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林安安却站在原地，眉头皱得紧紧的，小脸写满了不满意：“不行，我今天就是要找到灵芝！”
林云礼闻言，微微侧头看了苏宇峰一眼，似是想寻求他的意见。
苏宇峰被这股执拗逗笑了，无奈地叹口气：“好好好，叔叔再陪你找一会。”
一大两小再次散开，在密林间开始仔细搜寻。
苏宇峰原本并不抱什么希望。野参还能碰巧捡到，可灵芝这种宝贝，藏得深、长得慢，又被人视作宝贝疙瘩，哪那么容易让他们碰上？要是这里真有灵芝，怕是早几年就被挖光了。
可林安安却不信这个邪。
她像只小猎犬似的，围着山坡边转来转去，还不忘念念有词：“灵芝灵芝，你快出来嘛！”
苏宇峰笑着摇头，正准备劝她放弃时——
“咦！”林云礼忽然喊了一声，“妹妹，这边有点不一样！”
苏宇峰立刻走过去，只见林云礼指着一棵半枯老树的根部，树根旁的石缝中，赫然有一抹深紫色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苏宇峰一愣，蹲下仔细一看，脸色也随之变了。
“这……”他语气顿住，顿了两秒，才慢慢说道：“这真的像是一株灵芝。”
林安安立刻凑过来，双眼放光：“我就说它藏着不肯出来！”
林云礼也瞪大了眼睛，激动得声音都轻了几分：“咱们真找到灵芝了？”
苏宇峰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取出随身的小刀与布片，小心翼翼地沿着根部松土，动作利落干脆，不多时便将那株灵芝完整取出。
灵芝通体紫黑、边缘微卷，显然年头不少。
“年份不短了。”苏宇峰神色也难得地凝重，“安安，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宝贝。”
林安安抱着小手笑得眉眼弯弯：“当然啦，我的运气超好滴~”
苏宇峰将灵芝用干净布包好，郑重地放入背篓最底下，又小心地盖上几片干草。
“咱们今天的收获够大了，赶紧回去。”他说着，又看了看天色，午后阳光斜洒在枝头，树林中虫鸣渐响，确实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林云礼背好筐，谨慎地护着灵芝的方位，小大人似地点头：“嗯，我们快走吧。”
林安安却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树林，小声嘀咕：“下次我还要来，山里一定还有宝贝。”
苏宇峰无奈地笑了笑：“下次也要看天色，不能乱跑，知道吗？”
“知道啦——”林安安嘴上答应得乖巧，脚下却一蹦一跳，轻快地往山下跑去。
三人沿着来时的小路悄悄下山，回到家中时，院子里正冒着炊烟，李娟正在灶屋前择菜，孙老和纪婶子还在地里忙活。
“回来啦。”李娟笑着招呼，“今天又捣鼓什么去了？”
“就随便转了转。”苏宇峰语气轻松，神色如常，顺手将背篓放到一旁，又朝李娟递了个眼神。
李娟微微一怔，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菜篮子。
厨房里，林志明正烧着水，听见动静出来迎人。他接过背篓，又递上早准备好的凉茶：“热吧？先歇会儿。晚上做清汤野菜，清爽不腻。”
林安安一听，顿时撅起小嘴：“又是青菜……”
苏宇峰笑着将她一把抱起，放在腿上坐好，逗她道：“吃青菜才能长个儿，还能有力气挖宝贝。”
说着，他语气一转，看向林志明夫妻：“你们先进厨房，把今天采的野菜拿出来看看吧。”
话音不重，却显然带着暗示。
林志明与李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抱着背篓回屋。等把野菜都取出后，终于看到了底部那个被干净布料包裹着的东西。
林志明将其拿起，轻轻解开布角，灵芝的纹路与光泽清晰可见。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株灵芝，比上一次那株成色更足、年份更长，几乎称得上极好的级别了。
李娟倒吸了一口气：“……你们真的在山上挖到的？”
苏宇峰点头，语气沉稳：“是安安先找到的。”
林志明低头看向怀里咬着指头、若无其事的小姑娘，心中百感交集。
李娟愣了半晌，缓缓把布重新盖好，轻声道：“这么大的灵芝，不管是交给公社，还是留着备用，都是要谨慎的……现在可不是乱说乱动的时候。”
林志明点点头：“我们明白。这东西既不能声张，也不能随便出手。”
他看了眼苏宇峰，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看？”
苏宇峰略一沉吟，缓缓道：“这株灵芝的品相极好，少说也有六七十年年份。若落到黑市，价格翻上好几倍都不稀奇……但现在这年月，谁要真敢卖，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是要吃牢饭的。”
李娟眉头紧紧蹙起：“可留在家里也不是事，又不敢随便说。”
这时，一直窝在苏宇峰腿上的林安安忽然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这个送给叔叔！”
苏宇峰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林志明也跟着开口，态度认真：“是啊，这株我们原本就没打算留。你帮了我们一家不少忙，这株灵芝就当是谢礼。另一半旧的，我们留着给家里人补身子。”
“不行，这东西太贵重——”
“不贵重。”林志明语气笃定，“是你该得的。”
苏宇峰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再推辞，郑重地点头：“好，那我就收下了。这灵芝我会带回去交给部里那边处理，看是否能交给军医科研用，也不算白得来。”
李娟在旁边轻声笑道：“那也好，能送到正地方，比咱们自己藏着好得多。”
第二天一早，苏宇峰就要启程返城。
临走前，他把林安安抱起来，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将一只小巧的怀表从胸前口袋里取出，小心翼翼地挂在她脖子上。
“这是叔叔送你的礼物。”他弯腰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温柔地压低，“等叔叔走了以后，再跟爸爸妈妈说，知道吗？”
林安安低头看着那银色的怀表，虽然不懂这是做什么的，可她能感觉到它很贵重、很特别，立刻用力点头：“好，我记住啦！”
苏宇峰勾起一丝笑意，把她抱紧了片刻，才将她放回地上。
院门口，林志明本想一路送他到公社，可苏宇峰却摆了摆手，拒绝了。
“就这点路，不用送。”他说得利落，转头俯身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瓜，“要听爸妈的话，等叔叔忙完手头的事，下次再来看你们。”
“你一定要来！”林安安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嘱咐他，声音里满是不舍。
“好，叔叔答应你。”
林志明忽然想起一事，开口提醒道：“对了，我们之后要搬去合县，那边离县城更近些，到时你要来找我们，就别往村里跑了。”
“合县？”苏宇峰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丝思索，“那地方还不错，比上林方便许多。”
说着，他视线在一家人身上扫过一圈，眼神渐渐柔和：“你们一家在那儿，好好过日子就是。”
林志明点头：“我们会的。”
苏宇峰说完，也不再多话，转身朝着村口走去。
阳光正好，山风不急不缓地拂过，林安安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步都不肯挪动。
片刻后，她回头看向林志明，眼睛亮亮的，声音软软的：“爸爸，下次我们去找叔叔，好不好？”
林志明忍不住笑了，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宝这么喜欢那位叔叔？”
林安安想了想，小脸认真地点点头：“嗯，很喜欢，他对我好，不会凶我。”
林志明心口微微一涩，轻轻将她搂进怀里：“那是因为你可爱，谁都忍不住想对你好。”
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林志明和李娟在院子里坐着，看着头顶那一轮又圆又亮的月亮，心里都有些安稳。
“过几天该收拾准备搬家了。”李娟轻声说道。
“嗯。等云礼学校安排妥当，就动身。”
到时候，他们一家就能真正离开上林大队。林家人的恩怨情仇，终于会彻底画上句号。
*
苏宇峰离开的第二天，一大早，几位公安同志骑着自行车到了上林大队，车铃叮当作响，引起了村头不小的动静。
正在门口晒玉米的村民抬头一看，顿时炸了锅：“哎哟，公安来了，这是要抓谁啊？”
“不会又是林家吧？”
果不其然，那几名公安同志径直走向林家门口。
“林老太！”领头的年轻公安摘下帽子，亮出证件，“有人举报你早年与人/贩/子有牵连，涉嫌非法买卖儿童，请你配合调查，跟我们去一趟公社派出所。”
林老太当时正蹲在堂屋里削红薯皮，闻言身子一颤，红薯和刀子一起滚到了地上。
“啥？我、我怎么就犯法了？我、我哪是人/贩/子啊！”她吓得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声音发颤。
“冤枉啊！我就是买了个孩子养啊！这也犯法？”
公安同志面无表情：“你收养方式不正当，来源不明，又涉及金钱交易，按规定就是违法。你不走也得走，这是上头的命令。”
“我、我那时候是被逼的啊……我公婆催得紧，我也是没办法才——”
可她的话没人再理会。
几位公安将她带上了生产队借来的板车，由两个社员帮忙推着往公社方向走去。林老太哭喊着、挣扎着，围观的村民却个个面无表情。
刘晓芬红着眼眶想要跟上，却被一名年轻公安冷声呵斥：“嫌事还不够多？回去等通知！”
她顿住了脚步，不敢再追，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老太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