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别说我没提醒你,唐家就是因为不经过泠儿同意胡乱给她相看才遭她讨厌的,你别犯糊涂!”宋南征真情实意地劝说。
“你丫别拿我和一群半吊子比。”说完觉得不对,宋承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难得回来一趟,替老领导见见他儿子不行?”
“行!”也没说不行,“你别惦记人家孙子就更行了。”
“你说这个我更来气!”宋承治虎着脸想骂人,“你把我孙子喊回家,我肯定不再惦记别人家的。”
“……底下人还在等,我们赶紧下去吧。”
宋南征强行转移话题,惹来老父亲一顿白眼,心中更憋气。
下了楼。
客厅坐着的三个人听见动静,立马抬头起立。
宋泠如果还醒着,肯定会一眼认出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正是过年期间探病贺文岳的那个。
两人当时还吵了一架。
当时高高在上的傲慢同志,此时此刻微微弯着腰,态度谦逊。
“宋叔,好久不见。”
视线后移,看到宋南征,热情地喊了声哥,可惜笑不及眼底。
宋南征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我去给你们泡茶。”
“南哥不用忙。”
“不用管他,坐。”
宋承治扫一眼他身后,直接忽略穿军装的那个,不是秘书就是助理,倒是另一个,年纪轻轻看着面嫩。
“怎么就你们父子俩,晚秋没来?”
“晚秋这些年身体不好,今年天冷又病了,我就留她在家休息。”贺正凯简单解释。
又一个生病的啊。
宋承治感慨,“是得好好注意身体。”
“我也是这么劝她的,知道宋叔肯定不会怪我,就她小女人家家总是想得多,临出门还担心呢。”
贺正凯言语间不藏亲近,小小抱怨完,趁机将带着的小年轻露出来。
“至于这个,是昌宗家的小儿子,叫武峰,宋叔调任那年才有的他。”他回头,“武峰,喊宋爷爷。”
“宋爷爷好。”
“小魏家的?”
宋承治回忆了下,隐约从眼前眉清目秀的五官里瞧出另一个人的影子,个子倒是不矮,可惜应该是随了当妈的气质,太文弱了点,不是他喜欢的小辈类型,问这么一句就没了。
贺正凯态度不变,默默将魏武峰按坐下。
“本来喊文岳跟我一块来,偏偏他个臭小子乱找借口,要留下来陪他妈一块儿养伤。”
“他不是还在上学?怎么受伤的。”
“茶来了。”
宋南征出现正巧打断贺正凯。
“南哥,我自己来。”
宋南征一点不客气,直接将热水壶放在桌子上,最后被贺正凯秘书给接过去,给在座的一人倒一杯茶。
贺正凯继续说:“他才大三就狂妄起来,申请跟实践,出任务的时候粗心大意受了伤,正伤在脸上,不好意思出门,等好了,我再带他来看您。”
“年轻人都好面。”宋承治看眼儿子,“我没记错,文岳上的是军校?”
宋南征扯了扯嘴角,“没印象,没在学校见过。”
宋承治一眼就看出他的排斥,都不稀罕理他。
“毕业有什么安排没?是跟你爸,还是跟你。”
贺正凯走的军队文职路子,缺点是升职机会少,优点是稳定安全。
他爸则是走正路子的指挥官,优点是权力大,对应的缺点是责任大,常年到处跑。
贺正凯笑笑,“他主意大,我肯定是希望他跟我,未来打仗的机会肯定会越来越少,跟着我早点攒资历,不比上前线差。”
宋承治满意地点点头,他们这一辈这么拼,不就是想小一辈能好好享福。
他心里头默默给贺文岳加点分。
宋南征很不爽,他爸根本啥都不知道!
“你这两年没少推荐人,等文岳毕业还有机会吗?”
贺正凯浑身一僵,虽然很快就恢复,可宋承治干什么的,当即起疑。
“什么叫没机会?”
“他这两年好心,没少提拔年轻人。”宋南征下巴对着贺正凯带来的那小子,说:“像这个的大哥,现在就跟在他身边,听说是手把手带的。”
宋承治微微皱眉。
又听儿子说了几个人,顿时歇了心思。
资源都是有限的,这种送陌生人不顾儿子的行为让他看不懂了。
他儿子又不是还小。
刚刚拉起的分,在贺正凯这谜之操作下又降回去。
“宋叔,我的想法是……”
“不用说。”宋承治真不在乎,“你这么安排肯定有你的用意。”
贺正凯如何对儿子,和他没关系。
只是这么个人不会再留在他孙女婿的名单上。
不是说他希望孙女婿有多大的权利,只是很多时候,能力和权利是成正比的。
小泠儿身体不好,得找个能护住她的。
他和老领导有口头约定,才优先考虑的贺家小子。
现在……
宋承治心想,要不还是见见几个老伙计家里的惹祸头子?
万一有一个是潜力股,能调.教呢。
哎对!老钱不是说老赵家有个孙子很优秀。
见一见,都见一见。
……
宋泠醒来,已经是半下午。
窗外斜阳温暖,配合着楼下混乱的声音,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走到窗边向下看,发现院子里有不少人。
靠墙边支起篝火,上面支着铁架,捆着扒干净的小羊羔,正慢吞吞地转着圈,金黄酥皮烤得滋滋冒油。
旁边摆着水盆,拿剪子杀鱼的,桌子旁抡刀切菜的,还有嬉笑闹着玩儿的。
男男女女都是年轻人。
宋泠一个都不认识。
转身在桌上找到体温计,重新量,三十七度八,在降了。
贴身秋衣被汗打湿,宋泠打开大衣柜要找行李包时,瞧见柜子里挂着好些件新衣服,里外都有。
取下来看看尺码,些微大点。
咕噜~
宋泠摸摸肚子有点饿,不再纠结。
她拉好窗帘换下湿衣服,下楼却没出门,摸到厨房里想随便找点东西吃时,发现厨房东西全部搬空,都在外面。
可她刚退烧,根本提不起精神去应付陌生人。
想了想,回屋揣上钱票,取下围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出门。
院子里很热闹,每个人都在忙。
宋泠从虚掩的半扇门走出来,一身暗色,走在庄重肃穆的建筑风格下一点都不起眼,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顺顺利利出了大院。
李家小子停刀,直起腰,“刚刚是不是有人出去?”
“你看错了吧,我这位置正对大门,任谁路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没有?”
“你快切吧!别想躲懒!”
李家小子挠挠头,不管了,继续低头剁土豆。
……
军区风格很明显。
冷硬,威严。
宋泠走到大路上都不敢随便乱看。
一条路走到底的结果,就是她迷路了。
这哪儿?
原地转一圈,四周建筑都是一模一样的二层红砖小楼。
“难搞哦。”
“宋泠?”
“!”
宋泠紧张地转身,身后只有一堵高墙。
“还真是你,往上看。”
宋泠抬头,意外瞧见贺文岳,本能地怔愣两秒。
贺文岳趴在栏杆上,懒洋洋地问,“看你在这附近绕了好几圈,迷路了?”
“好巧。”
宋泠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否认,“我路过,还有事。”说完摆摆手,转身,目不斜视地继续顺着道路往前走。
贺文岳:“……”
认出人的高涨情绪被陡然泼了盆冷水,面无表情地盯着越走越远的背影,撇撇嘴,后仰着倒在躺椅上,吱呀吱呀地前后摇晃。
这一次宋泠运气好,路上遇见一位挎着菜篮子的好心婆婆,帮她指了路。
军区内设供销社、副食品店、国营饭店一类设施。
这个点临近晚饭,国营饭店已经开火。
按照婆婆的指示,宋泠顺利找到地方,一进门,棉帘隔绝大部分寒冷,暖气熏得人一激灵,看黑板的视线都遮上雾气。
走近一点,瞧见小黑板上写的今日特色菜:
土豆烧牛肉,2.5元
尖椒干豆腐,0.12元
溜三样,0.4元
耗儿鱼,0.8元
粉丝头汤,0.08元
旁边贴着日常供应的主食:
馒头,3分钱/个(需粮票)
花卷,5分钱/个(需粮票)
麻花,1毛5分钱/根(需粮票)
白米饭,6分钱/3两(需粮票)
水饺,7毛5分钱/半斤,约30个(需粮票)
再旁边则是日常供应的小菜。
宋泠看完,正经她能吃的没几个,就只要了一根麻花。
大师傅还在忙,新鲜出锅的麻花用油纸一兜,递给她时还很烫。
封闭环境太久,油烟菜味混合在一块儿,宋泠有点待不住,拎着油纸边角离开大堂。
一出门,冷空气吸入肺腑,瞬间清醒。
宋泠环顾四周,这边人多点,拉下围巾,边啃麻花边回去,路过一个小花园,四周种着松柏,中间几处花坛显见的还有几朵小花。
她稀奇地靠近,绿色草茎茂密,枝头挂着一团团小花,远处看和蒲公英很像。
离近了才看出不对劲,她伸出手指砰砰,梆硬。
“啧。”
洒水冻上,这不是骗人嘛。
偏偏小花根茎还顽强活着,倒显出它独特来。
宋泠技痒,环顾四周没几个人,咬住麻花蹲在花坛边,偷偷从背包里面掏出小画板和铅笔,就近趴在花坛沿边勾勒起形状。
她甚至还不知道它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