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认清在这里的位置,试探可一点用都没有。我忌惮又怎样?”
“合作的话,您既解决了后顾之忧,又可以借此向上界提条件,岂不美哉?”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反水?”
“我自是有东西抵在您这的。”
庞玺掀起袖子,他手腕上有细细一圈血痕,远远看去像是被什么切过一样。
“债镯?”锻云霄显然来了兴致。
这个东西很少见,说白了就是把血肉抵给结契人。
一旦没有践诺,结契人念个咒语,背债人就筋骨皆断,手足皆落,血溅三尺。
“这债镯抵四肢,我以此与您结契,诚意够不够?”
“真狠。”锻云霄走到他面前,点了点头,“你最好是能把神钉给送回来,不然我就把你的血肉剁成酱还给你。”
一道光沿着庞玺手臂淌出,钻入锻云霄手心,形成一叶记号。
“醒了就进来,神钉不是在你手上吗?”锻云霄转身,对着门口道。
礼颂仪原先盯着庞玺带着债镯的手腕发愣,听到这话回过神来。
她散着头发,披着袄子走进正殿。
“我带来了。”
“给他吧。”
三枚上古玄铁铸造、表面覆满旋花纹的神钉放到了庞玺的手中,外溢着上古灵力,很有分量,相当冰凉。
“你的额头?”
礼颂仪掩去诧异,故作镇定地问庞玺。
“没什么。”庞玺摸了摸眉心,摇着头道。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怎么有个花钿?”锻云霄打量着庞玺额上的图案。
朱红色,五点梅花样,更衬他面容白皙。
“只是…一时兴起,随手画了上去。”
庞玺轻咳一声道。
“交换命格是不可逆的。”
“我知道。”
虞旦夕摸了摸额头,翻翻法阵图。
“那先给你定吧,到时候引萧意澜出来,骗他闭个眼睛就行。”
“好。这我已经过交代不识了。”
命格先定,额上浮现一点。五脏将祭,一点周围浮现五片花瓣。
“还挺漂亮的。”
虞旦夕看得入迷,伸出手想摸一摸。
被庞玺躲过了。
“想想看,你但凡摸了我的脸,就有人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是不是突然不想摸了?”
“这很符合我哥的作风,不摸了。可他这个控制欲很有问题啊!”
“你抢他零食没有问题?”
“这是两码事……”
“他只是对喜欢的事情执念深了点,人之常情。”
“那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怎么看对眼的啊?就喝个酒?荒唐。”
“我开始也觉得荒唐,不过知道他那瓣灵晶会加深他某一瞬间产生的念头后就不奇怪了。那瓣灵晶将这个念头后隐藏的**放大,延长其存在的时间,最后彻底控制他。”
“真的假的?有什么证据?”
庞玺无语道:“真的,不信你看看我脖子上的咬痕。”
“还真是,那辛苦你了。”
“……”
庞玺努力说服自己冷静,继续讲道。
“拿我举例子,他看到我的时候,可能只是一闪而过想喜欢我的念头。可是这个念头被察觉了。”
“情感是最好控制的。于是那瓣灵晶就抓住这抹不经意间的情,不停地加深它,使它最终变成了执念。”
“有了执念,有什么是不能去做的呢?所以他拼了命想要留住我,目的开始偏离,性格变得乖戾。这其实是很可怕的。”
“你知道吗,他一开始接近我,还没确定我是不是杀他哥哥的凶手。可是一被控制,他就觉得我太好了,好到要是他一个人的,却忘了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没关系,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庞玺说完,望向不语的虞旦夕。
虞旦夕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口道:“二哥会这样,那大哥呢?”
“你说…意则?”
黄泉水冰冷至极。
可是左右也过了这百来年。
一缕残魂,一盏孤灯,飘摇游荡。
每当萧意则感到孤独的时候,他总会游上去些,看看涟漾醒了没有。
总是失望而归。
他揣着失落重新回到泉底,找到一处立足的地方,望着随时会灭去的灯。
那是他的魂灯。魂残灯也微。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能留得一缕魂魄,或许…是有遗憾吧。
什么样的遗憾呢?
没来得及开口的遗憾吧。
总有那么多的话想说,也总有那么多的话说不出口。
最后一次见到那人,是水鬼骸净化失败的那天。
那天来了好多人,甚至连三大宗派都惊动了。自己即将灰飞烟灭之际,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意则!”
那声音掺杂着震惊,悲痛和难以置信。
他猛地一挣扎,想要再看看喊他的那个人。
肉身消失,魂魄被唤起了逃跑的意识,撞破一角,奋力而出,得以残存于世,苦苦挣扎于黄泉之下。
是命好还是命苦,萧意则也没有想明白。他只知道每天他都会试着浮出水面,快窒息的时候就放松自己,慢慢下沉到底。
他学会了把回忆当做话本看,可是那么多可以想的事情,也只记得一片葱郁竹林。
那年他寻至扶桑,那人卧竹下酣然。
他轻声靠近,对这一幕流连忘返,俯下身去想落一个吻。
半途停住了。
理智提醒他不能这么做,即便他很想。
于是他拍了拍那人,告诉那人石头上凉,盖个衣服再说。
明朗的眼望着他,笑了起来。
他早已见过无数遍,但是无论多少遍都阻止不了心漏跳一拍。
这样的笑,那样的声音,成了留他在世间徘徊唯一的痴愿。
不知今夕何年,但是这愿望越来越强烈。
也越来越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