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牵着林安安的手，心头像松了一口气般轻松道：“这厂子环境不错，人瞧着也和气。”
林志明点点头：“等你上了班，我再去打听打听，看看附近有没有招短工的。”
“你不是说先在家歇歇？”李娟轻声说。
“我歇不住。总觉得要干点活，心里才踏实。”他说着，抬手替她捻去发梢上的一片落叶，语气温和。
虽然他原本也能回部队，但那条路，他打算等安安再长大些，再作安排。
此时天色尚早，一家人也没急着回去，干脆顺着街头小巷慢慢逛了起来。
街道两旁的铺子大多是国营商店和手工业合作社，门口贴着手写的标语，有卖布匹的，也有修鞋的，偶尔还能看到骑自行车的小青年匆匆掠过。
“这地方比咱公社热闹多了。”林志明扫了一眼四周，语气里带着些感慨。
“是啊，”李娟点头，“不光人多，铺子也多。你看那边还有缝纫铺。”
林安安眼睛一亮，扯着林志明的衣角喊：“爸爸，我要去看那个卖糖果的！”
“你才刚吃完午饭。”林志明笑着刮了刮她鼻子，“再买就把小肚子喂成个大水桶了。”
“我就看看嘛！”林安安奶声奶气地说，一边拖着林云礼的手往前跑。
林云礼无奈，只得跟着她走。
“让她瞧一瞧也好，图个新鲜。”李娟笑着说。
不远处，是个国营副食店，门前摆着几张长木桌，上头整整齐齐码着几筐山楂糕、麦芽糖和水果糖，伙计正在给一位顾客称分量。
林安安踮着脚趴在柜台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糖果，转头就开始卖萌：“叔叔，我就看一眼，真的只看一眼~”
伙计笑得眯起眼：“小丫头嘴真甜，你是哪家的？”
林志明赶紧走上前：“不好意思，孩子顽皮。”
“没事，来看看不碍事。”伙计随手从纸袋里抓了两颗麦芽糖，递过来，“拿着尝尝吧。”
林安安抱着糖高兴得在原地转了两圈：“谢谢叔叔！”
“这可真不好意思。”林志明连忙从口袋里摸出几毛钱递过去，“孩子们嘴馋，不能白拿。”
伙计摆摆手，笑呵呵地说：“哎呀，不打紧，就两颗糖，算是送给娃娃尝鲜的。您看孩子多懂事，一点不像有些调皮的。”
“再懂事也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林志明还是把钱塞过去，转头看向儿子：“云礼，你呢？有没有想吃的？”
林云礼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能要一小块山楂糕吗？我记得妈妈喜欢这个味儿。”
“当然可以。”林志明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对伙计说道：“就给他切一小块吧，再称些水果糖，给孩子们吃。”
“行嘞！”伙计动作麻利地包好东西，利落称重，又多塞了几颗糖进去，“糖我多抓几颗，孩子多，嘴甜。”
林安安抱着糖果袋，走在街上喜滋滋地回头看林志明：“爸爸，叔叔说我嘴甜，是不是说我像糖果一样甜呀？”
林志明被逗笑了，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你嘴最甜，当然是家里的小蜜糖。”
李娟走在他另一侧，眼里也带了笑意：“小嘴甜是甜，就是太会讨便宜了。”
林安安正色道：“我才不是讨便宜，我是交朋友！”
林志明被她逗笑了，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好好好，乖宝是在和人交朋友。”
林安安鼓着腮帮子，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却悄悄翘起。
这时，路过一家文具店，李娟停下脚步，望向林云礼，温声问道：“云礼，入学手续也差不多办好了，趁现在人少，我们把文具先买了？”
“嗯。”林云礼点点头，眼里隐隐透出些许期待。
“也好。”林志明附和道，“回头就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出门，怕顾不过来，趁今天人齐办了省事。”
一家人走进文具店，小店不大，但货架整齐，铅笔、练习本、墨水瓶一应俱全。
林云礼在纸张和文具前认真挑选，李娟则在一旁帮他看质量。林安安也跟着在一旁转来转去，偶尔抓起一支彩色铅笔问：“妈妈，我可以用这个给布娃娃画妆吗？”
李娟哭笑不得：“你又不上学，买这些做什么？”
林安安挺起小胸脯：“我是在提前学习嘛！”
林志明被逗乐了，干脆给她挑了一本小画本：“这本拿去画，不许乱涂哥哥作业。”
“耶！”林安安欢呼一声，抱着画本乐得眼睛眯成了月牙。
买好东西，一家人拎着袋子慢慢往家走去。
第二天，天色尚早，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李娟已经起身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上班。
这是她第一次在县里的厂里上班，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动作比平时更谨慎，连鞋带都系得格外牢靠。
“妈妈？”林安安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蹭出来，一头扎进她怀里，抱着她腿不撒手，声音软软的，“你去哪呀……”
李娟低头，摸了摸她软软的发顶，笑着道：“妈妈要去上班啦，你和哥哥在家乖乖的，知道吗？”
“上班？”林安安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小脑袋一歪，立刻仰起头说：“妈妈，我可以和你一起上班吗？我不吵不闹的！”
李娟失笑地摇摇头：“工厂不是玩的地方，小孩去了会碍事。你呀，还是在家等妈妈回来吧。”
“那……中午回来吃饭吗？”林安安眨着大眼睛问。
“回来。”李娟柔声保证，“你爸爸会做饭的，乖乖吃饭，等妈妈回来带你出门玩。”
林志明这时也起了身，在屋里摸着衣服，听见她们母女俩的对话，笑着接话：“你要真去了，还不得把你妈妈烦死？”
“我才不会！”林安安哼了一声，但还是松了手，乖乖点头，“那你晚上早点回来哦！”
李娟笑着应了，提起布袋子出了门。
门口的天已微亮，街巷还没什么人声，偶有早点摊升起的雾气飘散在巷子间，李娟抬手裹了裹外衣，深吸一口气，脚步不快，却踏实坚定地朝厂区方向走去。
媳妇出了门，林志明也没闲着。
他先是煮了粥、热了昨晚剩下的玉米饼，给两个孩子简单做了顿早饭。吃过后，安顿好林安安和林云礼，又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桌椅归位，窗台擦净，连门前的落叶都扫了个干干净净。
这才牵着俩孩子出门，往菜市走去。
合县虽是县城，菜市场也只是个露天的早市，摆摊的人各拎着藤筐、布袋，沿街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林志明带着两个孩子在人群中穿行，目光一边留意菜价，一边挑着新鲜的青菜。
这里可不比上林大队，有自留地什么都能种。城里买菜要花钱，这生活上的账，得仔细盘着。
不过，他心里也盘算过。若要节省点日子，后院那块空地倒是能腾出来种些蔬菜。只是那地荒着久了，要翻地、松土、除草，得慢慢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
林安安倒是蹦蹦跳跳地挑拣着水果摊前的小红枣：“爸爸，我要这个！”
“行。”林志明摸摸她的头，笑着又买了几根萝卜和土豆。
林云礼则在一旁帮着拎菜。
菜买得差不多后，林志明才带着两个孩子慢慢往家走去。
城里的生活，终究和在上林大队时不一样。这里街巷规整、人来人往，看着热闹，却少了几分自由快活。
回到院子后，林志明开始择菜洗菜，林云礼则主动帮着劈柴添火。林安安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玩了一会儿小灰和小黑，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
她坐在院子角的木墩上，托着腮帮子，望着被阳光晒得发亮的院墙，自言自语道：“还是上林大队好，那里天天都有得玩。”
林志明听见，笑着从厨房探出头来：“你才来了几天就开始想念了？等认识新朋友，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可是这院子里一个小孩都没有……”林安安撅了撅嘴，小声嘀咕。
“下午让你哥哥陪你去巷口转转，看看高小红她们在不在。”林志明擦了擦手，走出来替她整理歪掉的发髻，“但不能自己乱跑，听见没有？”
“知道啦。”林安安乖乖点头，一副听话的模样，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
林志明见她这副样子，失笑着拍拍她的小脑袋：“等会儿咱们一起去给妈妈送饭，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真的？”林安安眼睛一亮，小脑袋猛地点着，“我还能给妈妈送饭？”
“当然。”林志明笑着说，“不过你得保证，不能乱跑。”
“我不乱跑！”她小手举得高高，像立誓一样认真，“我拉着哥哥的手！”
林云礼听了，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意。
中午时分，林志明把早上买的新鲜菜洗净切好，简单炒了两个菜，再热了家里做的玉米饼，又熬了点菜粥，一起装进饭盒里。
“走吧。”他招呼着两个孩子，“出发去接妈妈。”
林安安最兴奋，小手一挥，背着她的小帆布包就冲了出去：“出发喽！”
“慢点跑，别摔了。”林志明在后头叮嘱着，稳稳抱着饭盒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