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九斤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匕首。
袖珍匕首被他握在手里翻来覆去，趴在806门口的病鬼，目光也跟着移来移去。
皮鞋鬼残存的半截鬼躯，逐渐就被内鬼给吸收殆尽。
匕首的刀刃恢复成石九斤刚拿到手的状态。
石九斤用指腹轻轻划过刀口，手上的皮肤毫发无损。
“明明就是没有开过刃的一把道具匕首，在对付鬼的时候，竟然格外有效。”
806病鬼也许知道什么……
石九斤往806门口的方向走，尝试和它沟通：“你以前有见过这把特殊的匕首——”
话刚起了个头，就看到特型演员病鬼满眼惊恐，娇小的个头一个劲儿往后蹿，用身体行动抗拒石九斤的靠近。
它看向石九斤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石九斤：“……”
太不配合了，难搞。
他用余光示意了眼身后的内鬼。
——吃饱了？
内鬼点头。
——上！
内鬼阴沉的脸瞬间一亮。
“别！——我说！”
病鬼掐着嗓子，整个鬼摇摇晃晃，贴在墙角。
即使石九斤看不见他被医用白纱遮住的脸，也能猜出他脸上纠结慌乱的表情。
“我叫王大明，以前也在中心剧院工作。你这把匕首上有中心剧院道具组的标志，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道具。”
石九斤眼神微沉。
“普通的道具，能消灭恶鬼？”
病鬼小心翼翼地瞅着它，“我也不、不知道为什么……别让它过来！我真的不知道！”
石九斤拦住内鬼，“冷静点。”
在他看来，两鬼早晚会成为午夜剧院的同事，关系要搞搞好。
至少……不能任凭内鬼单方面吓唬别鬼。
“不知道匕首就算了，那你总该知道为什么你的806病房里有这么多符文？”
屋内的符文，和他从体校部救出来的韩木家小区门口看见的符文，非常相似。
石九斤隐隐觉得，二者之间存在一定关系。
病鬼缩了下脖子：“是医院的人为了防我，特意找人在806布下了这么多符。这是镇鬼用的……”
石九斤蹙眉：“防你？他们不防801 的董医生，不防807 的照片人，为什么要……”
他忽然停下话。
脑中原先的猜测突然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你不会比它俩还危险吧？”
他原本猜测皮鞋鬼和女医生鬼，是因为伤害过活人，所以可以独立于现实行走。
病鬼点头，“从活人的角度，我是比它们恶一点。所以我才能在这安然无恙……”
在石九斤指挥内鬼扑向它以前，病鬼挣扎着低吼：“可是我没伤过人！不信的话你可以让你身后那家伙看看我身上有没有活人残存的戾气！……”
石九斤突然明白了。
病鬼在8楼无法显形的原因，是因为这一屋子的符文压制了它的鬼性。
他有点头大。
满屋的符都只能勉强让它无法聚拢鬼体、无法让它彻底消散，如果没有符文的克制，病鬼的恐怖程度究竟有多大?
石九斤打量着瑟缩在墙角的病鬼，不解。
[上上下下看不出哪里有恶鬼的样子……]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声，病鬼小声抗拒：“鬼不可貌相。”
石九斤恍然大悟。
“那个推着你的病床进入8楼的女护士，现在在哪？”
石九斤在走进病院楼电梯时，遇到过一个从3楼上来的女护士，明明电梯停留在8楼，可是现在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提到女护士，病鬼像是有什么特别大的忌讳，任由石九斤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再说。
石九斤只能放弃。
也许是因为石九斤手上有中心剧院的道具，又或许是因为终于出现了一个能够和自己沟通的人，病鬼竟然主动提出想和石九斤一起离开。
石九斤感觉到它的目光在自己的背包上来回打转。
[它能感应到墓碑密语瓶的存在？……]
把806病床床头那张病鬼和中心剧院老导演的合影照片塞进口袋里，石九斤领着两鬼继续拍摄任务。
令他微微有些诧异，8楼的剩下几间病房竟然全部被人锁住。
身后的走廊传来重重的跑步声。
石九斤警惕地快速转身，一个眼熟的小孩儿正抱着打了石膏的臂膀站在潮湿的8楼走廊上。
是电梯老人家那个玩皮球骨折的孙子！
[他不是和电梯老人在6楼病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走廊响起。
“叔叔……你有看到我的爸爸妈妈吗？”
“他们和爷爷进了楼梯，就不见了。”
石九斤没有放松戒备，小男孩的出现太过突兀……
他把目光落在男孩的鞋子上，鞋面被水沾湿了一点。男孩确实是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的。
——他们和爷爷进了楼梯。
男孩的话，让石九斤想起了电梯里，女护士对他说的提醒。
[女护士为什么要说，电梯里遇到的老人已经死了很久……]
小男孩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8楼走廊里的不对劲，只是一个劲儿喊着爸爸妈妈。
没有得到回应以后，又继续往石九斤的位置跑。
就在距离石九斤几步远的时候，他慢慢停下脚步。
[他在看我的身后？……]
石九斤眯起眼。
男孩目光所及的方向，是内鬼。
难道是因为小孩的眼界低，所以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停下来的男孩换了个行走方向，错开石九斤，直接朝左侧的双开玻璃门走。
石九斤记得，那扇玻璃门后的长廊直通西院传染科。
[小男孩儿要去西院找他的父母？]
石九斤往手中握着的镜子里瞄，内鬼正站在他的身后。
“我在8楼会议室里问过你病鬼在哪，你告诉我说它在西院传染科803病房。”
可是他却在806遇到了病鬼王大明……
无论是83号提供的实习医生挂牌，还是内鬼，似乎都在有意无意，把他往西院传染科的方向引导。
内鬼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目光阴沉沉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倒是王大明感觉到一人一鬼之间不和谐的氛围，主动解释：“我的遗体在传染科，它可能误会了……”
遗体？
石九斤用目光拷问它。
王大明垂头：“我的尸体，有一部分还被镇在医院里……不拿走那部分，我也无法离开。”
“尸体一部分在传染病科803病房吗？……”
石九斤思索。
83号的录制任务其一是查看8楼所有病房，806、807已经全部查完，剩下房间全部被锁住进不去，剩下一项录制任务是找到803病房的档案簿。
病院楼没有803病房。难道档案簿的任务所在地，真的在西院传染科？
想要带走病鬼王大明，就必须替它找到尸体被镇压的那部分。
时间紧，任务重。
石九斤不想浪费时间，干脆推开玻璃门，也往长廊走。
原本跑进长廊的小男孩，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月光透过长廊两旁的玻璃窗，直直地投在长廊的地砖上。
长廊上漆黑无灯，只能借着月光前行。
在石九斤踏上长廊的时候，手机上又接收到了新的提示。
83号用短信告知他目前的拍摄进度。
“既然83号说查看8楼病房的录制任务已经完成，那我接下来只需要找到803病房再完成搜寻就好。”
不知道长廊上的哪扇玻璃窗没有被关紧。
呼啸的风蹿进长廊，刮得窗户砰砰作响。
石九斤走过半条长廊，黑压压的尽头总算清楚一些。
他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站在走廊那头敞开的传染病科入口。
“有人！可以问问803病房在哪。”
石九斤快步走近，在看清那人的刹那，呼吸一滞。
走廊尽头，白色的衣摆随风而动。
那人的上半身直挺挺与地面垂直，衣摆下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