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鸟兽观察的灵性气息来看,三间房的存在先后入侵痕迹,鲜血蔓延幅度并不一致,最先死亡的是伊莱,啮鼠潜入房间,钻进床底,灵性力量的遗留信息随着时间消失,安安贝敏锐地在黑暗中确认了伊莱的遇害时间——在她们上楼之前,伊莱已经遇害。
整座房间还有遗留的、驳杂混乱的灵性气息,啮鼠顺着遗留的灵性力量钻进了下一间房。
这股灵性气息是如此驳杂又如此统一,连三个房间的驳杂程度都一模一样。
施展【群落操控者】的安安贝推测袭击者只有一人,而这一猜测得到了更多的证实:致命伤、房间内的爪痕、地毯上的脚印。
统统出自一人。
这一条信息使得剩余两人可以尽情采取保守战术——意思是,即便敌人不可战胜,她们会迎来最极端、最不可挽回的后果,这只搜查小队仍有剩余火种为其她人报仇。
稚气未脱的安安贝冷静地从【群落操控者】获得的共享感官信息进行分析:“木门没有破坏的痕迹,那么袭击者的方向是——”
在伦娜房间中的啮鼠翻上了窗户,窗沿上的爪痕清晰可见。
下一秒,一条尾巴带着猎猎风声袭来,啮鼠躲避不及,脊椎被抽断,胸腔内的脏器在接触尾巴的一瞬间粉碎,身躯被极大的力道带着往后倒去,最终在房间内墙壁上留下烂泥似的痕迹。
来不及收回灵性的安安贝睁开眼,猛地看向了窗户。
窗外,银月璀璨,倒吊的陈智芸脸颊上鳞片闪闪发光,近乎非人的脸庞上布满鳞片与獠牙,她冲屋内露出一个狰狞微笑。
见到真凶的面容,安安贝的血液瞬间沸腾,瞳孔猛地瞪大——早早盘踞在窗框上的蝮蛇像是弹力绳似地落下,冲陈智芸门面袭来。
“砰——”灵性子弹后发先至,击中了袭击者。
双手持枪的安安贝喘着气,后坐力震得她手腕发麻,滚烫的枪口似乎燃起细微的烟雾。然而,还没有结束,一头蜘蛛从阴影中冒出,顺着墙缝阴影,搜寻着袭击者的痕迹。
“她中弹了。”安安贝拉开枪栓,弹壳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毯上,新的子弹杯她填充至弹囊。“趁这个机会,顺着爪痕找到她,杀死她!”
现在,攻守易势。
……
急速穿行廊道的瑟琳娜下意识摸向腰间寻求安全感,又一次摸了个空后,她意识到自己把唯一一把枪,连同弹匣全部留给了独自面对袭击者的安安贝。
她咬牙,迅速穿过楼梯,蹬蹬的脚步声与楼梯扭曲的声音极大,临近楼梯的房客们满是污言秽语地咒骂着。
然而瑟琳娜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粗鄙的乡下愚妇,四楼正在爆发一场超凡者之间的战斗,作为普通人的瑟琳娜似乎除了当逃兵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不能给安安贝添麻烦,我要活下去——为了伊莱,为了复仇,”瑟琳娜的视线逐渐模糊,紧紧盯着引路的鸟雀,脚步坚定,没有回头,“我必须把握队长争取的时间!”
鸟雀停留在一间装修粗狂的房间外,瑟琳娜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她呼吸急促,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是这里吗,安安贝?”瑟琳娜拍起了门。
克罗伽娜用桌沿撬开一瓶啤酒,仰起脖子对瓶猛灌,她享受着酒液打湿脖颈带来的快乐,赞叹道“——这就是享受。”
“砰砰砰——”
木门强烈的被人拍打着,独臂克罗伽娜浮现出不悦的神色,然而拍门的人似乎没有放弃。
……
安安贝所在房间房门大开,带着青春痘的面孔严肃地扫视着左右、对面的五间房间——袭击者正在哪个房间?
【群落操控者】这一天赋令她无往不利,安安贝能够通过“赠与灵性”给自身种族以外的活物,从而达到操控它们的目的,然而【另一面】的代价是一旦对方死亡,安安贝将永久失去这部分灵性。
安安贝作为搜查队长,虽然面庞稚嫩,但对于灵性的运用已经达到娴熟的境界,同时,她曾通过一次赐福仪式,让天赋更进一步:安安贝能够在确认动物死亡之前,迅速取消“赠与”,避免代价。
袭击者很强大,让安安贝无法猜测她的来处,年轻的女孩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动天赋,但是失败了。
“对方是人类。”安安贝冷静地从灵性/交锋中获取信息,她无法操控的活物有且仅有一类——与她相同种族的人类。
失利没有什么可怕的。
莱涅房间内的陈智芸轻微地抽着气,【灵性的呼唤】掩盖了她的身形,失去鳞片的脸颊上是一道灼烧留下的痕迹——灼热的子弹几乎是瞬间把脸颊肉烫熟,但也同时避免了出血与感染。
“那把枪很棘手。”陈智芸不可避免地想到曾经挨的三发子弹,“要夺走那把枪。”
安安贝谨慎地踏出房门,当她站在廊道中的时候,斑驳的、像是教堂彩窗的灵性宛如蔓延的染料一样迅速将这片区域包裹。
【灵性的呼唤】
【剩余灵性(侵蚀):28/23】
几乎花去三分之一的灵性,陈智芸才将这片区域“分割”起来,同时,这片战场分割了银月的能力,以至于失去银月沐浴的陈智芸正在缓缓稳定为“人”的形态。
“虽然怪物的形态体验很新奇,也很强大。”陈智芸冷静地站直身体,核心缓缓下沉,重心前移前脚掌,左手轻轻搭上门把手,“但如果是赤手空拳,我会更相信我自己的训练成果。”她看向被灵性包裹的安安贝的方向,在【灵性的呼唤】标记下,安安贝位置如同夜晚的星火一样显眼。
身陷囹圄的安安贝仅仅是打量了一下,忽地放松地笑了:“你的能力的确很强大,几乎掩盖一切暗杀的行踪,让我无法感受到外界,但是……我看出来这里的脆弱,好像我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碎了,而你——再强大的灵性也无法掩盖人类的内心。”
安安贝抬起手臂稳定架起木制转轮,枪口对准其中一扇“门”的位置,此刻,阴影中的蜘蛛、攀附在门檐上的蝮蛇,安安贝的灵性操控着它们呈包抄围堵之势。
她决然地发动能力,转轮旋转,如同毒蛇弹出尖牙扑向目标——
“我的心告诉我,你就在那里!”
“砰——”
枪声响亮。
击中目标的安安贝松了一口气,握枪的双手难以自抑的颤抖,显然被后坐力反震得不轻。
……
瑟琳娜肩上的鸟雀忽地失去了色彩,它坠落在地,过了一会儿,如同野兽一样挣开了自由的羽毛,鸟雀扇动翅膀,快乐地飞走了。
瑟琳娜止住了脚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就不上去了。”
克罗伽娜眉头一挑:“你在害怕吗,身体居然在发抖,人类这种生物,恐惧是永恒的本能,死亡是最终的归宿,你要试着接受。”
瑟琳娜没有说话,她的脑海中回荡着安安贝的告诫:“如果这只鸟要飞走了,你就离开这儿。”她没有理会克罗伽娜,毫不犹豫地跟上了鸟雀的飞行踪迹。
……
在安安贝举枪之际,通过灵性勾勒对方动作的陈智芸迅速蜷缩身体,灵性子弹在接触木门的一瞬间,迅速将【灵性的呼唤】粉碎,一股剧烈的疼痛从陈智芸的大脑中萌芽,陈智芸果断切割掉这一片【灵性的呼唤】,任由灵性破碎,以保证其她方向的灵性的完整。
木门缓缓显露出真容,安安贝微微讶异的睁大了眼:“这是瑟琳娜的房间。”
陈智芸面无表情,她只是从伦娜与伊莱的旁边找了间干净的空房。
陈智芸的伤势不影响战斗力,她中了三弹,分别在小臂,肩胛,大腿三处,击穿木门后的灵性子弹卸去不少动能,以至于除了肩胛部分,其她两处的骨骼没有被击碎,然而灵性子弹真正凶狠之处在于附着的灵性侵蚀。
【正在遭受金芙妮的侵蚀——】
【灵性力量上限削弱】
【剩余灵性:28/23】
【剩余灵性:28/22】
……
【剩余灵性:28/20】
陈智芸来不及去观察板面的削弱,她再一次隐蔽起来,安安贝举着枪打开房门,除了猎风回响的房间,些许的血迹,其她的什么也没有,甚至除了木门以外,没有留下任何的灵性力量的痕迹。
安安贝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她转身向外继续射击,以此打破灵性力量带来的遮蔽,蝮蛇与蜘蛛遵循她的指令游走在窗户周边与外墙的阴影之中。
“没有?”安安贝面无表情,“她还能去哪?”
攀爬在木门与天花板之间,如同捕食的蜘蛛一样的陈智芸低下头,她的一只手无力的垂下,仅靠核心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她的呼吸声很轻,直到扑向安安贝的时候,陈智芸的心跳仍然是缓慢沉稳的。
少年时期的陈智芸个子很高,份量不轻,她在下落的时候,将浑身力量碾在安安贝的身上,后者被砸得头昏脑胀,正当安安贝想要举枪的时候,陈智芸毫不客气用踢开了转轮枪,这一脚力道很大,足以废了安安贝的手。
安安贝闷哼一声,她没有放弃,转而采取近身肉搏争取拖延时间,外墙的动物们迅速靠近,只要在争取一分钟……不,十几秒,她就能——
废掉安安贝的行动力后,陈智芸没有恋战,她展开灵性的呼唤封闭了窗户,朝着转轮枪的方向跑去。
【剩余灵性:27/20】
【灵性的呼唤】阻挡了动物聚集的脚步。
安安贝咬了咬牙,她扶着门框挣扎着起身,一头鸟雀撞击似地穿过窗户,砸得陈智芸弯腰捡枪时头晕目眩,剩下的动物一拥而入。
陈智芸紧紧握住枪,她单手持枪,这一次的枪口对准安安贝。
砰——
“是你?!”
四楼的廊道满是血迹,安安贝依在房门前,身体缓缓滑下,胸膛起伏,抬头问道:“你迫切地想要杀死我们,是因为我们让你感受到恐惧了吗?”
“并不,女士,我不否认恐惧是人类的本能,但我杀死你是因为我能。”
“是那一段旅程给你带来痛苦了吧?”安安贝嘴唇颤抖。
陈智芸再一次回应了她:“至于痛苦,那不算什么。”
少年时期的陈智芸同样有一张稚嫩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安安贝的同龄人,然而这位同龄人却很平淡地说道:“什么也不算。”
宛如老友交谈的两人,安安贝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吐出什么字,陈智芸一昧地握紧枪。
陈智芸对枪械很熟悉,她见过瑟琳娜是如何完成装弹与射击的,因此,她仅仅是手臂颤抖地从匣子中捡出弹药,填充好弹囊,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陈智芸的脸颊。
安安贝还没死,必须补刀。
安安贝睁大了眼,似乎想要死死记住眼前的女人的脸,耳畔仅仅回荡着女人的道别声:“晚安。”
“砰——”
【您已击杀:冕卫搜查小队安安贝】
【定级进度:9/10】
失去操控的动物到处惊走,甚至还窜入到其她旅客的房间,唯有指引瑟琳娜的鸟坚持到最后才掉落。
安安贝没有把最后的灵性用于指挥毒蛇袭击陈智芸,而是全部赠予了指引瑟琳娜的鸟雀。
嘹亮的枪声划破了夜晚的安静,谨慎的醉客们闭门不出,克罗伽娜皱起了眉,她加快了脚步,见到四楼一片狼藉,仿佛被人无礼挑衅的怒火窜上心头:“别让我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