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薄雾还未散尽，村道上的拖拉车突突地启动了。
林志明坐在车尾，手里紧紧抱着还在迷糊中的林安安，李娟和林云礼坐在一旁，小小的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却透着一种难得的安稳与踏实。
李娟轻轻将孩子的外套掖紧，转头望向前方的林志明，低声问道：“到了公社那边……我们怎么走？”
林志明朝她点点头，语气沉稳：“我和老周说了。他会开车来接我们。他昨儿就写了信，说这两天正好有空。”
李娟轻轻“嗯”了一声，松了口气。
等到了公社，天已大亮。林志明早早和周玉文约定了地点，刚把行李卸下不久，就看见一辆熟悉的吉普慢悠悠地从远处开过来。
“爸爸，是周叔叔！”林安安第一个看见，兴奋地挥着小手，跳起来就往那边跑。
林志明赶紧拉住她：“别跑，路上小心。”
吉普稳稳停下，车门一开，周玉文探出头来，笑着招呼道：“老林，嫂子，辛苦啦！”
“没事。”林志明笑着点头，帮着将行李往车上搬。
周玉文快步下车，帮着他们把行李搬上车，一边笑道：“这是从工地借来的车，能用上一回也算值了。”
林志明也笑了：“辛苦你了，老周。”
“说这些就见外了。”周玉文拍了拍车厢，“等到了合县，你们先去我那歇歇脚，饭我已经提前做好了。”
李娟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咱一大家子，还麻烦你。”
“你们这不是麻烦，是搬家。”周玉文摆摆手，“咱们是兄弟，一句辛苦就抹平了。”
林志明朝他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随后弯腰抱起林安安，将她安稳地放到后座上，林云礼也乖乖跟着爬了上去。
周玉文看了眼后座的两个孩子，笑着叮嘱：“坐好了，小心别碰着，叔叔可要开车咯。”
林安安立刻拉着父亲的衣袖，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林志明回头看她：“乖宝是怕晕车吗？要不要爸爸抱着？”
李娟一边理着包裹，一边担忧地看了眼：“这……坐车还抱着，能行吗？”
林志明笑了笑：“别担心，她晕车有点严重，上次就吐了，这样她能安心些。”
林安安立刻靠进林志明怀里，小手攥着爸爸的衣角。
周玉文见他们都坐好后，发动了汽车，车轮碾过碎石路，扬起一阵细细的尘土。
车速不快，林安安窝在林志明怀里，摇晃间没多久就闭上眼睡着了，小脸贴在父亲胸前，呼吸均匀而安稳。
见状，周玉文才稍微加快了车速，开车途中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后座，确认两个孩子的状态，神情中不自觉带了些细心与柔和。
临近中午，他们抵达了合县。
有周玉文帮着张罗安排，搬家进院子的事进展得很顺利。乔老留下的四合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屋里窗明几净，院落清爽整洁，几乎不用再费多少力气。
简单把行李安置好后，李娟笑着松了口气：“这地方真不错，比我们以前住的那屋子宽敞多了。”
林志明点头道：“是呀。”
林云礼把装着锅碗瓢盆的筐抬进厨房，分门别类地放好。李娟则去查看灶屋的柴火与炊具。
林志明看了看手表，见时间还早，便对周玉文说道：“我们去你家吃饭，不给你添麻烦吧？”
“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周玉文笑着拍了拍林志明的肩膀，“你们是第一天到合县，哪能不让我这个地主好好接风洗尘？”
说罢，他抬脚领着他们一家人往自家住处走去。
林安安和林云礼早就来过这里，对这地方已经不陌生，小手牵着小手，一路有说有笑地跑在前头。
林志明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目光柔和了许多，低声对李娟说：“看来我们换个地方，是对的。”
李娟点头：“合县确实比那边好太多了。”
周玉文住在合县职工宿舍区。虽不算宽敞，但胜在干净整齐，邻里之间也相处和气。
李娟是第一次来，特意抬头打量了一圈，只见楼道墙壁粉刷得挺新，门口还摆着两盆绿油油的吊兰，窗台上也晒着衣物，一眼看去，就觉得这是个能安稳过日子的地方。
“快上楼，咱家在二楼。”周玉文招呼着，一手提着从楼下取的热菜，一手替他们引路。
走进屋子，李娟才稍稍松了口气。
屋里布置得简单却温馨，一张木桌，两把靠背椅，炕上铺着整洁的蓝白格子被褥，靠墙还立着一只老式收音机，隐约还响着戏曲声。窗台上摆着一罐花生和一只老茶壶，墙上贴着“讲文明，讲礼貌”的红纸标语。
“快进屋歇歇。”周玉文掀起门帘，将热茶递过来，“我昨天就炖了腊肉，今天回来早就又加了菜。”
李娟连忙笑着摆手：“真是叫你费心了。”
“不费事。”周玉文把热茶递给林志明夫妻，又笑着揉了揉林安安的脑袋，“等会儿吃饭不许挑食啊，小姑娘。”
林安安一哼，小脸别过去：“我才不挑呢！就是不爱吃青菜而已！”
“……那就留青菜给你哥哥吃吧。”周玉文好笑地摇摇头，屋里顿时笑声一片。
林志明夫妇也没闲着，见时间不早了，便让两个孩子在客厅里玩，夫妻俩一道进了厨房帮忙。
“今天在你家吃饭，明天你到我家去吃。”林志明一边剁着菜，一边抬头说道。
周玉文笑着点头：“行啊，我下班刚好能赶上饭点，到时候就别跟我客气。”
李娟在一旁择菜，听了这话也笑道：“正好也让你尝尝我炖的野菜鸡汤。”
“那我可得提前饿着点。”周玉文笑着接话，手里的锅铲翻炒得有滋有味。
吃饭前，林安安还特别跑来厨房探头：“爸爸妈妈，今天吃什么？”
“蘑菇顿腊肉，等着你吃。”李娟一边搅拌锅里的才，一边回头哄道。
“太好了！”林安安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转身就跑回客厅，继续和哥哥玩了起来。
这一顿饭，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饭桌上，周玉文笑着给林云礼夹菜：“云礼，多吃点，这鱼可是你爸亲手做的。”
“谢谢叔叔！”林云礼声音不大，但十分有礼貌。
“我也要吃！”小姑娘立刻举起碗。
周玉文忍俊不禁：“你不是说不爱吃青菜吗？”
“我不吃青菜，但我爱吃肉呀！”林安安理直气壮地说。
饭桌上再次笑作一团。
饭后，林志明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利落地洗完后，外头天色已经擦黑，他便带着两个孩子和李娟起身告辞。
“我送你们到路口。”周玉文拿起外套，走在前头。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岔口，周玉文停下脚步：“我就不去打扰了，你们先回去收拾，等安顿好，我再去唠叨。”
“成，回头我炖鸡请你。”林志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可真记着了。”周玉文咧嘴一笑，看着他们一家人走远。
回到四合院后，李娟第一时间就张罗起了屋里的事。她将两个孩子安顿好，吩咐林云礼去扫门前落叶，林安安则帮忙擦桌子。
小姑娘虽然一边擦一边偷懒，但还是干得有模有样。
林志明则跟着李娟一起收拾卧室，把褥子和床单铺上，把换季的衣物理好，又检查了门窗有没有松动的地方。
厨房的灶台干净整洁，锅碗瓢盆也都齐全，只需稍作擦洗便可使用。李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真是托了人家的福，这房子收拾得比咱们自己还用心。”
“等安顿下来，有机会再好好谢一谢乔老他们。”林志明一边扫地一边回道。
天色渐暗，一家人干活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林云礼帮父亲点了油灯，黄澄澄的灯光洒在屋内，照得一家人忙碌的身影温暖而宁静。
安顿完毕后，李娟热了剩下的玉米饼，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了晚饭。
再过两天，李娟就得去厂里报到上班，这几日她必须好好歇一歇，养足精神才成。
饭后，林安安才想起自己带回来的竹筐，猛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去找林志明。
“爸爸！我的竹筐呢？！”她急得小脸都皱了起来。
林志明刚把桌上的碗端去灶屋，闻言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应该还放在院子角落的柴堆边上，我这就去找。”
话音刚落，林安安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从柴堆后把竹筐抱出来，里头窝着的小灰和小黑还安安稳稳地睡着，动静一大，小灰抬起头，懒洋洋地嗷了一声，小黑则从林安安衣襟里钻进去，在她怀里蹭了蹭。
“嘿嘿，我的小宝贝们。”林安安蹲下身，小声哄着，“今天咱们终于有了新家啦。”
林志明寻声追了出来，看到她抱着竹筐坐在门槛上，忍不住扶额：“乖宝，你居然把他们都带来了？”
说着，他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林安安怀里的小灰和小黑，哭笑不得。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和李娟竟然压根儿没察觉！
“你可真行。”他无奈道，“要是让你妈知道，又得念你一顿。”
好在——他心里想着——那只小狍子没跟来，估计是跑进林子里了，再过些天自己就会回山里。
结果这念头刚落下，竹筐里忽然又传来一阵窸窣声。
林志明一愣，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微变。
“你……”他语气难以置信，“你连小狍子也带出来了？！”
林安安抱着竹筐，心虚地眨巴着眼睛，小声道：“它自己跳进来的，我也没办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