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身体滴落在楼梯台阶上,形成浅浅的印记。
12号靠着墙蜷缩着身体,用手臂护住头部,她意识到自己被抓住了,按照之前的经验,对方大概只会打她一顿,再拿走这些钱——毕竟她身上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被掠夺,打完之后身体或许会痛上几天,当然,这很幸运,毕竟大部分朋友都会被打断骨头,然后死掉。而她足够幸运,拥有灵性,不会因此死去或者失去行动力,最多瘸几天,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她的眼睛透过枯瘦的手臂交叉缝隙盯着陈智芸的面容,沉钝的面容与熟悉的创口令她回忆起滑稽的谋杀案——最愚蠢的剧作家都写不出为一袋沙子丢了两条命的故事,然而始作俑者正是眼前的人。
现在,眼前的人一只手藏在白袍下,一只手抬起枪对准她。
在12号的视野中,密集的红色丝线就像是植物的纤维一样,从楼梯上的入口一路蜿蜒至持|枪的人的腹部。
“楼上……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本就不洁净的白袍逐渐渗出红褐的血迹,随着丝线的跳动,脉搏似乎与其同频。
依靠伤口触发的【灵性天赋:血肉渴求】在这一刻安静无比。
“她会杀了我吗?应该会吧,毕竟她杀琥珀眼都没有犹豫过——”12号心情沉重起来,她仔细思索着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然而无论哪一种结论都令她不甘心。
12号不甘地收回眼神,谦卑地垂下眼帘,心想:“这个人不是好惹的,下次换一个人偷窃。”
12号的心思不断变化着,面上一片瑟缩,她不逃跑也不反抗,平静等待着拳头落下,准备做出哀叫或可怜的表情,如果对方心软,她可以被轻轻放过,如果对方足够高傲,也不会特意对她怎样。
无论如何,等待着拳头落下的12号如同等待着命运渴求一样: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大部分人都会对她心软,或许她还可以因此得到一块面包、几枚铜苏,就像她获得铁片一样。
什么动静也没有,垂下眼帘的12号听到了极其轻微的、细细地一声轻笑,接着是抽气声,这些声响就像是幻觉一样,令她不自觉地放松起来,灵性也因此变得活跃。
“保住命了——”
“砰——”
12号绝望地闭上了眼,浑身颤抖,心想:“原来是要死了吗……”
陈智芸嘴巴模仿“boom”的声音,蜷缩的12号被她吓的一激灵,她抬起枪,敲了敲12号乱糟糟的脑袋,见瑟瑟发抖的12号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后,直直越过了小孩。
蹲缩成一团的12号抬起头,看着年长者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越过了她,放走她的那个女人再一次放过了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的金币。
陈智芸对12号有印象,记得这是一位被侵蚀的超凡者,然而她现在被木偶重伤,这把枪的后坐力很容易把自己的手腕震伤,但如果对方追上来,那她只好浪费点力气。
12号迅速捡起地上的钱币与铁片,她果断跟在陈智芸身后,喊道:“等一下——”
陈智芸没有理会她,脚步沉重地迈向剧院门口。她们走过12号来时的廊道,原本争吵的神职者们已经不见,在剧院门口,银月璀璨,阴影像是墨水一样沉静,陈智芸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似乎离危险远了点。
失血过多的身体微微有些晃荡,连视野都变得有些恍惚起来。陈智芸唇色发青,深吸一口,捂住腹部的手愈发用力,带有仪式的金芙妮被她用来堵住伤口,但收效甚微,另一只握枪的手开始颤抖,她没有功夫打量身后跟来的12号,而是注视着银月,心想要不要杀了12号以防万一。
身后的12号迟疑地看着她的背影,年长者身上细密如鱼线的灵性变得越来越粗了,每一次跳动,都会给她带来深深的不安,然而自己……12号伸出双手,银月下,她的手正在飞速解离,五指交缠如同藤蔓,12号后撤一步,躲回檐下的阴影处。
……
随着最后一名超凡者不甘地死去,格洛丽亚膨胀的身体塞满了座位池,木偶被她卷在血肉里,脖颈如同蛇一样软绵绵垂挂在幕布上,一张人脸正靠着轨道轻轻地哼起歌:“还有几只逃跑的小老鼠——”
“快快回来——”
血肉做成的藤蔓破门而出,迅速朝着几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步入剧院的依芙依次搜寻着一、二楼的观众席与楼梯席位,暗自疑惑:“奇怪,厄洛莉跑哪去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剧场座位空旷,剧场演员们已经下班,晚场的观众们也已经回去,依芙知道厄洛莉在躲着自己,但她没有灰心,而是暗自做下决定:“把钱还给商队,把厄洛莉带回去,让她留在商队好好打工,争取贾米拉大妈的原谅。”
“如果商队要把厄洛莉送交给警场,那么等她出狱后,我可以接她去王都谋生。”
依芙细细思索着,忽然,她的目光一凝,果断掀开某一处的座位:“厄洛莉你——”她止住了后半句。
座位下是一个面色凶狠、浑身惨白的人。
她不是厄洛莉。
依芙往后退了一步,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女人的鼻息,见到对方还活着,依芙先是松了一口气,脸庞浮上犹豫,最终还是不忍心地扛起昏迷的人:“先把她送到外面去,找个人照顾她……然后再来找厄洛莉。”
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架上了依芙的脖颈,面色惨白的女人与依芙四目相对,前者趴在少年人的背上,神色有一瞬间的尴尬,迅速变成一幅恶狠狠的样子,威胁道:“不许去顶楼。”女人把刀往脖颈处架了架,“去地下。”
依芙松开手,女人瞬间从她的背上滑落。原本因受伤而沉重的身体撞到椅尖,陌生女人被摔得“哎呦哎呦”地抽气。
见女人还有力气扶着椅子挣扎起来,依芙干脆跨过了她,往前走了一步,只是腿怎么也抬不起来,依芙感受到腿上沉重的份量,低下头看了过去——那个女人正抱着她的腿,脸色几次变幻,最终认命似的哀求道:“带我去地下室,求你了,我给你指路。”
……
就在追击者袭来的五分钟前,陈智芸步伐不稳地往前走出一步,银月沐浴在她的身上,沙漠的晚风吹得她浑身发冷。
【已受到侵蚀——】
【其名为卡西忒斯】图标主动亮起,来自神明的银白的灵性侵蚀着不存在的灵性,陈智芸的身体生出异变,先是脸部生出鳞片,眼睫变得坚硬、尖锐,瞳孔扩撒覆盖了整个眼球。
不过几分钟,穿着白袍的陈智芸已经变为怪异高大的野兽,粗壮的双腿直立,趾行踩在沙地上,留下成人脚印大小的趾印,一只布满细密鳞片、有成人腰腹粗壮的尾巴悠闲地甩着。
“血止住了……”陈智芸松了一口气。
【代价:血肉岁月】
【已支付】
【卡西忒斯(生长期)】
“侵蚀的速度变快了——卡西忒斯从之前的幼年期变为生长期,”陈智芸心中评估着,“无论是被银月侵蚀,还是主动使用这个技能,我都会失去一定的岁月。”
“离关服不到两个小时,先去杀了顶楼的那个红名怪。”卡西忒斯形态轻轻喷出一口白雾。
超过三米高、浑身满是戾气的野兽橄榄形的瞳孔看向阴影下的 12号,后者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陈智芸把白袍甩给了惊慌的小孩,金芙妮与灵性子弹藏在她的鳞片下。
“替我看好衣服。”
12号目送着背部鼓起,眉弓全是尖刺的生物一跃而起,直直跳上外墙,抱着衣服喃喃道:“这是什么东西……”她忽地看向银月。
“我也……可以吗?”
匕首一样的前爪|钉|入外墙,陈智芸迅速向上攀爬着,她往下看去,视野一片黑暗,只有12号的位置散发着红光,她心中估摸了一下距离,准确找到一处窄窗,尾巴一甩,连玻璃带着墙壁被轻而易举地击碎。
“轰——”
格洛丽亚的歌声被打断,她轻“咦”了一声,脖颈如同蛇一样灵活地从狭窄的窗口看去,脖颈轻飘飘地往前一伸,对上了狰狞的橄榄竖瞳。人脸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陈智芸已经抬起前爪向红名怪挥去,轻薄的人脸像是发皱的草纸一样被抓了个稀巴烂。
光秃秃的脖颈像是花梗一样垂败着倒下,落在了陈智芸的手中。
悬挂的银月像是野兽的竖瞳,陈智芸一手挂在墙壁上,一手向外拉扯着侵蚀的超凡者躯体。
在怪物的腹部,成千上万缕的丝线带着灵性与血肉输往格洛丽亚的身躯。
【灵性天赋:木偶戏(灵性的呼唤)】
【剩余灵性:170/264】
红色的灵性像是潮水一样密密麻麻地覆盖破损的木墙,陈智芸只觉得手上一空,被击碎的墙壁瞬间变得完好无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能力被用于战斗,陈智芸不急着打破易碎的灵性,而是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原来外面看是这种遮掩效果吗?”
“咔嚓——”
细微的破碎声响起,陈智芸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惊愕地看着灵性铺就的假象以指尖为中心飞速裂开、破碎,破损的洞口重新出现,掉落灵性碎片开始消散。
见到灵性还是一如既往的易碎,陈智芸收回手,彻底放下心来。
她透过窗户打量着狼藉的室内,心想:“还有一个多小时,速通。”
……
地下室,依芙搀扶着名叫“多萝西”的女人,后者与守卫交涉,最终地下守卫放她们过去。
“女士们,这里——”
依芙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多萝西轻笑:“你不够聪明,但你足够诚实,同样的,我缺乏诚实,但足够聪明。所以这进去商会这事,对我们诚实又聪明的组合轻而易举。”
反派就是会吓到小孩的,热心玩家陈女士主动为中心大剧院搞装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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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诚实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