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老大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呢！我可是…萧意澜？你还好吧？”
凡不识摸着后颈一路哎呦地走进房间，被攥着封信浑身颤抖的萧意澜吓了一大跳。
“你说句话啊萧意澜！”
“闭嘴！”
头一次见萧意澜发这么大的火，凡不识懵在原地站了一会，反应过来去抢那封信：“干什么呢这是！不就是张纸吗你至于发那么大的火？！”
“他说他走了。”
“对啊！他是跑了啊！”
“他说他不回来，也不会让我找到他。”
“啊…老大那肯定是气话！气话啊！”
“他说我和他之间只是鱼水之欢，叫我不要想太多了。”
“…你肯定是看岔行了！说不定他说的是半尾那条鱼不鱼鸟不鸟的东西呢！拿过来我瞧瞧！”
凡不识费了好大劲终于把那张纸从萧意澜手中扯过来，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那信上横竖折撇实实在在是庞玺的字。
那种蕴着戾气，很颓的字。
叫人一眼看过去如同绝笔一般。
“不要寻我，你我鱼水之欢，就到此为止。”
这一句话就把凡不识噎住了。
他不知所措地瞧了瞧萧意澜，继续往下看去。
“我将重回三界，追随宗派，再度修炼。你灵晶于我累赘，我不知你兄长之事，亦于你无益而厌，不如好聚好散，各自顺遂。”
最后一个字看完，凡不识已经浑身直冒冷汗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企图圆场道：“老大他这人就是这样！没事没事他自己消化一会就好了哈……”
萧意澜压根没听他说什么，猛地转身，扯过那封信狠狠撕碎，信手一扬。
漫天碎片。
“我累赘…好像我时时刻刻守着他就是拖累他一样！他自己睡够了就走了？玩得高兴就走了？他当我是什么？！啊？！”
“你冷静点，老大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早不走晚不走，探完我灵晶立刻走？！除了嫌弃我无用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你告诉我？！”
“你灵晶？你灵晶怎么了？”凡不识愣道。
萧意澜眼眶通红，咬着牙压抑着两瓣灵晶因巨大的情绪波动而互相撕咬的痛苦，撑着桌子道：“你自己瞧瞧。”
凡不识心惊胆战地撩起袖子，将手覆在他灵晶处，立刻被吓得后退了几米：“你你你你你！你是异瓣灵晶！神和妖的后代你是怎么混入神职的？！”
“呵，你也害怕吧。”萧意澜望着他惊恐的脸，只觉更痛几分，“不仅仅你害怕，知道的所有人都害怕，他们看着我的眼睛里都是……”
这种感觉像心脏裂成两瓣，各生出尖锐的獠牙，连带着猩红的血丝，忘记同脉连枝而竭力撕咬着对方。
记忆里那些眼神更如利刃穿过身躯，刺穿先看到的是凛冽的光泽，然后是鲜红的血涌出染满衣襟。
这个时候才开始有尖锐的痛感从伤口向四面八方扩去，寒意从小腿像蛇般缠绕着伏上膝盖。
痛都是先集中一点，再四散去，将身体彻底攻陷，就如同情感一般。
灵晶是他很多年闭口不言的心伤。
萧意则在的时候，想这件事瞒起来，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哥哥撒谎。
他本想问为什么，直到看到那些人刀子般的眼神，看到哥哥勉强而挣扎的神情。
有些话突然就问不出口了。
萧意则像把他层层叠叠用棉花围了起来一般，风雨打不进来，只湿了兄长的衣襟。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还是有底下人偷偷议论，说他发起病来像野兽，闹气脾气来像恶犬，还是个半神不妖的东西，真不知道首辅大人怎么想的。
那个时候年纪也还小，可不知为何，他那个时候没有横着脾气站出去闹个天翻地覆。
相反，他只是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抹眼泪，等那批讨厌的人走了，才慢慢扶着墙走出去。
好坏啊，他们好坏啊。
小小的他抽噎着，沿着路上的红灯笼一路踉跄地回去。
那条路，每走一遍都像踩着自己的眼泪，每走一步伤口就像被重新刮开了一般。
那个晚上，熟悉的道路第一次那么陌生，路边的犬吠也成了恶的低语。
痛感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快走！”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对凡不识喊道。
“走什么走？！把你这样扔在这老大得找我算账！我扶你去九宫八卦阵中央压一下！”
凡不识缓过来，伸手去扶他，却被一把推开。
“他都不要我了…你就不要再为我费力气了……”
咬字很艰难，痛苦把他折腾得闭不了眼。
一滴泪砸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哭什么哭啊压一下的事情！我还以为你有多凶！不能再找一个吗？！赶紧的我念传送诀！”
凡不识猛地一拽他，念起了传送诀。
二人瞬移到山顶上。
是那日重阳他们饮酒作乐的地方。
萧意澜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到了嗓子眼。
“撑住啊撑住！我现在就帮你压！”
凡不识松开他，同他面对面站着，召唤出双流星锤。
整个府邸泛出不同寻常的光泽，上空俯瞰过去，四周环山，山外流淌着澄澈的柳江，灵气在上空形成漩涡盘旋汇聚，携带着天地精华入阵。
“凡…凡不识……”
“干嘛？！大爷我在救你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
“那你赶紧说啊！什么丧气玩意！”
“谢…谢谢……”
凡不识愣了。
“你你你！那么客气干嘛？！我这是…这是举手之劳看不下去而已！你…我……”
实在编不下去了，凡不识叹了叹气。
“真是受够了！我就是想救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去送死吧？！活下来好好去找我老大问清楚！知道没！”
“不要……”
“给我去！真是受不了你！我老大不是那样的人好不好我都认识他几百年了！”
萧意澜咬着唇默不作声。
“你还生气了？！”
凡不识郁闷地继续操纵九宫八卦阵：“你开个千里传音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