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天旋地转比上次的还要久,还要难以忍受。萧意澜心里焦急,倍感煎熬。
好不容易见着一点光亮,他拔腿向前跑去。
眼前出现了一番熟悉的景象。
“牛…牛羊村?”
萧意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熟悉的溪流缓缓淌过,村前的石碑崭新无疵,扛着农具的村民闲谈着从他面前走过。
“这新来的文书给咱村起的名字真好记!”
“是啊是啊,回去就跟我老婆炫耀炫耀,我会写村名了哈哈哈!”
文书…应该说的就是庞玺了,萧意澜暗自肺腑道。这个时期唤庞若竹应该是比较贴切的。
这般算来,现在是忘忧十六年。
他现在是魂识入梦,没有实体,只能先按兵不动,看看后面有什么发展。
他按照记忆,找到了离村子有些距离的竹舍。竹林葱郁,摇曳静谧,看得他恍然如梦。
那一抹青青子衿就这么伫立在竹舍门口,透过绰约竹林,静静地眺望着群山万壑,苍茫水天。
“也罢,也罢。”一句很轻很轻的话远远地飘了过来,在风中散作了千丝万缕。
正直被贬,这是第三次了吧。这句也罢是送给自己的,还是送给这万重叠岩的呢?
萧意澜心一紧,痛如脱臼。
虽然知道庞若竹看不见自己,萧意澜跟在他后面的时候还是蹑手蹑脚,屏息凝神。
空空荡荡的竹舍,一个架子,卡几块竹板便是床;一叠薄纸,糊住漏风地方便是窗户。
唯一惹人注目的是那小木头箱子。萧意澜猜测里面应该是衣服什么的。
下一秒,庞若竹走过去,打开了放在角落里的木头箱子,抽出了几本书。
萧意澜震惊地凑上去瞧了瞧,小木头箱子里就那么几件衣服,其余的地方塞满了书。
“学而不倦,行而不辍。”庞若竹捧着书,坐在床边自言自语道。
那硬邦邦的竹床上就铺了一层薄薄的褥,看上去就硌人脊梁。
“难怪你不要我多铺点,原来你之前就是这么过来的……”萧意澜不自觉地对着庞若竹开口道。
他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观察庞若竹的反应,想起来对他来说自己和空气没什么区别,可以随说随做。
于是萧意澜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庞玺的旁边,继续道:“真是的,下次回去一定要先斩后奏,直接给你都布置好。”
庞若竹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地翻着自己的书,一边翻一边摩挲纸上的字里行间,似乎是在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么贪恋白纸黑字呀。”萧意澜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般说起来,“那我以后陪你去人世间多淘些好了,记下来记下来!”
“让我瞧瞧这是什么啊。”萧意澜凑上去,打量着书上的内容道:“这个字迹…这是你自己写的啊?!”
右页满满,左页尚未下笔,空白待墨。
横竖折撇这样露锋的字,和玉骨扇面上那行自白一样蕴着戾气、不甘、挣扎和落寞。
令人难忘。
天色渐暗,一盏烛火摇曳,衬得周围更加黑暗。
萧意澜有点不明白,庞若竹为什么花尽所剩不多的积蓄远离人烟,在林中建了这么个屋子。
是次次打击下有点厌世了,觉得人心可畏吗?
正发着呆,烛光忽灭。
这里不似冥界,人们遵循着自然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萧意澜悄悄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阖眼的庞若竹,发现他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
萧意澜下意识抬手去擦,反应过来自己无法触碰到他,默默收回了手。
这次梦魇与上次不同。
萧意澜坐在床边靠着墙眯了一小会,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庞若竹不在床铺上。
他困惑地走出门去一看,附近一片地方都种上了栀子,还有很多人朝竹舍走来。
他们或夹着书,或背着包,脸上稚气未脱,成群结伴有说有笑的。看模样,有的是市井平民家,有的是富贵商贾家,甚至还有官宦世家之子。
萧意澜看了看室内,发现多了那几张歪歪扭扭的桌子。
办学?看来这是到下一段记忆点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入座,庞若竹出现在门口,比初来乍到多了几分洒脱。
“先生,门外怎么多了那么多的栀子啊?”一个大胆的学生问道。
“我的母亲前阵子给我寄了许多栀子的种子,我就都种下去了,没想到发芽这么快。”庞若竹微微一笑,转头看了一眼外边。
他的目光掠过萧意澜,似水般望向那片栀子。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庞玺,青衿悠悠,不着官服,也没有架子。眼底有对处境的洒脱豁达,也有对后辈的期待赏识。
那股戾气散去,他看起来如玉般温和。这位先生轻轻敲敲简陋的讲桌,开始缓缓道来。
萧意澜站在门口听他讲学,良久方才挪了一下位置。
余光瞥见门外窗户下坐着一个人。
天生扬唇,浓眉端正,衣衫褴褛地坐在那,默默地听着。
是凡不识。
萧意澜有些惊讶地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望着他。凡不识这时候清瘦许多,低着头,盘着腿,很是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萧意澜隐隐有听刚刚的学生提到,有一个很奇怪的人几乎每天都来这里,只靠着窗户听,也不进来。
想来就是说他了。
里边响起平仄起伏的诵读声,庞若竹走到门外,对着凡不识伸出了手,递给他一本书。
“要不要去里面听听?还有桌子的。”
明天有事情!晚一天更![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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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扶桑苍茫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