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二和林老头被公安带走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上林大队。
“这林家算是彻底栽了。”
“作孽太多，早晚有这么一天。”
“林志明要不是早早断了关系，这会儿怕也得跟着吃苦头。”
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惋惜摇头。
“说起来，林志明也太绝了，林老太当年好歹救了他一命，要不是她，他早被人贩子卖进山沟沟里去了。”
“救？买来当长工使唤的还救呢？”
议论声四起，但林志明一句都没理会。村里人爱说什么，那是他们的事。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稳稳当当地把两个孩子安顿好。
这几天，他正在忙着给俩孩子办理户口迁移的事。手续麻烦，来回跑了好几趟，幸好之前他和李娟的调动手续已经批下来，配合着一并提交，进展比预期顺利得多。
户口迁过去之后，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给孩子找学校了。
林云礼年满六岁，已经到了入学年纪，林安安年纪还小一些，但他还是打算一起带去学校看看。能进附小最好，不能进也要找个管得严、老师好的小学。
“云礼、安安，明天一早咱们去城里一趟。”林志明一边帮李娟收拾碗筷，一边笑着吩咐。
与老人家约定的十天也刚好到了，正好趁这次进城交接房子。
林安安咬着窝窝头，嘴巴含糊不清地问：“是要去城里买冰棒吗？”
李娟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小馋猫，这次可不能缠着周叔叔了。再闹下去，叔叔以后见着你都要躲着走喽。”
孩子虽小，但做父母的，总得从小教她知礼节，不能太任性。
“可周叔叔自己说喜欢给我买的呀……”林安安歪着头，一脸认真地辩解。
林志明被她的模样逗笑了：“那也得你乖才行，别什么都开口就要，咱们得懂事些，知道吗？”
“知道啦！”林安安点着头，奶声奶气地答应着。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简单吃了早饭，林志明背上行李，李娟把提前准备好的信封塞进他手里：“房子交接完，要立字据，就别忘了这些。”
“我记着呢。”林志明接过，眼神温和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家看着点，等我安顿好了，咱们一家就彻底搬过去。”
李娟点点头：“路上小心。”
林志明应了声，便牵着两个孩子上了路。
照旧是去隔壁大队搭牛车，驮着几个去公社的村民，吱吱呀呀地往前走。
林安安坐在车上，小脸贴着爸爸的肩膀，一路上眼睛滴溜溜乱转，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而林云礼则安静许多，坐在另一边看着远处的山和田野。
等到了合县，已经临近午时。
林志明带着两个孩子先到镇上的小饭馆吃了饭，孩子们吃得满足，他也才稍微松了口气。饭后稍作歇息，才领着孩子们往四合院方向走去。
他们来得正巧，院门未关，刚走近，就听见屋里传来谈话声。
林安安抢先跑过去，举起小手在木门上咚咚地敲了两下。
屋内立刻传来声音：“来了来了，等等——”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来人是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灰裤子，面容和气。
他看到门前站着个还不及他膝盖高的小姑娘，明显愣了下，随即便蹲下身笑道：“哎哟，这小丫头是谁呀？真俊俏。”
“我是林安安，我和爸爸一起来的。”小姑娘奶声奶气，神气十足。
那男人被逗得笑出声：“这名字好，叫着就喜庆。”
这时，林志明也走了过来，礼貌地伸出手：“您好，我是林志明，跟老人家约好了今天来。”
男人站起身来，笑着与他握手：“我爸跟我提过你。我姓乔，是他的大儿子，叫我乔文中就行。”
“乔先生您好。”林志明点头。
“乔叔叔你好。”林云礼跟着叫人。
“好好好，快进来吧，我爹已经把房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你们交接了。”
院门被推开，一家人走进去，熟悉的老枣树、安静的水缸和那只懒洋洋躺在柴垛上的猫都还在。
林安安一看见猫，就欢呼着扑了过去：“小黑，还记得我不？”
猫被惊得一抖，却没有躲，依旧卧着打盹，尾巴懒懒地拍了两下。
“它啊，前几天还天天蹲门口像在等人。”老人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估摸着就是在等你这小丫头。”
林志明抬头，只见老人家已从屋里走出，手里还端着一壶热茶，笑眯眯地招呼道：“屋子我都腾干净了，东西都留了张清单，咱们签个字据，就算正式交接了。”
“好。”林志明郑重点头。
接下来的交接过程顺利而简洁，老人家将钥匙、户籍证明、房屋字据一一交给林志明，连屋里的家具也都一并留下，说得很轻松：“都老物件了，扔了也可惜，你们要是还能用得上，就留着。”
他并未提出任何附加条件，只是淡淡道：“这院子跟了我一辈子，算是个念想。以后，你们好好待它，也算替我留住点人气。”
交接完毕后，老人坐在八仙桌旁，轻轻抿了口茶，语气中透着一丝轻松的释怀：“这屋子啊，总算没空着，也算落在了实在人家手里。”
林志明起身，朝他郑重鞠了一躬：“谢谢您，放心，我们会好好守着这份托付。”
“谢啥。”老人摆摆手，目光却柔和地落在安安和云礼身上，笑道：“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干净布衫、打扮利落的妇人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只圆竹托盘，笑容可亲地喊道：“乖孩子们，要不要过来吃点糕点呀？”
林安安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就是叫你们两个，快来吧。”妇人将托盘放在桌上，动作利落熟练，先给老人递上一碗糖水，然后转身分别递给乔文中和林志明，“天热，润润嗓子。”
林安安闻见甜甜的香味，立刻拉着林云礼走过去，奶声奶气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是自家熬的糖水，还加了点荷叶片子清火。”妇人笑着将两碗小糖水递给他们，又从托盘边上拿出两块切好的米糕，“婶婶还做了点糕点，尝尝？”
她弯腰轻轻揉了揉林安安的脑袋，语气里满是喜爱：“哎呀，小闺女长得真可爱啊，嘴巴还甜。可惜我们家啊，全是臭小子！”
林安安抱着糖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喝完还舔了舔嘴角，眼睛亮晶晶的：“好喝！”
妇人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你以后来婶婶家玩，婶婶天天给你做糖水喝。”
“真的呀？”林安安惊喜地抬头，整个人像被糖泡过的小猫一样，可爱得不得了。
林志明看在眼里，心头一阵暖意。他朝妇人客气道：“多谢嫂子照顾，实在是打扰了。”
“嗐，这孩子说话嘴甜，人又招人疼，哪能叫打扰。”一旁的乔文中接过话茬，笑呵呵地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姓许，她早些年可一直想要个闺女，偏偏生了俩臭小子。这下看见你家小闺女，心都快化了。”
“婶婶家在哪里呀？”林安安咬着一口糕点，小脸幸福得像糯米团子，吃得眉开眼笑。
许婶子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柔声道：“婶婶家在京城，要是哪天来了，就到婶婶家住，婶婶天天给你做糕点吃。”
“好呀好呀！”林安安边嚼边说道，声音含混却甜得发腻，“以后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去京城找婶婶！”
这句童言童语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乔文中见状，拍了拍林志明的肩膀，揶揄着调侃：“林同志，看样子你得再加把劲，争取早日立功调进城里，以后好带着一家子进京探亲，省得小丫头光惦记着糕点了。”
林志明被逗得轻笑，眼神却一如既往地沉稳：“我不求别的，只求家里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他这句话说得不重，但落在一屋人耳里，却叫人听着格外踏实。
许婶子一边收拾桌上茶盏，一边感慨道：“现在这年月，家里人能和和气气过日子，比啥都值钱。”
林安安吃完最后一口糕点，擦了擦嘴，又拉着哥哥去院子角落逗那只黑猫玩。
黑猫卧在枣树下晒太阳，被她轻轻一抱，竟也不挣扎。
乔文中见天色已晚，便开口道：“老林，今晚别折腾了，不如就住一晚，明儿一早再回去。”
乔老也跟着点头附和：“你们这都算搬家人了，还去什么招待所？不如就在这歇下。”
林志明原本还有些犹豫，听他们一说，也就顺势应下：“那就麻烦了。”
“麻烦啥啊。”许婶子笑着从厨房端出一碗新熬的糖水，又招呼林安安过来，“安安，过来歇会儿，婶婶给你绑个漂亮辫子。”
林安安飞快地跑过去，爬上小凳子坐好，乖乖任她摆弄。
许婶子一边用木梳小心梳理着她的头发，一边笑得合不拢嘴：“闺女就是贴心啊，瞧瞧这头发，黑亮黑亮的，像缎子似的。我要是也能有这么个贴心小闺女就好了。”
林安安听着听着，忽然抬起头，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小小声地说道：“婶婶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小宝宝的，就像我一样乖巧、可爱。”
许婶子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心头一热，弯腰把林安安搂进怀里，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哎哟，你这张小嘴儿真甜，婶婶都快笑出皱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