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有回答我最初的问题——我究竟是谁?”潘西紧盯着这只孱弱的小动物,心中疑云更甚,“你讲了这么多无法考证的故事,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潘西湖绿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这只似龟非龟的小东西干瘪的模样。它似乎感受到威胁般,身体有些轻微的抖动,因为过于细瘦的身躯,连这轻微的抖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它怎么了?”兰尼伸手想要去戳一下朵伊,却被潘西捉住了手腕,“你干什么!”
难道看不出它此刻的噤若寒蝉吗?还要添乱!潘西漂亮的大眼睛一飘,翻出一个白眼,却并未忘记自己此刻的目的,再一次重复自己的问题:
“我是谁?”
“您明明已经知道了,阁下。”朵伊的脖子拼命向下低着,努力不与潘西对视,“不要再问下去了。”
“你说过会告诉我一切。”潘西言辞上寸步不让,动作上却没再逼近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只是用带些怜悯的眼神看着它,“哪怕你所讲述的历史全部是真实的,但你的故事里,几乎没有提到过我的名字。”
“这就是一切。”朵伊目光闪躲,尽量避开与潘西的目光交流,“我只告知您我应该告知的事情。”
话音刚落,这只小东西就被一双手笼了起来。朵伊眼前骤然漆黑一片,随后它感到自己脱离了桌面,飞速升高,在它要为这突然的变故失声惊叫前,先抵达它耳边的却是无比温柔的少女声音,“你知道的,朵伊,这远远不够。”
这当然远远不够。
潘西缓缓将自己合拢的双手展开,朵伊就蜷缩在在她的掌心,但它却没有过多的惊惧警觉,反而耷拉着自己干瘪的双眼,仿佛露出像人类般的依恋神情。
“……你哭了?”
潘西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小家伙两只眼睛的外角都多出了一点白痕,像是石头被刮擦了一点的粗糙痕迹。凭她不多的阅历,只能认为这是它在流泪。
或者说,潘西确定它就是在流泪。
在潘西见到这个丑陋小东西的同时,她就已经察觉到,这个小东西之间与自己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链接感,这种感觉和她与金的链接极为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她感到这个小生物,似乎与她的血脉相连。当然,潘西明白,自己不可能与它真正相连,但是他们之间,必然有种潘西不知道的联系。
她完全相信朵伊所讲的故事,但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更多故事,必然与她——奥克塔薇尔·克罗宁,还有它——这只叫做朵伊的魔法生物有关系。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把你接回来,那么首先,讲讲与我有关的那些故事吧,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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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苏埃诺帝国年轻一代里魔法天赋最为卓越的王室表亲,奥克塔薇尔·克洛宁一向受到苏埃诺魔法师们的推崇。在这样小的年纪,能够轻易地操纵魔法,实在是他人望尘莫及的。
如果说其他魔法师只是将魔法作为一门课程,或者一项技能来使用,那么对于奥克塔薇尔·克洛宁来说,这就是她的全部生活——其它人或许还要通过一些非魔法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家常日用,奥克塔薇尔·克洛宁却从来不需如此。
当然,拥有这种能力和是否使用这种能力并不相关,在大多数情况下,她更愿意作为一个普通人来与其它人往来——无论是贵族,还是普通魔法师;无论是魔法师,还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但这并不影响其它人对于这位天才魔法师少女的推崇——除了在新一代里,与她并称为苏埃诺帝国双星的贝西墨·瓦奥莱特。
贝西墨·瓦奥莱特并不是一位传统的魔法师,而是一名占星师——苏埃诺帝国的其它人都这样称呼他所在的这一脉。占星师一脉向来天赋超群,且天生无需依靠环境中的魔法元素来释放魔法。然而,这一族的寿命往往是短暂的,如同每年炸裂在帝国上空的烟花,璀璨夺目,却从不长久。
苏埃诺帝国双星青梅竹马,且师从同一位老师,如果一切不出意外,他们会在成年之后进入苏埃诺帝国的宫廷,在王的手下任职。全帝国的人们都曾以为他们将成为苏埃诺帝国有史以来最为闪耀的两颗明星,然而,其中一颗明星——奥克塔薇尔·克洛宁,因为其父里昂纳德·克洛宁的入狱,开始走向陨落。
相传,亲王里昂纳德被逮捕入狱,是因为犯下了谋逆的罪名;也有人说,里昂纳德被逮捕入狱,是因为在一场建筑工程中,做下了贪贿之事。唯有那些知道真相的魔法师才知道,亲王里昂纳德·克洛宁身陷囹吾,是因为他的仁慈与不忍。他身为既得利益者,既然不想要维护自己的所得,反而妄图将它赠与那些本不应得之人。
有人认为亲王所为实在愚蠢,但没有人能够否认他的仁慈与哀泯。哪怕自己被囚禁,亲王还是想要那些与他志同道合的人,能解放苏埃诺贵族统治之下遭受苦难的人。在这位亲王殿下的授意之下,忠仆彼得带着亲王的女儿联系现存的“艾丽西亚”与新贵族们从苏埃诺帝国出逃,前往格林大陆建立了艾丽西亚公国。
许多人都以为艾丽西亚公国的建国十元老中有一位年迈的魔法师,名为彼得,但老彼得从来不隶属于艾丽西亚公国的元老院——真正的元老从来都是这位年轻的魔法师,曾经的苏埃诺双星之一,奥克塔薇尔·克洛宁。
荣誉计划,本来就源于这位天才魔法师的一次尝试——她自小便日日聆听着父亲哀惋平民无法操纵魔法,使得这个世界不得不分个三六九等。天性敏锐的少女私下生出一个想法:倘若使平民也能拥有力量,那么平等不就随之而来?
少女先是尝试将魔法咒语封入植物体内,成功之后又大胆地将魔法生物的力量与从格林大陆西部森林里抓来的普通动物结合,制造出了新的魔法生物:能够说话的乌龟、能展翅飞翔的灰鼠、能隐去形迹的鸽子、能用獠牙撕碎敌人的兔子……等等等等,不胜枚数。
少女的试验几乎从未失败,因此,当苏埃诺帝国的袭击突如其来时,她自信自己的魔法试验已经足够纯熟,授意彼得提出“荣誉计划”——或是什么其它的名号都行。在彼时彼刻,奥克塔薇尔·克洛宁曾真切且天真地相信着,自己能够拯救这个大陆上的所有人。
然而,人类与动物终究是不一样的。动物可以是伙伴,却未必能够是同类。在面对同类的时候,饶是再有信心,奥克塔薇尔还是感到了棘手。所幸,天才少女向来不会退缩,她大胆地在自己身上进行了第一例尝试,将名为“朵伊”的魔法生物的血脉封入自己体内。奥克塔薇尔并未感到不适,但也不觉得自己多出什么力量——她将这归结于自己优越的魔法天赋。
随后,她在侍从身上做了第二例、第三例试验……全数成功。在这之后,自认掌握了窍门的奥克塔薇尔甚至教会其它的魔法师完成这项工程。
然而,当这项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奥克塔薇尔察觉了一些端倪——被试验者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她未能预见到的变化。
先是有人能够接受新融入他们血脉中的力量,有些不能。圣瓦伦蒂诺一世只得将原本的编制一分为二,一部分正式成为他们的最强武器红鸢萝骑士团,另一部分则不得不作为前往北境探索的“先行者”。
聪慧如奥克塔薇尔,又怎会不知圣瓦伦蒂诺此举表面上是放他们去探索,实际上不过是抛弃了这些无法利用之人。
哪怕未曾亲自前往过北境,奥克塔薇尔也能知道它的艰险之处——否则在这里的原住民们,为何只存在于大陆东南沿海,而未曾向他处扩张?带着这份愧疚,奥克塔薇尔私下将自己魔法生物朵伊的残骸交给带头的那人,给他们一个善意的谎言——
哪怕没有魔法,拥有她的赠与,他们仍然可以在那极寒之地扎根。
但实际上,奥克塔薇尔无法做到保护每一个人。她只能尽量多地在这尚且残留魔法元素的生物身上施加一道又一道御寒咒语,尽可能地让这些人多在严寒中生存几日。
第一个问题给奥克塔薇尔带来的痛苦尚未完全消散,第二个问题接踵而来。
这次的问题则出现在那些正式成为骑士团人选的人身上。奥克塔薇尔发现他们的血液似乎被放在水壶中加热一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产生某种意义不明的沸腾。
但除了沸腾,这些被试验者并未出现其它异样——奥克塔薇尔便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苏艾战争正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