一旦误入歧途在现实世界就无法被探寻。
有了以上严峻的共识,四人立马各回各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乌鳢跳上钟目的手腕趴好,“还能闻到味道,应该还没走远。”
“三问你和大宝一块,找到了直接摇人,别进去。”
钟目抱着乌鳢吩咐,之后兵分两路就往两个方向开始找,清晨时刻林间来往的人少,气味相对来说比较单调,局里两个可以当警犬使唤的生物最终汇聚于一处。
乌鳢跳下地化成人形,站去许三问他们边上,歧途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它以祟为主导不断吸收人进其中,一旦有非人的存在靠近或者进入,其中的空间就会发生难以预估的变化,轻则时间线稍微改变,重则完全扭曲癫狂,这对其中的活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钟目冷眼看着面前的空地,抬起左手凌空一撕,唰的一声,眼前一块的景物突然变得幽幽的,像是透过火焰上方看事物一般。
这个局部二维平面就是歧途的入口,钟目撕下了祟做出的伪装,然后向前走去迈进歧途,留下一句话:
“别让其他人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