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假

祁知言头也不回的走了。

祁知行还躺在床上。

半晌后,才从麻木失神的状态中走出来,他蜷起身子,想就这样睡去。

睡吧,睡吧,说不定只是梦,说不定明天就变回以前了。

他闭上眼,却睡不着,从胸膛处涌起的恶心和愤怒一直在灼烧他的大脑。

祁知行睁开眼,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洗手间。

他站在淋浴头下,热水冲刷着他的头发,他的身体,和他依旧打着颤的双腿。

祁知行将头抵在瓷砖上,不知是水还是泪,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身体被反反复复冒着白雾的热气洗的干干净净,可精神上的脏污却没有半点减淡。

祁知行被自己的弟弟,从小相依唯命,一个人打三份工养大的弟弟给上了。

像一只不知廉耻的牲畜,张开腿被进入。

关上水,用毛巾将水狠狠擦去,磨得身上通红,直到冒出细密的血点,祁知行才回过神停下。

又去刷牙,将口中属于弟弟的味道漱掉。

做完这一切,祁知行撑在洗手台上,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良久……良久……

"哗啦——"镜子钻染血迹,碎了一地。

镜子里破碎的脸,就像这个破碎的家,尖锐,悲哀,面目全非。

祁知行的左手无力垂下,鲜血顺着手指滑落在地。

他微微曲了曲指节,才感受到一阵钻心剜骨的疼痛。

都说十指连心,所以他的心才那么疼吧。

看着满池狼籍,祁知行叹了口气,还是蹲下身,将碎镜小心包上扔进了垃圾桶。

——

祁知行特地早起了一个小时,不愿在家看到才造了孽的弟弟,怎料才走到餐厅,便看到了祁知言。

他围着一个可笑的粉色围裙,手里还端着盘子,里面盛着煎蛋和三明治。

“哥?你今天起这么早吗?我早餐还没做完呢。"祁知言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解了围裙。

祁知言忽得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像昨天那个疯子,像是每一个普通寻常的早晨,为他端来早餐的知言。

眼前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白光打在祁知言的发丝上,投射下碎片般的阴影,祁知行看见那双漆黑的眸,两张脸又渐渐重合。

祁知行打了个寒噤,没有理会,径自朝大门走去。

祁知言一愣,忙上前抓住祁知行的手腕。

措不及防地被抓,祁知行吓了一跳。

像极了昨晚那只冰凉的手,恐惧顺着脊椎爬上头皮,电流一般,炸开了。

祁知行猛地甩开了他。

祁知言被甩开,不知所措,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

"哥?你怎么了?我不碰你了,先吃饭好不好。"

祁知行没有抬头,颤粟感却还停留在他身体里,使得他连手指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但他还是走到餐桌旁,坐下了。

"哥,你的手怎么了?怎么绑着绷带?!"祁知言跟着坐下,才注意到祁知行受伤的左手。

他想伸出手查看,又想到祁知行刚刚的反应,手在空中凝滞了两秒,又收了回去。

祁和行用叉子戳着太阳蛋,是他爱吃的溏心蛋,淡淡说了句:“没事。"祁知言不信,但见哥的表情也不敢多问,只好转移了话题。

“哥,我今天早上起床觉得浑身都痛,脖子,肩膀,脸,都火辣辣的,尤其是舌头,都破了!"

祁知言满脸的疑惑,俊脸上也的确微肿,嘴角裂了条口。

是祁知行打的。

"说起来,哥的嘴也破了,该不会是我昨天梦游跟哥打了一架吧?"

祁知行却是一怔,这话太过诡异,就像昨晚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祁知行越想越不对,祁知言今早奇怪的举动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祁知言装的,装作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

第二种,他真的不知道。

祁知行了解他弟弟,他不可能有这么精湛的演技,祁知言是个藏不事儿的,做错了什么事,心虚都写在脸上。

如果换作以前,甚至是昨天上午,祁知言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他。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经历昨天那个绝望的夜晚,祁知行不清楚祁知言究竟是真的单纯还是一贯善于伪装。

餐桌上沉默几秒,一片死寂。

"你……昨晚在干什么?半夜有出来吗?来我房间了吗?还记得什么吗?"祁知行突兀的开了口,语速渐快,劈头盖脸砸向祁知言。

祁知言被砸了懵了几秒,下意识开口"我昨晚回房就睡了啊,没出去。"祁知行和他对视了几秒,看着祁知言那双墨色的眼。

是真的。

祁知行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也没完全放松警惕。

这件事一定有问题。

他是个理科生,不信什么夺舍鬼怪。那只有从科学的角度去寻找问题的答案。

吃完气氛诡异的早饭,抛下身后欲言又止的弟弟,祁知行出了门。

闭眼抵着方向盘消化了一会,祁知行直起身,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半晌,才发动汽车前往公司。

祁知行心里还悬着一块石,颤颤巍巍,随时可能把他砸的粉碎。他不敢掉以轻心,每天观察祁知言的反应。

可偏偏,祁知言一丁点异常都没有,每天一如往常的做饭,上学,回家。

没有任何逾矩,仿佛那晚只是一个被祁知行凭空幻想出的噩梦。

祁知行愈发觉得怪异了,分明那晚的一切都是真的,可始作俑者却好似毫无记忆。

他反复试探了几遍,除非祁知言真的有顶尖的演技,否则一定会露出马脚。

可问题就是……

没有

一点都没有

祁知言正常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祁知行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不是自己得了精神病,那一定是祁知言出了问题。

他一时担忧过度,竟险些忘了那晚的愤慨,等到冷静下来,才又思考起这事儿来。

弟弟毕竟是弟弟,如果真的是有精神病,也就说明那晚他无法控制自己,说不定……不是本意。

还是要治

到底……祁知言还是他最爱的弟弟。

祁知行打电话给公司请了假,坐在车上,深呼吸好几次,却迟迟不敢下车。

他害怕。

如果弟弟真的……

祁知行长叹出一口浊气,发动了车子。

一整天,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跑了个遍,医生得出最多的结论是多重人格障碍。

“据您弟弟这个情况来看,最大的可能有两种,一是失忆症,二是多重人格。

但您说您弟弟没有其他异常和不良反应,我们初步判断是多重人格障碍,属于一种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也不排除心因性失忆的可能。但具体的情况还是需要病人本人到场,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祁知行双手攥着挂号单,对面的专家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差不多的话祁知行已经听了不下10遍。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自己给他太大压力了吗?

祁知行有些失神,手里的挂号单被无意识的攥破,医生终于停止了长篇大论。

“祁先生,您也不用太着急。这种情况是可以治好的,也希望你能更关注一下亲人的情绪,具体的诊疗还是需要来拍个脑部CT再制定方案。”

“如果是多重人格障碍,祁先生在家也要多关注一下家人的状况,大概分辨一下是几重人格,如果只有您说的那一种人格,那大概率是双重人格。”

祁知行向医生道了谢,叹了口气,开车回了家。

祁知言还没放学。

祁知行站在玄关沉思了一会,将手里的单子藏到了自己房间。

祁知言马上就要高考了,医生说情况不算严重,不会太影响日常生活,所以他不想他因为这件事分心,也怕影响他的情绪。

"先观察一下,再借体检带他去检查吧。"祁知行想。

——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两人每天见的不多,都早出晚归的。

但祁知言没有再犯过病,一直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青春洋溢。

其他人格也一直没有出现。

医生交代的事暂时看不出端倪,祁知行决定再继续观察。

他本心存芥蒂,不愿和他多交流,在祁知言的热情下也软化了态度,愿意和他说两句话。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那一夜,真的存在吗?

可夜夜惊醒的梦魇

洗手间残缺的碎镜

柜子里锁上的东西

都是真的。在每次被笑容迷惑住的时候,都跳出来提示他。

祁知行今晚去参加了一个饭局,作为老板秘书,给挡了几杯酒。

他酒量不差,但这次的项目是和俄罗斯签的,他们喝的猛,连带着祁知行也灌了点洋酒。

祁知行今天回家有点晚,已经快到祁知言放学的时间。

他煮了点醒酒汤喝完感觉好了不少,没那么晕,便打算洗个澡。

脱了衣服,走进浴室。

玄关“咔嚓”一声,应该是祁知言回来了。

水汽氤氲,白瓷上泛着潮湿的雾气,净白的身体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腰上抚上一只冰冷的手,像滑溜溜的蛇类。

祁知行一下子吓醒了,拨开作乱的手,猛退一步。

祁知言还穿着校服,此时被水溅湿了一半,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他年轻紧实的身体。

祁知行默不作声,任由祁知言向他靠近。

脚步停住了,祁知行抬起头,与祁知言对视。

两人站在一起,祁知行才发现一直护在羽翼下的幼弟,已经比他还高上半头了。

冷淡的目光撞进沉黑的眸,眼前人的目光很沉,不难看出眼底压着的**。

祁知言从上到下打量着哥哥的身体,常年坐办公室而净白的肤色,清瘦的腰身,再往下笔直修长的腿。

祁知行扫了一眼他,没有再拂开祁知言抚向他脸颊的手。

祁知言的手没有碰上他,反倒是脸凑了过来,轻啄祁知行的脸颊。

脖子被猛地掐紧,脑袋撞上瓷砖,一阵发晕。

祁知言垂眼看了看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骨节精致,指节很长。

白,比瓷砖还白。

祁知言迷恋得抬起眼 看着祁知行依旧淡漠的神情。

"你不是祁知言。"

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祁知言有些吸不上气。

"对啊,我不是他。"他竟勾起了嘴角。

"你猜对了,我是他的第二人格。"脖上的力道停下了,但依旧没松手。

"我是祁知宴,准确来说是讨厌的厌,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就改了。"他还是笑着,轻描淡写的。

一只手顺着后腰落下,"我是他讨厌的情绪,他不愿接受,于是我出现了。"冰凉的手指触了上来。

祁知行没想到被掐着脖子,他还能为非作歹,又加了力道。

喉管被掐的咯咯响了几声,似是要断。

祁知言,不,祁知宴的脸由红转紫,已经快没了呼吸,可他嘴角竟还勾着笑。

他不怕死。

祁知行松了手,想挣脱。

祁知行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想逃,却被狠狠拥住。

两具身体隔着一层布料紧紧相贴,体温源源不断传递到对方身上,热水打在肩上,溅到眼里,迷了眼睛。

像泪水,滑落在地。

祁知行受不了,扭着腰,手在祁知宴身后抓出一道道血痕,他曲起膝盖,朝祁知宴腰窝猛踹了过去。

祁知宴疼的闷哼一声,却纹丝不动。

祁知行又要顶他,被捉住了膝盖,架在腰间。

祁知行抬起手腕,甩了祁知宴一巴掌,才恢复的脸颊又迅速肿了起来。

祁知宴毫不在意,反倒隐隐兴奋。

祁知行无力的向下滑,被祁知宴捞起来,反手把他翻了个身摁在瓷砖上。

冰凉的瓷砖贴在温热的皮肉上,泛着冷意,激的祁知行浑身泛红,冰的疯狂扭动。

脸被死死按在瓷砖上,颧骨磨的生疼。

后颈上的手松开,放在腰间,密密麻麻的吻落在祁知行僵直的颈背上,慢慢下移,在左肩处停顿片刻,才重重落了下去。

那是一片伤疤,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围绕在一个狰狞的烟疤旁。

祁知宴的唇在那停了许久,最终伸出舌头轻轻触了触。

祁知行的脸与瓷砖分离又重逢。

祁知宴别过祁知行的脸,偏头吻了上去。

撬开紧闭的唇齿,掠夺口里的空气。

祁知宴用舌尖去勾祁知行的舌。搅着他的舌尖,唇瓣反复磨碾,轻轻的撕咬。

祁知行口里的空气消耗待尽。

"有酒味,你喝酒了。"祁知行失去空气,脸热的通红,祁知宴松开他,将唇靠近他耳边说。

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祁知宴将哥哥翻了个身,将他抱了起来。

——

祁知行不知道两人做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祁知行这张饱受屈辱的脸被按到了破碎的镜子前,残缺的镜子将他此刻的表情切割成无数片。

祁知宴将他翻了个面,让他能从这个破碎的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祁知行愣住了,呆愣的表情从镜子里看更蠢了。身上全是红痕,像个破布娃娃,绝望又无助。

"哥,喜欢吗?"恶魔般的低语在耳边呢喃。

祁知行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扭动着,哭喊着,哀求着。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啊!"

"滚,滚开你这个畜牲,放我下去。"

"求你了,别再折磨我了。饶了我吧。"

撕心裂肺的哭喊渐渐衰弱成细小的啜泣,又失去了一切声音。

一片死寂。

祁知行晕过去。

"哥,我爱你呀。"祁知宴满足的在失去知觉的祁知行边呢喃。

浴室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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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夜
连载中梨栀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