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奴才前前后后跪了两个时辰,身子腿脚早就麻了,眼前发昏,但主子不叫起他们便一下也不敢动。
“去把膳房管事的提过来。大郎君用多了糯米点心才导致肠胃淤堵,但到底得要有点心才能吃下去,这些点心从哪儿来,还得问问我们膳房的好管事。”
见李清平坐到自己旁边这样冷声说道,李侧妃递了个眼色,春雨立马带着人往膳房提人去了。
“说说罢,你们这群好奴才是怎么伺候的,大郎君平日的吃食都有定数,怎会多吃了点心?大郎君食欲不佳又为何不来禀报请大夫!究竟是不上心还是一并瞒着,你们究竟何居心!实在不想伺候有的是好地方等着你们去!”李清平示意李侧妃做主,李侧妃环视一圈,说到最后都有了火气,直接把茶盏往小几上重重一碰。
“侧妃息怒!奴才等对大郎君绝无二心啊!”
李侧妃冷笑一声,显然不相信这些狗奴才的话,无非在害怕自己日后的去处前程。
李侧妃先问的大郎君的两个奶娘。不提血缘关系,奶娘是这个年纪孩子最亲近的人。宫里孩子吃奶有吃到五六岁的,虽然王府上的孩子都是一岁多开始吃辅食,但奶娘还是要跟到四五岁的。
两个奶娘战战兢兢回话:“侧妃、夫人明鉴,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给大郎君多吃糯米啊!”
云素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但她眼睛精明着呢,注意到那个姓林显得富态的奶娘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顿时留了个心眼。
奶娘们说自打大郎君能用辅食之后,大郎君胃口大开,每日喝奶就少了。万夫人先前还没随驾塞外的时候奶娘们早已不像以往那般时时刻刻带着大郎君了,只喂奶的时候近身伺候。因为大郎君渐渐要断奶了,她们察觉大郎君喝奶喝得少也不觉得稀奇,都没想过是胃口不好。
“那平时谁贴身伺候大郎君?”
李清平和李侧妃一听都觉得稀奇。瞧着万夫人虽然疼爱大郎君,但也不像是会亲自带着孩子的人。
奶娘就说万夫人都是分几拨人交班伺候的。大早由马嬷嬷和青碧伺候、过了晌午就是钱嬷嬷和青绾、夜里则是陈嬷嬷和青樱,过了大半夜再轮换回马嬷嬷两个。
“真是这样?”李清平看向底下跪着的问。
底下那些不敢欺瞒这个,何况万夫人这样做也有些时日了,要打听肯定能打听出来。
李清平和李侧妃对万夫人治下的手段都不予多说,只让那被提到的三个嬷嬷并三个大丫鬟上前来回话。
不过问来问去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六个人都说她们近身伺候时大郎君都没有也不可能用过出格的东西。虽说提膳回来偶尔也会有一两样糯米点心,但她们从来不敢给大郎君多吃,就是怕孩童积食。
“那说说这些日子大郎君吃得少了,你们为何不来报?”
马嬷嬷等嗫嚅回道:“这不入了夏,奴才就以为大郎君苦夏不乐意吃……”
“你们这群奴才还有理了?!是不是得等大郎君什么都吃不下你们才觉得是大事啊!苦夏苦夏,我瞧你们这群狗奴才就没把差事放心上!我且告诉你们,大郎君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脑袋都得落地!”
有了孩子之后李侧妃是越来越听不得这些话了,一下子就‘炸了’,将茶盏狠狠摔了出去,碎片和热茶飞溅,叫在最前边的马嬷嬷等人都浑身一颤。
气氛一下子僵持下来,可巧春雨提着膳房的人回来,李清平让那些个也一并来跪着。
李侧妃还在平复心情,于是李清平问:“平时是谁负责大郎君的吃食?”
一个矮胖的厨子凸显出来行礼。这人叫吴平贵,在膳房专门有两个灶负责万夫人的吃食。大郎君逐渐长大后因着万夫人信任他也是由他负责大郎君的辅食。
吴平贵听了把他们提来的缘由也是面色惨白,腿软着朝两位主子伏跪,颤着声音说:“李侧妃、李夫人明鉴,奴才给大郎君的吃食都是有定例的,绝不可能叫大郎君多用糯米啊!”
李清平眯起眼,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你如何证明?”
“有证明!回夫人,奴才有证明的!”吴平贵忙不迭说:“奴才有个习惯,每日领回来食材多少都得写上,用了多少也得写上,余下多少也会写着,次日再要做什么也不必多拿重复的。奴才可以以此证明绝没有多做糯米点心!”
李清平知道膳房每日份例都是有定量的,像她院里的钱广要走大厨房进食材,除了她和大姑娘应有的份例,旁的再要就要使银子。
“那就去取来。”李清平吩咐自己得用的小太监福安。
等吴平贵的账册一送上来,李清平一双眼飞速扫过,李侧妃缓过气来也一起看。姐妹俩看过,里头糯米用的的确不多,有几日甚至没用过,这样一看吴平贵给大郎君的吃食确实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李清平皱了皱眉。那大郎君从哪里吃来不好克化的吃食?
“吃食做好要送到大郎君这儿来是什么章程?”
这能有什么章程?吴平贵虽摸不准头脑,但还是照着平常一五一十地说了。无非就是他做好之后瞅着时间装好食盒,然后等伺候大郎君的小太监来提膳。
那就是在膳房的时候食盒不会经他人之手的。李清平又问:“负责提膳的是谁?”
提膳的有两个小太监,一个小德子一个小喜子,一人负责半个月。这半个月是小喜子负责去提膳的。
只是两个小太监提了食盒回来都是直接交给伺候的嬷嬷和大丫鬟,也没什么门路能在食盒里动手脚。那些个糯米点心也不可能叫他们随意拿到。
于是又绕回来了,马嬷嬷等人非说膳食是没有错的。
李清平这时候明白了,暗地里的人也没那么蠢会直接在明面上的膳食做手脚。
不是这些个,就是那些个了。李清平扫了眼底下跪着的那些,只觉得头疼。但一双锐利的眼扫过去,所有人的脑袋又忍不住往地上埋了几分。
李清平现在真想喊醒和晏,问问他:好孩子你到底在哪吃的东西啊!不过和晏这孩子大抵也不清不楚的,还没那么多心思留意什么是该吃不该吃的呢。
这时候上官嬷嬷从里间出来行礼说:“两位主子,奴才发现屋里有白糖屑子。”
这不就来得巧了吗?正愁没理由撬开底下人的嘴。
李清平发问:“哪里发现的?怎会有白糖在大郎君屋子里?”
平时膳房也会给主子们尤其是孩子们做些糖块吃,但绝不可能直接把白糖送上桌。
上官嬷嬷:“回夫人的话,是在茶炉边上。”
云素瞧见那个林奶娘紧贴着地面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果然有鬼。她在李清平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哪来的白糖啊?”
有个被一起提溜过来的膳房管事赶忙说:“平时膳房会给奶娘们准备奶糕,听闻宫里都这样做,用了之后奶-水会变得香甜,更得小主子喜欢。有的奶娘还喜欢蘸上白糖,能去掉奶腥味儿。伺候大郎君的两位奶娘都喜欢用白糖。”
李侧妃又问:“是谁负责奶娘的吃食?”
膳房管事毫不犹豫说:“平日是**宝,这两日他崴到脚告假休养。”
李清平让人去通传一声,**宝很快一瘸一拐就过来了。还带了他负责那些时日的奶娘们的膳食单子。
每日奶娘们有一碟奶糕供应,拇指长两指宽,方方正正的,一碟有八块,也不算少了。毕竟这种糕点是发物,吃多了别说小孩,大人也会胃胀。
嗯……?
李清平瞬间眯了眯眼,问两个奶娘:“既然是你们的吃食,又怎会出现在大郎君屋子里?”
不用近身伺候的奴才都会在小茶房里候着静候吩咐,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回到倒座下人房里去。小茶房是下人休息吃喝的地方,奶娘也是如此,她们的吃食是绝不可能到主子屋里的。即便是突然被传唤,也得收拾好自己再去伺候,绝不可能带着一手白糖屑子进屋。
李清平轻声说:“你们让大郎君吃了奶糕?”
两个奶娘瞬间白了脸色,赵奶娘还好,林奶娘已经是浑身颤抖。
李侧妃也瞧出不对劲来了,冷声问:“林氏,你抖什么?”
“奴才、奴才……”
林奶娘汗如雨下,李侧妃显然没那个耐心,说:“既然如此,那就带下去撬开她的嘴。”
“奴才只在前几日喂过给大郎君一两块,可是并没有天天喂啊!”林奶娘顿时慌了,急忙开口说:“赵奶娘可以给奴才佐证,奴才这些日子都是把奶糕吃完了的!”
赵奶娘不敢说谎:“是,奴才二人都是把奶糕吃完了的。”
“那如今屋里的白糖是怎么一回事?”
林奶娘如今心虚至极,想要表功保住一条命,狠狠磕了几个头说:“屋里伺候茶水的鱼儿有个膳房的干弟弟,能拿到白糖和一些做多了的奶糕!”
跪在人群最边缘的一个小丫头攥紧双手,木然地被带到主子面前。
“大郎君想吃,奴才哪有拒绝的份。奴才只是满足大郎君罢了。”鱼儿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这样重复道。
李侧妃大怒,要打鱼儿五十大板,还要人去抓拿那个干弟弟。
但是春晖回来是白着一张脸的:“主子,那人上吊了。”
押着鱼儿要去打板子的嬷嬷走到一半也发觉了不对,一摸鼻下已经没了气息,折回来的时候浑身冰冷:“主子,鱼儿提前服毒,已经没气了。”
李侧妃呆愣住了,只握紧了李清平的手。
李清平气得浑身颤抖。如果这两人没那么快死她还能骗自己是奴才欺主,但如今这不是明晃晃告诉所有人:没错,这件事是有预谋的!而且还是不可容忍的挑衅。后院都归正院管,从妾室到奴才们都在王妃管理之下。宣亲王长子身边的奴才妄图谋害主子,那人在挑衅宣亲王妃掌管后院的权威!
有人要害宣亲王的长子!这绝对不是小事!是谁!
李清平手掌被指甲刺得生疼,但如今这个状况她已无暇理会这种小事。
李侧妃眼瞅着被吓得有些动了胎气,李清平让春晖春雨把她带回去请太医,自己留在这里收拾残局。
先是伺候大郎君的数十个人统统都打了板子并打发回去了。既然伺候不好那就不用伺候了,李清平和上官嬷嬷一起挑了几个奶娘嬷嬷和宫女,并且琢磨着要把大郎君送到李清平院里一段时间。这下子李清平小院子里挤了三个孩子。
回到院子,李清平立马给宣亲王和宣亲王妃写信简单说明了今天的事情,并且让王府长史加急送出。
妾叩请王爷、王妃安。今府里请平安脉,大郎君身有不适,已请太医、府医看过并无大碍。只事有蹊跷……大郎君身边奴才皆仗二十并遣返,大胆刁奴皆畏罪自杀……
跑坏了几匹马,信一天就送到宣亲王手上。
看过之后,宣亲王、宣亲王妃大怒,传信回京命李清平查清来龙去脉。
一时间,宣亲王府被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下。
脑袋疼,期末周了每周都有做不完的DDL
六一儿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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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