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个孩子都快走不动了，周玉文便带着他们来到一间熟悉的小饭馆。
“这家味道不错，分量也实在，价钱不贵。每天都快挤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空位。”他一边说，一边推门走了进去。
饭馆里果然坐得满满当当，食堂式的方桌挨着排开，碗筷碰撞声夹着饭菜香，热气腾腾地扑面而来。
周玉文环顾四周，正犹豫间，一个系着围裙的店员迎了上来：“几位，是吃饭的吧？”
“是，四个。”周玉文点点头。
“那你们来得正巧，那边有桌刚走的客人，位置还热着呢。”店员笑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他们跟着店员穿过几排桌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桌面上还带着刚擦过的水渍，凳子温热，确实是刚有人离开的样子。
刚一坐下，林安安就一头扎进林志明怀里，整个人像小团子一样赖着不肯动弹。
林云礼看她困得睁不开眼，便拿起杯子，小心地喂她喝了一口水，轻声说：“妹妹累了。”
林志明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揉了揉儿子的头，语气温和：“辛苦你们了，今天陪爸爸办正事呢，等会儿给你们点点好吃的。”
店员送上热茶，又递来一张油纸菜单。周玉文接过翻了翻，说：“先来个酱烧豆腐、一盘白菜，再来两个鸡蛋炒饭。孩子饿坏了。”
“好嘞！”店员笑着点头，转身进了后厨。
没多久，饭菜陆续端了上来。
饭馆里人声嘈杂，却不显凌乱，锅气热腾腾，香味四溢，顿时驱散了这一早的疲惫。
周玉文扒了几口饭，随口问道：“等会儿还继续找吗？”
林志明下意识看向两个孩子，心头微微一动——走了一整天，兄妹俩肯定是累坏了，而他也实在不放心将孩子单独留在家里。
他放下筷子，语气笃定：“不急了，明天再接着看吧。”
“嗯，这几天我再帮你留意留意。”周玉文点头，接着笑了笑，“实在不行，我再问问其他兄弟那边，说不定会有消息。”
林志明点头：“只要能安顿下来就行。”
一顿饭吃得简简单单，却比上午任何事都更暖心。林安安吃到后面几乎是靠在他怀里打盹，小脑袋一点一点，嘴角还沾着点蛋粒。
林云礼也吃得慢了，显然困意上头。
饭后走出饭馆，阳光透过街头树影斑驳洒落，暖洋洋的。
林安安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拽着林志明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想买糖果……”
她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点撒娇的尾音。
听到这话，两个大人同时笑了出来。
林志明低头看向身旁的儿子：“云礼，你要不要买点什么？”
林云礼想了想，认真地说：“买点奶糖吧，妹妹喜欢吃。”
“好，都买。”周玉文笑着拍了拍他脑袋，“这次叔叔请你们。”
说着，他带着一家人朝附近的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门口排着几个人，玻璃柜台后头坐着个穿蓝布褂子的售货员，正一边算账一边招呼顾客。
林安安一进门就被柜台里的糖果吸引住了，小手扒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花花绿绿。
“我要那个红色的，还有那个牛奶味的……”她小声念叨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周玉文笑着对售货员说：“同志，给我们来半斤奶糖，再抓点水果糖。”
售货员利落地称好，包成一包，用粗纸袋包着递过来。
林云礼接过糖，郑重地用双手抱着，像是捧着个宝贝。
林志明低头问林安安：“现在高兴了吗？”
林安安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眼睛亮亮的：“嗯嗯！”
有糖吃之后，她仿佛瞬间满血复活，困意一扫而空，整个人又活蹦乱跳起来。
忽然，她左看看右瞧瞧，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似的，一指对街，兴奋道：“爸爸，去那边！我想去！”
周玉文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微挑：“那边啊，好像是旧巷子……人不多，都是些老房子和小摊铺。”
“我们过去瞧瞧看吧。”
一家人穿过街口，踏进那条老巷。
阳光照不太进来，风一吹就夹着些陈旧气息。
林安安却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墙上的猫，或追着地上的影子蹦跳两下。
刚走出没几步，他们便看到前头路边坐着一位老人，正一边揉着脚踝，一边皱着眉，脸上露出吃痛的神色——看样子像是刚刚不小心崴了脚。
林安安蹦蹦跳跳地走上前，歪着脑袋，好奇地看向老人：“老爷爷，你怎么啦？”
老人抬头望了她一眼，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身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旧褂子，脚边放着个菜篮子，里头只有几根葱和一小块南瓜。
他和蔼的笑了笑：“走着走着脚一滑，老骨头不中用了。”
“爸爸，老爷爷扭到脚了！”林安安立刻转身，朝落后几步的林志明喊道。
林志明听见女儿的喊声，快步走上前，微微蹲下身关切地问道：“大爷，要不要我送您去卫生所看看？”
“哎哟，不用了不用了，歇歇就行。”老人摆摆手，脸上虽说轻松，眼角却还带着一丝疼痛，“我自己慢慢挪回去，门前这地滑，年纪大了不中用。”
林志明皱了皱眉，干脆蹲到老人身前：“大爷，您家在哪儿？我背您回去吧。”
老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哪能麻烦你们。”
周玉文笑着劝道：“这可不是麻烦，您一个人慢慢挪回去还不知道得多久呢。正好我们也不赶时间。”
“就是！”林安安在一旁认真点头，奶声奶气地说，“老爷爷的骨头要是再摔一下就糟糕啦。”
这话一出口，三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行吧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老人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接受了，“真是碰上好人了。”
在周玉文的协助下，他缓慢地趴到林志明背上，语气轻轻道：“我家就在前面左拐，第三户，门口有棵老枣树。”
林云礼默默提起地上的菜篮，稳稳地跟在一旁。
不多时，一家人就这么朝巷子深处走去。
没多久，来到了老人的房子前。
那是一座老旧的四合院，门框上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褪色的窗花还贴在门板上，显得有些年头。
木门半掩着，轻轻一碰便发出吱呀一声，门前一棵老枣树斜斜地伸着枝丫，树干粗黑，枝叶稀疏，影子横在青石板地上。
“就这儿。”老人拍了拍林志明的肩膀，喘了口气，“辛苦你啦。”
林志明弯下身，小心将他放下。周玉文一手扶着，确保他站稳。
老人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门栓一响，屋里飘出一股淡淡的尘土味儿。
他回头笑道：“都跟我走这一趟了，进来坐坐，我泡壶热茶给你们解解乏。”
林志明正要婉拒，就听见小闺女脆生生地问了一句：“老爷爷，你家好大啊！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老人低头看着这个连他大腿都没到的小丫头，乐呵呵地应道：“乖孩子，当然可以，跟爷爷进来看看。”
四合院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幽凉扑面而来。院子里地面铺着青石板，虽然坑坑洼洼，却扫得干干净净。
两边是低矮的厢房，墙上斑驳，屋檐下晾着几条洗净的布巾，一口老水缸静静立在角落，缸边蜷着一只瘦猫，毛色灰黑，正懒洋洋地打着盹儿。
林安安一脚踏进院子，眼睛一亮，一眼看见那只猫，顿时兴奋地叫了起来：“爸爸你看——这里有只小黑！”
“哈哈，那是只野猫，不知哪天钻进来的。”老人家笑眯眯地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我看它天天来，就给它留口水喝。”
他说着正要往屋里去：“你们先坐，我歇口气，等下给你们泡壶茶。”
周玉文见状，连忙扶他到一旁的木凳上坐下：“大爷，您歇着吧，要不我来烧水？”
林志明也走上前来，语气温和却带着点不容拒绝：“我给您看看脚，怕您扭得不轻。”
“不碍事不碍事，就是扭了一下，歇歇就好。”老人家嘴上推辞着，却没有拒绝林志明弯下身去扶他卷起裤脚。
他穿的是一条旧粗布裤子，卷到小腿处，脚踝已肿了一圈，青紫清晰可见。林志明眉头一皱：“这不轻，得赶紧敷点药。”
“哎，我屋里还有些跌打药酒，老方子。”老人家说着抬手指了指东厢房，“就在那抽屉里，一瓶绿瓶子。”
“我去拿。”周玉文利索地转身进屋，没一会儿便拿了出来。
林志明蹲在地上，一边细心地帮他揉了揉，一边将药酒擦上去：“您这年纪，扭一下都不能大意。”
老人家一边忍着痛，一边感叹：“现在像你们这样肯伸手帮一把的年轻人，可不多咯。”
他话锋一转，看了眼在院子里追着猫跑的林安安，又看了眼沉默稳重的林云礼，不由得笑了：“你这两个娃，真是一个比一个乖。”
孩子被人夸，身为父亲的林志明心里也泛起一阵暖意，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语气温和：“俩孩子还是有点有调皮。”
这时，一道小奶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爸爸你看——！”
林安安两手抱着那只灰扑扑的野猫，欢天喜地地冲了过来，差点把猫塞他脸上，惹得林志明一惊，往后一仰：“哎哟，轻点儿！”
那猫显然没见过这阵仗，喵地一声挣脱出来，嗖地一跃跳进院角的柴堆里，只留下林安安站在原地一脸懵，手还维持着抱猫的姿势。
“它跑了……”她嘟着嘴，小脸写满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