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市公安局。
警花白媛媛刚出完外勤回来,整个人被淋成落汤鸡,利落的短发尽数糊在脸上,怎么扒拉都别不去两边。
许见清撑伞走去她身侧,给他挡住侧边吹进来的雨,顺手递上不知从谁座位上抽出来的几张面巾纸。
白媛媛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跟着许见清向外走去。
王凡的事发生在九月下旬,那与邪祟若有若无,极其暧昧的关联让他们或多或少有些在意。
白媛媛是知道晏砚章工作的性质的,整个警局也就她和许见清晓得,高主任摸不清,可能明白一些。
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出时间去顺藤摸瓜,又是两宗失踪案上报,两位女性,失踪时间远超48小时。
由于报案的时间相差不大,许见清只好临时组了两个行动小组,轮番上阵出外勤,于是就有了现下白媛媛这一幅落汤鸡的模样。
“江婉婷和楚姝二人是大学同学,据共同好友的说辞,二人情侣关系长达五年。”白媛媛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系上副驾的安全带。
桐市地处东南,尽管此时已是十月深秋,大雨落下来别说雨刮器扫不清视线,就算是人走在大马路上都要看不清路,天气恶劣到极致。
“又是情侣啊。”许见清嚼着字眼,皱眉等着过红绿灯。
白媛媛轻声应下,借着车水马龙间的喇叭声和大雨声闷雷声,于昏暗之中悄悄斜眼看上两眼驾驶位。
许见清那边不轻松,晏砚章这边也不见得快活的到哪去。
相反,清平局正面临着他接手以来最大的危机,整个清平局只有他和许三问两个能喘气的。
大宝被许见清长期无薪借用,乌鳢上赶着去刷一年kpi了,贴身保镖钟目不见踪影,就连纸片人平野在这样的大雨天也不见了。
晏砚章坐在椅子里整个人仰后瘫着,面朝天花板发呆,问一旁的许三问:“平野怎么不在局里,他这个天出去不会被雨淋化吗?”
许三问摆阵的手一僵,看了眼就差把“无聊”两个大字打印出来贴身上的队长,实诚回答:“他可以不用纸片人的载体出门。”
“唔,好吧,他有说出去做什么吗?”
“没有,大概是又有什么关于江流儿的新线索吧。……好了,老大,你是想问钟目的事吧,我替你算了算,他应该是钻进歧途去了算不到位置,但卦象显示也就是今明两天,人自然会回来,不必过多担心。”
“……我没想问。”晏砚章被口水呛到,咳了好久,再抬头正对上许三问那张“不必多说懂得都懂”的脸,牙酸。
“好吧,的确是担心了一点吧。毕竟在我那住了三十来天一个多月,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嗯嗯,我懂,我也很关心乌少,思之心切难以言说……”话头被晏砚章的眼神打断,“咳,您也知道钟目那家伙,要不是自己乐意去死还真没几个人能弄死他对吧,别担心了。”
都说了没担心了!
大雨天天黑得特别早,三四点就跟夜里**点似的,晏砚章看着冷冷清清的清平局,也让许三问早点回去,省的再遇上高峰期没死于邪祟之手死在现代高科技产品之下了,多少有点英雄遗憾。
“诶,您也一路小心。”许三问版职员恭送老板下班动作,狗腿里带着十成十的真挚。
钟目不在这两日,晏砚章又回归了陆大娘的怀抱,晚饭也随便点了份外卖草草解决,以前他多少还会随意做点蛋炒饭敷衍下自己的肠胃,此刻倒觉得就一个人吃没那个必要那么麻烦。
这么一想好像这两日的确过得有些敷衍,生活品质下跌不说,连工作都缺乏干劲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离他能领退休金少说还有三十年,为了避免死于房贷大山,晏砚章决定鼓起精气神,奖励自己一杯自调小酒和一部电影。
就这样夜晚氛围灯,电影和微醺三者兼顾,后半程他眯着眼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晏砚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到底睡着没有,总之突然一阵寒风吹进客厅,给他冷的一哆嗦。
他在家不爱开窗,很少有这种直接感受到流动的风的时候。
晏砚章从沙发上坐起来,视线不佳的情况下他微微往外挪了几步,不知怎么的就下意识试探地喊出:“钟目?”
……
“钟目?”再喊一声,没人回应,他直接大步走去墙边准备开灯,多年警惕的习惯让他开灯也是背对着墙壁,然而手即将搭上开关的前一秒,怀里突然撞进来个人。
晏砚章猝不及防险些被撞倒,幸好膝盖窝靠上沙发边缘,整个人抵在沙发靠背上才没有让两个人一起滚地上去。
但是却没等他庆幸这边,鼻腔嗅到浓重的血腥味直接让他神经绷紧,他后腰抵着沙发靠背,钟目方才向他扑来时是踉跄而来,只够抱住他的腰,整个脑袋埋于他胸前,重量全压在他的中段,要不是他及时环住,人估计都滑下去了。
“钟目?”晏砚章抓了抓钟目的头发,见人没反应又去挠了挠他的耳朵,这会儿倒是有点动静了,后者轻声咛了他一声,但同时他手上也摸到了湿濡濡的感触。
“我开灯了?”他低下头去问,钟目此时被他抱在怀里,反应有些慢,良久才小幅度点了点头。
灯亮的瞬间,晏砚章不可抑制地眯了眯眼,钟目也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他借着这个动作慢慢滑坐回沙发上。
视线适应之后,呼吸一滞。
钟目这家伙本身就喜欢穿深色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黑的,此刻那一身黑衣破得不成样子不说,破口处尽是鲜红鲜红的血渗出来,有些地方甚至直接霍开一大片,红得发黑的伤口狰狞可怖。
钟目抱着他腰的手收了收,眷恋似的又用头蹭蹭他,这时他才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深吸一大口气,直到胸腔之内翻涌的情绪被空气挤压。
“跑哪里去挨揍了?走的时候一声不吭还想着能回来?我这你当宾馆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搞这么一身伤…疼不疼啊?”话语由凶狠转向无奈,最后满是心疼,虽然当事人没意识到。
“……不疼。”
“不疼有鬼!”晏砚章咬着牙,给人往上提溜一下,尽可能避开那些看着就很骇人的伤口,但钟目此刻实在是身上没几块好肉,他人又只是看着瘦实际比谁都有料,这么扒拉着他他根本抓不住人。
“能不能起来?我去给你处理下伤口。”
到这就不得不佩服一下钟目的身体素质了,都快被砍成烤鱿鱼了还能借着晏砚章的力一起挪去房间。
客房里实在找不到什么垫的玩意儿,准确说他家就没什么能垫的东西,贵的床品大多贼能吸这些污垢,晏砚章也来不及心疼了,三下五除二把钟目身上那块破布扒了就去找医药箱,回来正看到钟目准备□□。
“你干嘛?!”
“……”无辜眼钟目看了眼自己的内裤,又去看向晏砚章,眼神表达的内容很明确“难道内裤不用脱吗?”。
“……你难道那儿也被抓烂了?”
“没有。”不带一丝犹豫,坚定回答。
“那就不用脱,坐下吧,背对着我先。”
晏砚章心里叹一口气,认命地坐在床沿,拿出碘伏和过氧化氢,用棉签蘸着往那些横纵遍布的伤口上涂。
不由得再感慨一次,钟目的生命力好强,这都没死。
“可能会有些疼,但你活该。”
“……”
“疼了就说,虽然没多大用处,我最多给你呼一呼。”晏砚章尽可能轻手轻脚,实在是钟目太细皮嫩肉了,以前他也给他同学上过药,没见这么刺眼的,那成片成片的红和外翻的皮肉,简直是有些让他也感同身受,心口紧紧地犯疼。
“好。”只是没想到他在这心疼人家,结果人家自个还有心思笑,气的他下手一下用劲,手下那片肌肉都开始紧绷。
“疼……”
“疼你还笑得出来,这几天干嘛去了?”
那几日阳台上的小团子并不是没事串门,市立莫名其妙多了一些仗势欺人的祟,按理来说祟的领地感很强,占有欲更强,从来凑一块就是打架,越厉害打得越凶,但那几个小团子却被几个说出去还能算得上些气候的祟给围堵了,跟吃珍珠奶茶似的你一口我一口,三两头祟吸走它们十数个小姐妹。
可给它们吓坏了,蹦哒蹦哒就来找钟目哭,结果正好遇上他和晏砚章亲热,话说到一半后面又不敢贸然再找上来,实在是“珍珠”都快被吸光了没办法了,才再次找上来。
钟目听了来龙去脉也觉得趁早解决就好,想着当天去当天回还能赶上晏砚章做的晚饭,就没报备,谁知一去就是两三天,回来还这么战损。
“它们的歧途竟然是连接在一块的,以往从来未见过这样的情形。”
“唔,一片区域生出的邪祟,按理来说不是一只就是只剩一只,听你这样说倒真是遇上怪事了,转个面……,在清平局这些年,能遇上拥有歧途的祟一年之□□已是很多,结果你倒是一次遇上三个,三个还拉帮结派上了。”
“嗯。”钟目此刻面对着晏砚章,他盘腿坐着,晏砚章只坐了一条,另一条还垂在地上,以他的角度看去对方弯腰低垂着眼睛正细致地给他腹部的大血口子消毒,看的他心下一动,刚喉头一滚,就敏锐的对上他哥的视线。
客房里的灯是偏暖调的,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晏砚章的眼神看上去很柔软。
“疼?”
“还好。”钟目静静眨了眨眼,半分没有做贼心虚的回答。
晏砚章轻轻啧了声,继续手里的动作,“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被打得这么惨?”
“……它们几十个一起打我。”
……
他抬起上目线看了一眼钟目,没说话。
一生要强的中国男人,噢不,中国男祟,疼也不说,实力也不容被质疑,浑身上下哪儿是软的他不知道,总之嘴肯定是最硬的。
光清理伤口就去了一个小时的光景,站起身时晏砚章感觉自己好像被腰斩了一般,上半截身子外加屁股都麻了。
不过这一个小时,钟目那些汩汩流血的伤口也多少止上了,虽然客房就跟凶杀现场似的一片血腥。
“……”沙发上也有血,晏砚章欲言又止看了眼坐在床上仰头看他的钟目,大约是失血过多抑或是真的伤得太重,后者即使在暖光之下皮肤也苍白的近乎透明,皮下血管轻微鼓起,两步一道伤痕别提多可怜了。
“你今晚不睡会死吗?”
“?”钟目被问的一怔,刚准备诚实回答不会,晏砚章开口,“算了,你和我睡一块吧,又不是头一回了。”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安慰。
“衣服穿上!”即将走到门口,晏砚章回头警告,语气强硬的让钟目动作一顿,待他换好衣服洗漱完走进主卧时,晏砚章已经戴好眼罩和耳塞安详地躺成一条了,只不过左侧的位置给他留的好好的。
钟目难得咧着嘴角笑,八颗牙齿笑得心下十分欢喜。
“把灯关上,睡觉的时候不要乱动,到时候伤口崩开弄脏这最后一床被子,咱俩就一起睡大街吧。”
一旁乖巧侍寝嫔妃一样的晏砚章突然诈尸。说完话以后又重新一声不坑,然而灯关上之前,钟目还是注意到了他眼罩下沿未遮完的绯色。
“好。”
钟目:不一定
(我岌岌可危的存稿箱救!)
(晏砚章:我和一大老爷们睡一觉害羞什么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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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