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虽然不满，但还是按时到了杭明住处，都没顾上喝水歇一歇，进主卧放下药箱便挽袖上前给杭昭正骨，全程目不斜视、默不作声，将杭昭脱臼的腕子扭正回去时，杭昭还陷在被褥里安稳沉睡，没被扰醒过来。
末了起身，张医生才回眼看一看这床边的铁链子，拍拍杭明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果然不出我所料，阿明，你终于还是变态了。”
杭明佯装没听懂，递给医生一张银行卡，说：“麻烦你了，这是我额外的心意。”
“明总客气。”张医生从善如流地收下，笑得牙不见眼。
杭明请他喝了两口茶，吃了两个甜点心，便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
“你不是要做早饭的吗？”张医生左脚都迈到了防盗门口，还要扭过头来专门问一句，
“嗯，我打算做鱼片粥。”杭明也没瞒着，“但你好像不能吃鱼。”
“告辞。”张医生摔门而去。
杭明打算去市场，买一条活鲈鱼，请摊主片好后再带回来煲粥。
杭昭爱吃河鲜，且吃鱼补脑，他最近确实该补一补。
杭明从六点忙到八点整，把鱼片粥和白灼菜心端到杭昭床头，担心他维生素不够，又另榨了杯胡萝卜苹果汁。
他刚把餐食放好，杭昭就睡醒过来，二人四目相对，他还没想好说什么，杭昭便蹭一蹭枕头，轻声问：“你要去上班啦？”
“嗯，我吃过早饭就去。”杭明回答，他想了又想，还是探身将杭昭左手腕的链子解开，“你动一动右手，看有没有好全。”
“没什么大问题。”杭昭不以为意，撑坐起来时往杭明身边挪了挪，右手便又勾住杭明的衣领。
杭明顾及杭昭脱臼的手腕刚拧正，没敢多碰，甚至由着杭昭探头过来，轻轻吻在他唇边。
“吃饭吧。”杭明说，“我就不锁着你手了，免得你不方便。”
“嗯。”杭昭顺从地点点头，“你可以把我脚链缩短些，省得我满屋子乱跑。”
“你倒自觉。”杭明他收了劲儿，轻轻拨开杭昭勾着他衣领的手，“吃完了补会儿觉，中午还是老时间，我给你送饭。”
“下午就别睡了，下午有董事会，我给你个平板，倒是你在线上跟我同步开会，听一听重点，必要的时候说两句。”
“董事会而已，你能搞定，不需要我……”杭昭又懒散地准备甩锅，觑了眼杭明的脸色，赶紧打住，怂怂地回答，“知道了。”
“乖。”杭明满意地摸摸杭昭那一头乱毛。
不过，既然杭昭不想逃出去，那杭明其实可以给他一个软件配备齐全的平板。
吃完饭，杭明就把平板找出来，说杭昭要是不想补觉，可以用平板看看电影，或者找人聊天也行。
“别试探了，我真没有想跑。”杭昭无奈苦笑。
杭明认真地说：“我是怕你无聊。”
最近小半个月，他都早出晚归，待在住处时间不长，也没给杭昭留些能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杭昭真耐得住，从没因为这事儿跟他闹过。
杭昭把平板接了，眉眼低垂：“好，你晚上早些回来。”
杭明一愣，含糊地应了声，同手同脚地出了门。
好奇怪……杭明难得见到乖得那么真实的杭昭，没有觉察出一丝杭昭作假的嫌疑，仿佛杭昭没在讨好他，而是真心喜欢他。
还是拧胳膊那一下太重了么？但杭昭又不是能被打服的。
杭明心不在焉地晃过一上午，到中午陪杭昭吃饭时才稍稍好些，见到杭昭笑，也不自觉地把笑意挂在嘴边。
“右手伸过来，我看看。”
杭明将摆放了碗碟的小桌板挪到一边，刚把床尾的地毯空出来，杭昭便丁零当啷地扑进他怀里，扑得他差点没坐稳。
杭昭把脸埋在他颈窝，双手搂过他腰，发出了满足的轻叹声。
杭明感觉到搂腰的力度，确认杭昭的手没什么大问题。
“这家是新开的店，没想到你会喜欢。”杭明扫了眼杯盘空空的桌面，了然笑道。
“我也没想到你被我养成了一块木头。”杭昭抬起脸，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唇。
杭明反驳他：“多数时间还是我自己养自己。”
杭昭蔫儿了，慢慢地把脸又埋回杭明肩膀。
“我知道你刚刚想亲我，”杭明好笑地点破杭昭那点心思，“但你吃过饭还没漱口。”
话音刚落，杭明肩膀一痛，杭昭隔着衣服咬了下去。
牙口真好。
杭明给杭昭平板上登了自己的工作账号，他账号上的工作资料多，杭昭可以临时抱佛脚，扫一眼各项目的工作进度。
那账号上还有林昀这个联系人，杭明等着杭昭把他删除拉黑，但大半天过去，杭昭并没有动。
这迟来的尊重真让杭明感到五味陈杂。
下午的董事会没出岔子，杭昭哪怕“在家养病”，隔空开会也能句句说到点子上，杭明照例不动声色地退到下属的位置，在杭昭说话时控场，在杭昭讲完后整理总结杭昭的发言，完事散会，顺便婉拒股东的聚餐邀请。
“也不知道昭董这病什么时候能好，这都小半个月了。”股东忧心忡忡，“明总，什么时候方便让我们去探望一下啊？”
“不好意思啊，医生让昭董最近静养。”杭明勉强地笑一笑，“下午在线上开会，他都比较勉强，你没听他那声音都哑了吗？”
“哎呀，我懂我懂，昭董辛苦，是得安心养病。”股东这才讪讪作罢，“有明总你在，公司上下都放心。”
杭明不与股东多言语，他急着把能处理的工作处理掉，赶在晚六点前下班，本来是想为了周五早归，多加班一阵，但想一想杭昭，他又不太忍心。
周五的事情周五再说吧，他想早点回去陪今天的杭昭。
杭明边往办公室走，边打开手机，准备看一看主卧的监控。
但他通讯软件先跳出消息，发信人是林昀。
“明先生，我思考了许久，还是想跟你最后见一面，聊聊那天晚上的事情。”
他这讯息发来得真巧，正好杭明把登过自己账号的平板给了杭昭。
杭明没有回复，他着急点开监控，画面里杭昭倚靠在床头，抱着平板点开了和林昀的聊天界面。
“有什么好聊的？”杭昭用杭明的账号发去回复。
杭明来不及撤回，对面的林昀发过来一条视频。
视频封面，正是衣衫不整的杭明。
“我想，你应该不愿意让你哥看到吧，那天晚上的视频我手里还有很多。”
杭明捏紧手机：是，不愿意，但杭昭已经看到了。
他抢在杭昭之前回复：“说吧，在哪儿见面，哪天见面？”
监控小屏里，杭昭摔了平板。
林昀回答：“周五晚七点，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
“我早就应该来找你，但你哥太碍事，他几乎毁了我。”
“那他对你下手还是太轻了。”杭明怼了一句，他不管林昀如何，心已经飘到了杭昭身边。
回到办公室，杭明开了监控的语音。
“杭昭，你摔平板的时候当心手。”
杭昭的碎发挡住了眼，他没有看向监控，冷笑道：“明先生，周五晚上还回来吗？”
“我可以不去，反正那个视频你也看见了。”杭明叹口气，“甚至那天你都把我‘捉奸在床’，我也没什么要解释的。”
“看你的聊天框，他又发来消息。”杭昭说，不知为何，他语气里有着认命的平静。
杭明只好扫了一眼新消息，林昀说：“你不来赴约的话，那你永远只能当杭昭的弟弟。”
“这话也不用他说吧。”杭明没有回复林昀，自顾自与杭昭说道，“难道我去赴约，我就能不是你弟弟？”
“啊，那还真能。”杭昭失声笑道，他抹了把脸，露出了绝望到通红的眼，“你不是不想姓杭，不想做我的弟弟么？”
话说到这儿，杭明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你别告诉我，林昀才是林海生在外的私生子？”
他之前怀疑过，但仅限于怀疑林昀是另一个私生子，而且他怎么查也没有查到林昀的父亲，担心再查下去给杭昭惹麻烦，于是只得作罢，这些日子又跟杭昭纠缠，没往那方面再想过。
“嗯，我知道你一面和林昀约会，一面又在在查他，所以我把他身世的一部分抹掉了。”杭昭惨然地回答，干脆闭上了眼睛，“你只知道他有个母亲，也知道他和江霖有关系，但剩下的你什么也查不到。”
“……你抹掉他跟林海生的关系，为什么？”杭明下意识攥紧拳头，就算杭昭不说，他也猜到了几分。
但他等着杭昭的回答。
杭昭说：“因为怕你顺藤摸瓜，找到你自己的亲生父母啊。”
监控里的话音有些失真，甚至断断续续，明明网络环境流畅，不存在卡顿。
是杭明有些耳鸣了，像被杭昭隔空又扇了一巴掌。
杭昭不放过他，断断续续地还要往下说：“恭喜你，阿明，你终于可以逃脱我这片苦海了。”
扭曲啊，扭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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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