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脸凝重地看着铃铛。
“我记得他和我讲过这个,”凡不识思索道,“黄泉之下锁着个人好像,这铃铛是那个人身上掉下来的!”
“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老大你留个字条就跑了啊!千里传音也不听,去哪了都不知道啊!”
“…此言有理。”
庞玺把铃铛收进袖子里,轻轻点了点昏迷在怀的萧意澜的额头。
“往事莫追,纷扰皆忘,长命百岁,心境平和。”他小声念道,“封!”
萧意澜眉心一紧,黑暗中抓紧了扶着他的手,呼吸加重。
有什么东西被倒出去了般,快速流失着。他拼了命想在虚空中拽住什么,可流失的记忆如水般从他手掌淌过,没有丝毫停留。
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握住的手慢慢地松开,垂了下去。
心中有什么东西被逼进一隅,栓了起来。
看着萧意澜松开的眉心,庞玺停下灵力的灌输,转而拿出了青玉羊毫。
“老大,你要不要再想想……”
“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可是老大,这毕竟也是你灵晶的一部分啊!”
“我考虑了后果。”
青玉羊毫碎成几瓣,泛着灵光漂浮在空中,像点燃的蜡烛般逐渐融化,以灵力的形式流淌进萧意澜的胸膛。
像有刀在削自己的心脏,一片片地砸在肚子里,嗓子被血腥呛住了。
“咳咳——”
“老大你……”
“没事,比愈合好受些。”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两瓣疯狂挣扎不愿妥协的相异灵晶彻底融合到了一起。
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原来融合后的异瓣灵晶,能这么和平啊。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萧意澜站起来,把他交给凡不识。
“我要走了,你带他回去吧。”他拿出手绢想擦擦唇角的血,发现是萧意澜给他的那块,叹着气又收回了袖子里。
“老大,你这样真没事啊?别硬撑啊!”
“真没事,最多虚弱一阵子。”
“真的吗?老大你有事一定喊我哈!话说,我回去怎么跟这个家伙交代啊?”
“你告诉他,他在冥界任职,是天尊之侄,杀害哥哥的凶手已经死了。”
“啊?!”
“说我死了他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不对,可能会觉得大快人心吧。”
“他会不会认出你啊?”
“不会的。”
庞玺苦笑了一下。
“这个封的效果是什么呢?是他哪怕和我在街上相遇了无数次,哪怕他看到我感觉很熟悉,也找不到任何和我相识的证据。”
“他对我的情感不是停滞的,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去,虽然他不会知道这个过程。有人破封也没关系,只要时间够久,就没有影响。”
“他不会因此困扰的。”
说完,庞玺稳了稳体内疯狂流转的灵力,朝湖那边伸手。
魑魅青铜面具破水而出,激起千层涟漪,比被丢进池子里的动静小了很多。
面具委屈着,一跳一跳地跳回了庞玺手中。
“我知道你不喜欢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庞玺将面具戴上,拍了拍它。
“走吧,我要向首辅复命去了。”他转头,对扶着萧意澜的凡不识道。
“老大,我可真把他带走了啊!”
庞玺摘下面具,走到他旁边,盯着萧意澜熟睡的面庞看了一会。
轻轻在这张面庞上落了一个吻。
随后面无表情地把面具带了回去。
“后会有期,不识,记得去看看半尾。”
他又俯下身,在萧意澜耳畔道:“无忧无虑,小鬼。”
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天际。
像用尽绚烂,最终坠入黑暗的芒星。
凡不识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终于转身,扶着萧意澜进了九宫八卦府。
六百年,也挺快的,不是吗?
以为都能长生不老的,才没有细想过离别。
凡不识胡乱擦了擦泪水,第一次注意到天边泛红的晚霞。
和当年蹲在竹舍窗下听讲那会一模一样。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漆寞殿要钉子。”
蛊虺点点头。
“我记得就差这个了,可金掌神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会有办法的。首辅,这里有串铃铛,请您过目。”
“鱼纹银铃?”
“是。”
“就算如此,你之前跟我提过的也还不足以成立。江泽海是在涟漾牺牲后,才坐上这个位置的。他不是假的。”
“确实。但如果涟漾没有死呢?”
“嗯?”
“如果她只是被关起来了呢?”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谁有这个本事呢?关得无人知晓,还瞒了这么多年?”
“首辅,您应该比我清楚。”
隐隐约约,另一间屋里穿出木有枝摇头晃脑的读书声。
“五行掌神,相生相克……”
“你说谁来了?”
“一个自称陈仓使者的……”
“让他进来。”
锻云霄不耐烦地挥挥手:“顺便把礼颂仪喊起来,别老是睡,那个人来了。”
庞玺穿过漆黑一片的廊道,来到漆寞殿上。锻云霄正没精打采地把玩着礼颂仪用来梳妆的镜子,荆棘在她的脖子上也显现了出来。
心魔已经开始蚕食她的神智了。
庞玺惋惜地摇摇头,走上去行了个礼。
“魔尊,我和您商量的事,考虑的怎样了?”
“你说的十八层地狱洞开,不会是唬人的吧?江泽海有这个能耐?”
“他一个人确实不够,再多一个人不就有可能了?”
“空口无凭还想我帮你?做梦!”
“您觉得我空口无凭,又为什么放我进来呢?”
庞玺不紧不慢往前一步。
“您还是忌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