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峰一顿，看着她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眼底却渐渐浮起一抹笑意。
他没再搭理林雨，只转头叮嘱两兄妹：“你们不许离我太远，听到了吗？”
“知道啦~”林安安一边答应，一边哼了一声，蹦蹦跳跳地钻进附近灌木丛，继续寻找野菜。
林雨见他们三人压根没人理会自己，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堪。她忍着膝盖上的疼痛，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几步靠近，努力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我不是故意摔的，是山路太滑了……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下？”
苏宇峰侧目，语气冷淡地扫她一眼：“我不是大夫。”
“可我流血了……”林雨咬住唇，语调更显委屈。
“那也和我无关。”苏宇峰语气淡淡，“你若真有事，回村让你奶去公社找卫生员。”
林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浑身的血液像被堵在喉口，吐不出又咽不下。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死死咬住唇角，眼神恶狠狠盯着林安安的方向。
可她终究还是不敢再靠近一步。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对小孩子这么无动于衷。
*
太阳渐渐升高，山林间的露水早已蒸发干净。
三人采满了野菜，苏宇峰的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各类野菜，还藏了几枚圆滚滚的野果子。
至于林雨，早在几人不理她时就气急败坏地独自回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窝火得不行。
等三人回到家时，林志明刚帮李娟干完活儿，一听动静立刻迎了出来。
“爸爸，我抓了一只野鸡呢！”林安安两只小手撑着背篓，小脸得意地扬起。
“……你说什么？”林志明一愣，赶忙翻了翻她的背篓。
果然，在最底下压着一只已经死透的野鸡，翅膀都还软塌塌垂着，显然刚死没多久。
苏宇峰咳了一声，含笑解释：“大概是跑山跑懵了，撞我腿上，一头栽下去就不动了。”
林志明哭笑不得：“这年头，还有自投罗网的野鸡？”
林安安拍着小手：“是因为我运气好！”
李娟闻声也从屋里出来，接过背篓后忍不住道：“你别惯着她，她以后真信什么都能从天上掉下来了。”
苏宇峰乐了：“她不信天掉馅饼，她信的是自己运气好。”
“那还不是一样。”李娟瞪了他一眼。
“妈妈，今天吃鸡炖野菜好不好呀？”林安安又蹭了过来，小眼睛闪着光。
“行行行，今晚你当个馋猫都可以。”李娟一边说一边把野菜挑出来，分门别类放好。
那一大背篓的野菜堆得满满的，掺杂着几枚野果子。李娟用水洗干净后，拎了两颗红通通的果子递给孩子：“来，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可别吃多了，等会还要吃饭。”
林安安一口咬下去，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笑嘻嘻地喊道：“好甜！！！”
林云礼尝了一口，也微微点头，随即把果子递到李娟面前：“妈妈，你要吃吗？”
李娟笑着摇头：“你们吃吧，妈妈不吃。”
她心里清楚，就林安安这个小馋猫，别说几颗野果子了，真要是再多几个，也不够她塞牙缝。
那只野鸡个头不小，分量足足有三四斤重，一顿根本吃不完。李娟斟酌着道：“中午就清炖一半，晚上一半炒着吃，剩下的鸡汤留给纪婶子喝，补身体。”
林志明点头：“好。”
午饭十分丰盛，除了野鸡炖蘑菇，李娟还做了鸡蛋灌饼、煎鱼和炒野菜，香味四溢，热腾腾的一桌菜把屋子里的气氛也烘托得格外温暖。
苏宇峰明天就要启程回城，夫妻俩一直惦记着怎么表达谢意。除了准备了些土特产和自家晒的干货，他们一时也想不出还能送些什么。
吃完饭后，林志明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忽然想起了之前林安安挖到的那块灵芝。他一边洗着碗，一边朝屋里喊了一句：“媳妇，那灵芝还在吗？”
李娟听到，转头望了他一眼：“你是想把灵芝送给苏同志？”
林志明没否认，点点头：“那可是个救命恩人，当时要不是他，安安怕是就真被拐了去。灵芝再好，也不如人情重。”
李娟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还有一半，之前切过一次，剩下的我晒干了。你要是真打算送人，我去拿出来包一包。”
林志明微笑着应了声：“那辛苦你了。”
苏宇峰坐在堂屋，正陪着林安安玩丢手绢的小游戏，听到动静略有侧目，却没多问。
没一会儿，李娟就把一小包干灵芝用粗布包好，递给林志明。他走到苏宇峰面前，把包裹轻轻放在桌上：“这点东西不值钱，是山里偶然挖到的灵芝，晒干了，算是我们一家的一点心意。”
苏宇峰看了看包裹，又抬头望向林志明，没接，只是笑道：“你这人情，我早就收下了。”
林志明神色认真：“人情归人情，礼还是得给。”
两人目光交汇，沉默片刻，苏宇峰终究点了点头，把灵芝包收下。
“行，那我就收着了。”他语气一顿，低声道。
“灵芝？”林安安趴在他大腿上，小脑袋抬起，看了一眼爸妈，又转头看向他，小眉头一挑：“叔叔喜欢灵芝呀？”
苏宇峰哭笑不得：“这种东西，估计没几个人会不喜欢。”
他随手打开布包查看，原本只是礼貌接下，没抱太大期待，可这一看，他神色一凛，指腹轻轻摩挲干燥的纹理，不禁低声道：“这灵芝……怕是有七十年份左右了。”
林志明一愣：“有这么老？”
“嗯。”苏宇峰点头，神情比刚才郑重许多，“灵芝年份越久，药效越强，外观也越容易辨别。这种扇形灵芝，表皮皱纹自然，边缘卷起而不碎，一看就是山林深处老树根旁生长的。”
他顿了顿，又抬头看向两人：“你们这东西留着都能换大价钱的，真舍得送我？”
李娟笑了笑：“咱们是一家人，有恩要还，有情要记。比起这点东西，咱一家平平安安、孩子健康成长，比什么都强。”
林志明点点头，神色郑重而坦然。
林安安左看看，右看看，小眉头皱了皱，忽然像是领悟了什么似的，一脸认真地点头，总结出一句话：“所以这灵芝是个大宝贝！”
说完，她猛地扑进苏宇峰怀里，小脸紧贴着他，仰头一脸认真：“叔叔，我们现在就进山挖灵芝吧！你抱我，我给你找好大好大的宝贝！”
苏宇峰一愣，旋即失笑，低头看着怀里这团热乎乎的小人儿，无奈却又宠溺：“你把灵芝当萝卜种啊，哪那么容易挖？”
“我上次真的挖到了的！”林安安小嘴一瘪，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强调，“是我运气好！”
李娟笑着摇头：“这丫头啊，总记得自己那点好运。”
苏宇峰将她抱得更稳些，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一抹柔意：“行，叔叔现在带你去挖大宝贝。”
天色尚早，去山里走一趟还来得及。
林志明夫妻两个刚要开口阻止，苏宇峰已率先应下了，动作干脆，态度笃定。
李娟只好叮嘱：“安安，记得听叔叔的话，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啦。”林安安笑着摆摆手，一副我最听话的模样。
于是，苏宇峰又一次带着两个孩子上山。
这一次，林安安走在最前头，自信满满地挥着手：“叔叔，你放心，我这次肯定带你找到最大的灵芝！”
可等真到了山林深处，小姑娘却像是没了方向似的，东张西望，四处乱窜。
苏宇峰看着她上蹿下跳，终于无奈地开口：“安安，你到底想去哪？”
林安安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叉着小腰，嘟着嘴说道：“叔叔别打扰我，我要找一下感觉。”
苏宇峰哭笑不得，却也没催她：“好，你慢慢找。”
过了一会儿，林安安继续往深处走去，林云礼和苏宇峰赶忙跟上去。
山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阳光被枝叶层层遮住，只在地面洒下点点光斑。空气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越往里走，林子越幽深。林安安忽然停下脚步，双手张开转了个圈：“叔叔，哥哥，我们开始挖吧！”
林云礼早就注意到附近几株可食用的蘑菇，眼睛一亮，立刻蹲下身兴致勃勃地采起蘑菇来。
“这里的蘑菇好多。”他轻声道，声音里透着惊喜。
林安安则躲在一棵高大的老树下，扒拉着树根周围的泥土，一边小声念叨着：“灵芝灵芝，你在哪呀？快出来让我找到你，我要灵芝！”
苏宇峰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两个孩子，一个挖蘑菇一个翻泥土，活像两个认真干活的小大人，忍不住摇头失笑。
不知找了多久，林安安忽然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惊喜：“我摸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了！”
她小心地扒开土层，不一会儿，一截深棕色、带着几缕根须的野参茎露了出来。
看清那株巴掌大的野参模样后，林安安却皱起了小眉头，一脸嫌弃地嘟囔：“怎么是这个呀？我以为是灵芝呢……”
苏宇峰闻言哭笑不得，走上前看了一眼：“你还挑呢？这可是好东西，多少人求都求不到。”
林云礼也忍不住说：“妹妹，能找到野参已经很厉害了，灵芝又不是萝卜，说挖就能挖到。”
林安安撇撇嘴，小声嘟囔：“我就是想要灵芝嘛……”
不过，她也没真把野参扔掉，还是小心地用树叶包好，放进竹篓里。她虽然嘴上嫌弃，动作却一点不马虎。
苏宇峰摇摇头：“走吧，今天的运气已经很好了，回去给你爸妈看看，他们肯定要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