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无命原本是想换成小太监的脸进来。
谁曾想，昨晚宴窈出了地牢就渡劫跨入金丹期，雷劫全靠宴无命负重前行，这次倒没有百倍欢愉的奖励——
直接变成了狐狸。
宴无命惊诧过后，觉得还挺好玩，索性就直接以小狐狸的姿态随着宴窈进了幻境。
他扒拉着宴窈的裙摆，抖动着毛绒绒的耳朵，见宴窈久久无言，在记忆搜索狐狸的叫声，催促道，“吱？”
宴窈戒备。
小狐狸可爱归可爱，但这不是四海八荒的宠物被称为灵宠，多了个“灵”字，便添了些智慧，又是在幻境，说不定是个陷阱。
宴窈虽然没想拔得头筹，但更不想开场就死掉，那也太丢人了点。
她慢吞吞挪后一步，在小狐狸身上感受到同“性”的气息，试图和狐狸讲道理，“我已经有一只狐狸妹妹了，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如果是弟弟，那你可以和妹妹好好相处吗？”
宴无命：“……”
毫无疑问，那只“狐狸妹妹”就是他。
宴无命磨着牙道，“我是王公公。”
很好，出现了第三个性别。
慢着慢着。
宴窈微怔，提溜起小狐狸耐心观察，终于找出了几分熟悉，拖着腔调道，“哦，公公呀。”
宴无命默然两秒，尾巴一卷挡住自己的小肚子，四肢抱住蓬松的大尾巴，狐狸眼似是含着笑意，也暗藏杀机，“可以养我了吗？”
与第一次的询问相比，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
宴窈好笑的抱着小狐狸，故意勉勉强强的道，“行叭。”
宴无命：“……”呵。
小狐狸缩在姑娘怀中，顺势抱着宴窈的手指凶巴巴的咬着磨牙，还故意舔舐了她怕痒的虎口。
活脱脱一下流恶霸。
宴窈握住小狐狸毛绒绒的脸，要说的话忽然一顿，抬眼看过去。
太子封珏与她妹妹郑娴一同，还有两女一男一同走了出来。
封珏看她的眼神很冷，宴窈猜测冰霜之下全是滔天怒火。
毕竟当时的情况在封珏看来是：
她修仙离开，踏入长生不老的大道。
而他不仅没能谋成大业，还在百官面前成了谋逆的孽障。
嘶。
这是深仇大恨。
宴窈果断和另外三个人打招呼，“你们可以叫我宴窈。”
宴窈这名字这几天可出了大风头了。
其余三人非常客气的自我介绍。
“在下正大宗三弟子，张三四。”
这是那个男孩子，面色紧绷，像是有几分紧张，声音较为沉闷。
“正大宗二弟子，赵五六。”
这是穿黄衣服的女子，模样娇俏，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宴窈看向剩下那个女孩子。
女修面色清冷，“我也是正义宗的，但我不叫王七八。”
宴窈：“那确实不能叫这名字。”
回头惹了谁，都能直接叫人王八了。
多不合适。
女修多看了宴窈一眼，“我叫郑一二，你叫我郑一就行。”
宴窈陷入回忆：“以前也有人叫我郑一。”
郑一二拍手，“那我们真有缘。”
她目光落在宴窈怀中的小狐狸：“这是你的灵宠吗？”
宴窈手指陷入他蓬松的大尾巴，“不是，是我刚刚捡到。”
郑一二点头，“那就是你的机缘了，你得先和它结契，免得被人弯道抢劫。”
宴窈哪里能和宴无命结契，万一回头宴无命气急攻心再一剑杀了她，“不着急。”
郑一二没有再劝。
封珏和郑娴像是被忽略了一样，根本插不上话。
张三四和赵五六格外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
论道会来的人很多，金丹期也并非只有他们六人，只是他们恰巧被分到了同一个地方。
也就是说，他们六个人接受的是同样的任务，是伙伴也是竞争者。
离开幻境的办法是完成任务。
想要拔得头筹，要得到幻境给出的钥匙——给出的提示是，只要得到这个幻境的承认，就能拿到钥匙。
前者很容易。
后者多少有点玄学。
要得到一个幻境的承认，多少有点古怪。
几人边下山便讨论任务。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山脚村落的村民不受山中大妖怪的伤害，时间限制：三天”。
这项任务看起来很简单。
郑一二应当是习惯了发号施令，正经起来语气充斥着杀伐果断的气场，“等会儿我们下了山会有村民接待我们，等了解情况以后，我们再选择是攻还是守。”
宴窈嗯嗯点头。
郑一二手心有点痒，莫名觉得宴窈脑袋一定很好摸。
后背兀地发凉，垂头就见小狐狸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也许是因为狐狸眼本身的形状，看上去他像是在笑。
笑的，有点瘆人。
郑一二心说。
感觉这狐狸要把我的一切都看透了。
……
山脚果然有等待他们的村民，见了他们之后，齐刷刷松了口气，满脸都写着“谢天谢地终于有仙人来救我们了”。
热情的不得了。
“我们为仙人准备好了住处，也备了好酒好菜，诸位仙人有别的要求吗？”
封珏淡淡道：“我们已经是入道，不食凡尘食物。”
村长面色讪讪，“是是。”
郑一二：“我倒是想吃点。”
有人捧场，村长自然扬起笑容，“好好好，都是些粗茶淡饭，仙人不嫌弃就好。”
为他们准备的地方是一间两层高的客栈，在村子里已经算得上是高配了。
村长让小二把备好的酒菜端上来，为郑一二倒了杯，言语之间颇有几分自豪，“这可是我们村里面独自的佳酿，喝了以后灵台清明，无病无灾，延年益寿。”
郑一二惊叹：“竟这般神奇？”
村长更骄傲：“自然！”
“仙人猜猜我年岁几何？”
村长满头黑发，面色红润，精神抖擞。
最能看出年纪的脖子和手背，没有任何松弛。
郑一二推测：“三十？”
村长笑着摇头。
郑娴小声说：“二十五？”
村长仍然笑着摇头。
赵五六：“二十八？”
张三四：“二十六？”
村长仍然摇头。
封珏联想到酒能延年益寿，大胆推测：“九十九？”
村长依旧摇头。
他目光看向没有回话的宴窈。
宴窈正在抵抗酒的味道，闭而不言。
小狐狸抬头望着宴窈，想给她运点灵力又念起自己满身邪功没法滋养佛光普照的弯腰。
他跳上桌子，似是无意间用蓬松的尾巴盖住酒杯，防止气味窜出来，舔了舔她的手指，“吱吱？”
好点了吗？
宴窈不是很好，拿帕子捂住嘴，还是没忍住，“呕……”
她闷声说，“不好意思，各位。”
“我怀孕了，闻到鱼腥味就想吐。”
村长震惊：“仙人还能怀孕？”
郑一二无语，“你这叫什么话？成仙了男人想生都能生。”
这话直接给村长整沉默了。
宴窈缓过那股难受，歉疚说，“抱歉，失态了。”
她在众人询问的目光中解释道。
“年少不懂事，怀了个妖胎。”
村长悚然一惊，尖声道：“妖胎？？”
宴窈：“别害怕。”
“这是阴年阴月阴时怀的妖胎，生父是已故的妖王，也是鬼胎，一旦出世，便妖气冲天，徒手捏死妖王也不在话下。”
郑一二诧异中含着好奇：“你这是怎么怀上的？”
宴窈虚弱道：“有感而孕。”
小狐狸：“……”
真是好熟悉的台词。
在我面前竟是连演都不演了。
村长还有几分不能接受，“您……”
宴窈满脸正色，抢先道：“您不用担心我，我这会儿苦点累点没关系，这都是为了苍生。”
村长：“……”
宴窈：“对了，您多少岁来着？一百岁左右？”
村长神色恍惚：“九十八。”
郑一二拍手，“好耶，宴师妹猜对了！”
她扭头毫不客气的问村长，“有奖励吗？”
村长仍然恍惚于妖胎，语气都有点虚，“那，那就将这坛酒送给仙人了。”
郑一二不赞同：“宴师妹怀孕了，这酒还是送我吧。”
村长也没心情想仙人的世故，说：“好好，仙人若喜欢便拿走喝吧。”
封珏面色不虞。
他才九十九，宴窈猜一百，怎么看都他接近答案，凭什么只给宴窈奖励？
赵五六看了看宴窈，又看了看郑一二，鼓起勇气笑着问：“这酒竟真能延年益寿，是添了什么食材吗？”
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可爱极了，是很讨长辈喜欢的长相。
村长缓过震惊，叫人将红烧鲫鱼给撤掉，又笑着回赵五六的问题，“酿酒的食材就在山中，往常都是乡亲们一同上山采摘，可惜近来妖怪盘踞在山中，我们便不敢上山，村里的乡亲们都是靠卖酒为生，没有食材就没法酿酒……”
村长长长叹了口气。
“这般情景下去，哪怕妖怪不吃我们，我们也要饿死了。”
他很快就振作起来，“还好，还好仙人来救我们了！”
封珏眉头微蹙，只觉得听了一大堆没用的，他淡声问：“你可知这是什么妖怪？村里可有人见过他？”
村长摇头，“这我们哪知道啊，真见过它的早就死了。”
“只知道他吸人血吃人肉，周寡妇的姘头死无全尸，只找到了几根骨头。”
赵五六：“你们怎么凭几根骨头辨认出是周寡妇的姘头？”
村长面露难色。
赵五六娇声道：“您和我们说的详细些，我们也能更好的了解这妖怪，保护你们啊。”
村长摆手：“多少有点冒犯了。”
赵五六：“没事没事，我们不觉得冒犯。”
村长无奈，只好含糊讲清楚：“妖怪也没全吃完，他不吃屁股，那男人屁股上有块胎记，周寡妇认出来了。”
赵五六：“……”
赵五六和郑娴年纪都不大，面皮也薄，乍然听到这话，确实有几分尴尬。
村长跳过这话题，“自从王寡妇她姘头死后，我们村每晚都妖怪杀死几个乡亲……”
他语气沉重，眼眶有几分湿润，“总之，那妖怪来头不小，又极为凶残，诸位仙人一定要救救我们！”
封珏：“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
夜深了。
客栈里除了他们修士，还有不少因为害怕而聚集过来的乡亲。
村子里的乡亲们人口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两百来人，最近又被妖怪杀死了不少，也还有一百三十多人。
百来号人聚集在客栈，将本就狭窄的地方挤的更为狭窄。
封珏受不了这种拥挤环境，他蹙眉看了看周围，见宴窈和郑一二师姐弟三人进了一间房，便也跟在进去。
郑娴咬唇紧随其后。
屋内。
小狐狸抱着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玉瓶，吃力地给宴窈倒水喝。
玉瓶和小狐狸一般高，小狐狸抱着瓶子倒水，每一根毛发都在用力，蓬松的炸了起来。
宴窈喝了口水，见郑一二坐在窗边品酒，“你喝了吗？”
郑一二：“没。”
宴窈：“还是别喝了。”
郑一二敏锐道：“饭桌上是被酒臭吐了？”
宴窈抿了下唇，“我对血腥味比较敏感。”
这酒闻起来很香，只是里面的血腥味更浓，腥臭异常，甫一开盖，委实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郑一二好笑道：“你真大胆，吐就吐了，咱们这会儿是仙人，那村长能怎么着我们？还张嘴就编自己怀了妖胎，出生就能徒手捏死妖王，就不怕这山里真的是妖王？”
宴窈小声嘟囔：“哪能次次都这么巧。”
上次撒这个谎就碰到了魔尊。
这次怎么也不可能遇到妖王了。
再者说，妖王都死了。
退一万步讲，妖王若是没死，来这山里吃人做什么，怎么也找个符合身份的好去处吧？
再再再退一万步讲，金丹期的幻境，怎么可能有妖王出没？
其他几人听出门道。
郑娴：“所以这酒其实是血酿成的吗？村民们喝血才长寿？这血从哪里来的？”
宴窈看向她。
郑娴瑟缩了下。
“……”
这么紧张做什么？
一直一言不发的张三四说：“其实喝人血可以延年益寿。”
见众人看过去，他面色波澜不惊，仍然一板一眼，“只要那人十世向善，再取他的心泡人血七七四十九天，喝完之后便可延年益寿，重回青春。”
郑娴面色惨白，“那这些村民他们为了活的更久喝了人血……”
张三四硬邦邦道：“我只是说了一个可能酿酒的方法，并不代表村民们就这样做的。”
郑一二接过话：“好了，别被带偏了，幻境给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村民三天。”
封珏淡声道：“没错。”
“村长并没有告诉我们太多妖怪的信息，我们还要想办法试探妖怪修为深浅。”
他看了宴窈一眼。
宴窈握着茶盅，小狐狸兢兢业业，像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给她倒水，完了还抱着玉瓶仰头，眼睛亮晶晶的等夸奖。
演技真棒。
宴窈揉了揉小狐狸脑袋，头也没抬的问封珏，“……怎么了？”
封珏：“先前你说你怀了妖胎，能徒手捏死妖王，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兴许能引出这妖怪。”
宴窈懂了。
这是要她当饵呢。
小狐狸：“吱。”
就说得先杀太子吧。
这人心脏的很。
封珏：“在遇见你们之前，我与郑师妹已经在山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妖怪痕迹。”
宴窈疑惑：“我们？”
郑娴细声细气：“你和正义宗的道友们。”
赵五六也说：“我们虽然没在山中刻意寻找，但从西边走到南边，一路都没感受到妖气。”
宴窈若有所思，很快就淡定道，“我没意见。”
郑一二：“孩子是瞎编的，你们准备怎么放出消息？”
封珏运筹帷幄：“设宴，越热闹越好。”
宴窈嗯嗯点头，一副任君摆布的模样，“既然你提议了，那设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
身份骤然变化。
之前在他面前还得委曲求全的人这会儿倒开始颐指气使。
封珏原本心中对她因拜师受苦的怜惜荡然无存，恨意卷土重来，他捏了捏拳，“好。”
郑一二端着酒杯好奇凑过来，“这种不懂礼数的师侄，在我们宗门是要被抽鞭子的，需要我帮你教训他吗？”
封珏面色冷凝，眼神似冰霜看向宴窈与郑一二。
小狐狸蓬松的尾巴勾着宴窈的手腕，传音入耳，“拒绝郑一二，我替你杀。”
宴窈：“……”
她只想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
002：哪来的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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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