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当天。
高谦把实验室里的器材都消过毒摆放回原处,正准备脱手上的橡胶手套时余光扫过透明玻璃后搁置着的铁皮箱子。
那是前几天铁皮沉尸案留下的。
虽说被定性成了自杀案件,他自己也安慰许见清别想的那么复杂,但一位生活态度积极,前程正好的女性突然自杀,多少还是有些让人耿耿于怀。
而且根据死者的鼻腔以及肺部情况来看,死者都是在沉尸后一段时间才彻底窒息死亡,因此无论是她自己谋划的自杀还是另有隐情的被自杀,帮凶都负有一定的刑事责任。
他们根据铁皮箱底部的磨损痕迹和水流情况推测是在滨江大桥附近沉的尸,监控也在周六凌晨一点左右拍到了这个箱子流经滨江大桥区域。
只是再前头具体如何沉尸的部分就在监控盲区了。
他私下和许见清说过这事,根据砂石摩擦的方向和痕迹来说,应该的确是有人帮助自杀的。但无论是桥底还是桥上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周遭路段的监控里也没看到有可能运送铁皮箱的可疑车辆。
尤其是这箱子在水中漂了一天多,本来可以发现的线索都模糊了。
这个同伙大概率是对他们刑侦办事的套路十分了解,就从躲避摄像头和无痕作案来说,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高谦走去铁皮箱前,考虑明天要不要打电话给收废品的把这大玩意给卖了,放在这占了他一张台子的位置。
但该说不说,就是他无心的一个想法,让他发现了一个之前不曾看到的线索。
在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铁皮箱底面和有侧面的焊接处卡着一小块不明组织,有多小,大概就跟几根猫毛那么细微,若不是站在他这个角度顶着实验室的无影灯还真发现不了。
高谦蹲下去,这个铁皮箱应该是自己打造的,侧面焊接处停顿的不均匀且有些欠缺美观,也因此蹭下了一些可能能成为线索的线索。
他赶紧拿工具钳上,顺便抽空在换手套的间隙出去给许见清打了个电话,和他说让他先别激动,这边可能有个不是线索的线索。
次日早,手机铃声有节奏地响起。
晏砚章一脸懵从被子里伸出脑袋,还没等摘下眼罩就感受到什么从自己身上横过去又收回去,之后就听见钟目早晨低哑含糊的声音。
吓得他一把摘下眼罩和耳塞坐起来。
因为他坐起来的动作,被子随着他往下去了一截。
他盯着钟目枕手耷拉着脑袋闭眼接电话的模样,看了一眼那白花花肌肉结实的背部,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还穿着衣服。
“目目?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我老大呢?”
“刚被你吵醒。”
“你俩睡一张床上去了?”
“……”钟目沉默片刻,睁开眼歪头去看一旁同样有些状况之外的晏砚章,“大早上有什么事?”
“没事了,你俩忙!我去帮小许的忙就是!”
晏砚章用手揉着脑袋,宿醉之后的代价就是有一百个小人在脑子里开party,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降伏手机那个时候,之后好像还看见一只手,然后真的就记不得了,断片了。
这么说,那只白白净净的手和此刻钟目拿着手机放在枕头上的手有些像。
像个屁,就是一只手。
钟目缓了一阵,缓过了他名声在外的起床气,然后在晏砚章的注视之下坐了起来。
晏砚章还担心他一坐起来下面也是光的,有些不敢看,还好被子堆叠之下发现他下面穿了休闲裤。
“你昨晚喝醉了,我接你回来以后放你去浴室洗澡,你不让我帮你非要自己洗,我就去换了睡衣。刚出来还听你在唱歌,想着等你洗好睡下了我再回房间,就突然听见你摔倒了。我去扶你被你吐了一身,帮你弄好换了睡衣你还不让我走,正好我担心你半夜还吐就睡这了。”
晏砚章听着,后腰适时痛起来,他扭头掀起衣服一看一大片淤青,钟目一番话槽点太多,他木着脸甚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反驳起。
算了,成年人就是要有坦然应对生活中一切抓马情况的能力。
晏砚章掀开被子一脚迈出去准备去洗漱却被钟目伸手抓住了胳膊。
“干嘛?”
“等等。”
他顺着钟目拉他的力度往回退了点,下一秒钟目的手伸进他的睡衣后摆,凉凉润润的感觉直贴后腰,晏砚章呲牙咧嘴:“你这个人怎么刚睡醒都不暖和啊?”腰子都要被冻坏。
等钟目抽回手,晏砚章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终于想到关键的点:“你对刚认识一天的人都这么直接手往衣服里伸的吗?”
“昨晚是我帮你洗的澡,我以为……”
“打住,我错了哥,我不该提。”
看着恨不得一步迈出去三米远的晏砚章,钟目垂下眸子笑得可以说是要多美有多美了。
最终二人是紧赶慢赶刚好凑上了许见清准备出外勤。
高谦昨晚意外找到的可能是线索的线索真牵引出了一条新的思路,那纤维组织里有一部分皮肤组织,是帮凶在推铁箱入河时不小心刮上的。
高谦模拟了一下受力,大概是箱子骤然下沉时橡胶手套被铁皮箱的焊接毛边给刮到了,惯性之下带下来了一部分皮肉,血迹自然是被冲干净了,但好在还有点卡的死死的皮肤组织,在信息库里一对比找到了嫌疑人。
王凡,男,三十岁,小众作品画家,与死者陆潮汐系情侣关系。
因为上个案子已经结案了,盖棺定论的自杀案,许见清不好动用警方资源去查这节外生枝的事件,于是想找晏砚章这个编外人员帮忙,结果听大宝说她头儿有正经事来不了她来给他当苦力。
许见清想着反正也用着顺手,就答应了,结果刚出警局门晏砚章和钟目二人刚好下车,前者一脸萎靡后者神清气爽。
看的大宝嘴都张成“O”型。
许见清走去警车前开门,回头看一眼站在那价值至少比警车多两个0的豪车前的晏砚章,问:“你不是有正经事儿吗?”
“谁说我有正经事,擦这破车以前怎么没觉得脚伸不开呢?”
许见清一脸黑线:“那自然是比不了你的理想L9。”
“哈哈。”晏砚章干笑两声,问许见清今天去干嘛,许见清将事情简单和他说了一遍,期间在副驾驶的大宝视线通过后视镜在晏砚章和钟目身上来回徘徊,于是在下车时就被晏砚章骂了。
“你那双鸟眼不要干脆长我和钟目身上一人一只好了。”
吓得大宝赶紧双手虚拢住眼睛,行为还是很狗腿地走去晏砚章身旁,悄悄问他:“你和目目和好啦?”
“差不多吧,嘶——”晏砚章一顿,“大宝,我是不是之前有一次问你为什么钟目要动我记忆,你当时怎么答的?”
大宝脊背一直,快步往前走去追上钟目,“你问过我吗老大?我怎么没印象了。”
钟目和许见清听见动静都转过头来看,大宝疯狂向钟目挤眉弄眼,意思大概是“完蛋了”。
钟目视线落去晏砚章身上,与后者对视,在许见清有些嫌弃的声音里后者一脸无辜耸耸肩。
“大宝你这面部灵活性屈居小小清平局真是折煞了。”
王凡家在郊区的一处老式小区里,许见清拉了几张王凡周边邻居还有亲戚朋友的资料,因为据调查这几日王凡没有任何消费记录,通讯记录,听上去就感觉又是个很悬的情况。
但刚好在楼下遇见了买菜回来的王凡对门,女性杀手晏砚章直接被安排上去套话,六十来岁的对门大妈被逗得咯咯笑,聊天间一股脑把他们想知道不想知道的消息都说了。
“这个王凡平时看起来不怎么爱和人说话,实际上笑起来还蛮开朗的嘞,我记得他有个女朋友,经常来找他的,应该是个高材生还挺有钱的,哦呦也不忌讳的,有次我出门倒垃圾他们门都没关就坐客厅沙发上亲亲的,都让我看见。”
对门大妈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摇摇头,但那个不好意思却没拦住她的八卦之心,“感情很好的,五六年了,应该都要结婚了喂,这两天倒是没见到,本来周末多少也要见上一次的这两个人。王凡这个人本来也很宅的,他们这种画家也不喜欢社交,不出门很正常,算起来要有一个多星期没见了哦。”
许见清给晏砚章打了个电话,对门大妈见状才发现时候不早了,和他说要上楼去做饭了,让他忙自己的去吧,最后还带了一嘴她有个二十来岁的外孙女还没谈男朋友,有机会等他来找王凡时给他介绍。
晏砚章笑着应下,实则脑子里又想起昨晚那个穿着低胸短裙的酒吧偶遇女,太令人头疼了。
挂了电话他抬起头,看到钟目,原本已经不痛了的后腰又好像有些隐隐作痛。
他愿称之为“蝴蝶效应之相亲风波”。
了解了基本信息之后,他们上楼敲响了王凡的家门,意料之中没有任何人回应。
许见清和晏砚章这两个人脑回路是一致的,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答案,这些老小区虽然装了防盗门,却也不见得有多坚实,他们几腿下去大概率是能打开。
然而就在他俩准备大动静暴力开门时,钟目开口:“我来。”
于是就看见钟目从他二人让开的位置上走到门口,手轻轻搭上门锁,咔一声动静,门就开了一道小口子。
这下不光是晏砚章惊了,许见清这个人民警察正义的担当更是一瞬间把钟目从头打量到尾,那眼神简直是在说“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犯罪的马脚”。
大宝见怪不怪,稀疏平常的去推开房门。
与寻常人家不同,门刚打开一点就能感受到从屋子里吹出来的风。
晏砚章抓着走到自己身边来的钟目,刚准备问他话就在大宝的尖叫中第二次被惊到。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座站在台子上的雕像,脸看上去与资料上的王凡一模一样。
雕像双手展开,高低不一,像是个拥抱爱人又或是拥抱偶像的姿势,脸上神态或着迷或虔诚。
在纯白石膏之下栩栩如生,逼真到让人害怕。
四人换上鞋套,挑着干净的地方走进屋内。
地上的石膏溢的到处都是,四五个水桶倒在地上,整个屋子是雪一样的纯白,和现代装修讲究养眼护眼不同,在此时中午快十一点的日光下亮的有些曝光。
晏砚章走去正对着的窗户边,窗户是开了一半的,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一推开门就能感受到有风自室内吹出,这样的透风环境,地上的石膏干的几乎裂开。
许见清蹲在地上去看那水桶,看周围的溅射痕迹来说水桶大概率是被扔或是落在地上的,他侧头去找,在水桶的后方看到一根细绳。
他抬头去看四周墙壁,头顶天花板。
“大宝,你飞上去看看吊顶。”
大宝也不问为什么,当即就变成小鸟往上飞去,绕了一圈天花板和吊灯后,“上头好像有个什么环一样的装置。”
许见清抿了抿嘴,点头应下。
“这里面就是王凡吧?”大宝小声问。
“不出意外是。”许见清回,刚找到的可疑线索,还没证实什么呢,已经是个死人了,就目前来看还同样是个自杀的,这是什么道理,情侣殉情吗?
“这该死了很多天了把?桐市最近没下雨,一直开着窗透风石膏干成也要三五天。”晏砚章走过来去看地上的桶,有的已经裂开了,有的还完好。
总之五颜六色的,同周围又少又简单还盖着白布的家具形成鲜明对比,这一看就是策划自杀的样子,真不愧是个艺术家,搞的画面还挺有冲击性。
许见清没说话,目光看向钟目,后者简洁明了的告诉他:“没有祟的痕迹。”
离开现场后,许见清第一时间打给局里要他们来留证。
晏砚章和钟目开车回了家,停车时钟目问:“你当时想和我说什么?”
“啊?”晏砚章反应一下,“就想问问你那些钱来的合不合法,毕竟你天天开豪车还当着警察面开锁,多少有点太猖狂了。”
“合法,不用担心。”
晏砚章应一声,没去反驳自己是不是真有担心的成分在。
要说之前那起案子他还没想什么,如今王凡这件再发生倒真有点让他在意了,两件看似毫无瓜葛又隐约有所关联的自杀案,前后脚发生真的是所谓巧合吗?
可二者除了死者情侣关系,王凡帮陆潮汐抛尸,同为自杀外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呢?
如果真有什么隐秘的可疑地联系,自杀案又能查出来什么东西?
晏砚章,又名秋后算账第一人
那个关于刑侦流程这些的我都是瞎编的,如果有不严谨的可以提出来我改改..
【10w字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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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