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姜梨清抬头望了望匆忙跑来的小厮,放下手中的毛笔,淡然开口。
“小姐,这个月京城的书信到了。”小厮举起手中的书信,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哎呀,你说话怎么还是这般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锦书上前接过书信,满心欢喜地将信递到姜梨清手中。
“小姐,快看看老爷和夫人这次说了什么。”
姜梨清低头打开信封,展开信纸,见上面只写了短短几行字:清儿,为父与你母亲已乘车前往庄子,你收到信的时候,我们应该也快到了。
“锦书,我们快去准备一下,父亲母亲马上要到了!”姜梨清握着信猛地站起来,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
“什么?老爷和夫人要到了?奴婢这就去让厨房准备饭菜!”锦书说着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那个······萧···萧公子,家父家母马上要到了,待会一起吃个便饭?”姜梨清抓着衣裙的手紧了紧,意识到方才自己有些过于激动,竟一时忘了家中还有客人在。
“好啊,那便有劳姜小姐了。”萧砚尘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怎么觉得她······有点可爱?
“那请萧公子继续观景,清儿先去帮忙了。”姜梨清说完便匆匆走出凉亭。
少女远去的背影,如院中的朱砂梅般明艳动人。
主子之前有这么爱笑吗?暗处,锋冥打了个寒颤,定是看错了,嗯,定是我在暗处看不真切。
“锋冥。”
“属下在。”
“近来京中可有异样?”萧砚尘负手而立,眼神缓缓收回。
“属下未曾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应当无大事发生。”
“主子?您当真要与丞相一同用膳?丞相与主子在京中曾见过面,且现在外面全是您生死不明的传言,倘若现在出面恐会引来祸端。”
“无妨,我自有打算。你继续派人盯着京中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告知我。”
“是,属下这就去多派些人手。”
姜梨清吩咐好庄子上下应准备的事宜后,檐外已无声飘起雪来,她拎起裙摆,一路印雪成梅瓣,行至陆思珩院中。
“舅舅,父亲母亲今日要来庄子,应该快到了。”
“是吗,怎么这次没提前写信来?”陆思珩握着刻刀的手顿了顿,难道京城发生什么事了?
“刚收到信,但信上只说了今日会到庄子。”姜梨清将信递给陆思珩,托着腮坐在陆思珩旁边,其实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之前父亲母亲都是提前十日或半月寄来书信,告知他们何时会来庄子,为何这次如此反常?
“舅舅这次要琢什么?”姜梨清见陆思珩摆弄着手中的玉料,时不时用刻刀在其上添上几笔。
“先不告诉清儿,到时候清儿就知道了。”陆思珩低头笑了笑,又接着雕琢那块玉料。
“舅舅又卖关子。”
“舅爷,小姐!老爷和夫人到了!”姜梨清还没看到锦书人影,就听到她那响亮的嗓音。
“舅舅,我们一同去迎父亲母亲吧?”
陆思珩看着自家外甥女脸上掩不住的雀跃,只好放下手中的刻刀,连连应答:“好好好,舅舅与清儿一同去。”
陆曜华挽着姜云凌的胳膊踏入庄子的大门,时光飞逝,历经十几载,院中却仍是昔日的景象。陆曜华见此番光景,不由得感慨,这十六载,清儿虽不曾享受京城的荣华富贵,但能与思珩在此修身养性,不被污浊所染,也算是幸事,但这一劫终究是躲不掉吗?
“夫人,不要过于忧心,现下局势未定,为夫定会找到破局之法。”姜云凌见陆曜华愁眉不展,便握住她的手轻柔安慰。
“父亲,母亲!”姜梨清看到许久未见的父母现下就站在她的面前,转眼便将那些礼仪、规矩抛之脑后,跑着扑进父母怀中。
“清儿,可曾想念父亲母亲啊?”陆曜华满眼慈爱,轻揉着姜梨清的发顶。
“母亲,清儿真的好想好想您和父亲。”姜梨清将脸在陆曜华的怀中又埋了埋,声音闷闷的。
“清儿,这次为父和你母亲准备在这多住几日,好多陪陪我们宝贝女儿。”
“父亲,您说的可是真的?”姜梨清将脑袋从陆曜华的怀中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了,为父还能骗你不成?”
“那太好了,厨房准备了晚膳,现下应是快做好了,我们待会叫上萧公子一同用膳吧。”
“萧公子?”姜云凌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陆思珩,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忘了同你们说了,萧公子是清儿昨日救下的人,他的伤有些严重,便留他在庄子上好好休养。”
“好,那既然是客人,我们也应当见见。”姜云凌说道,但心中未免有些不安,姓萧?天盛也就只有那一族姓萧,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姜云凌与陆曜华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清儿,你和母亲去院子里转一转,带母亲看看这庄子有何变化。”陆曜华握着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
“是啊,清儿,你先带你母亲四处转转,为父与你舅舅再谈论些事情。”
“好,母亲,那我们先走吧。”
姜云凌望着妻女远去的背影,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姐夫,究竟发生何事了?”
“思珩,你可否还记得清儿出生时,思苦大师曾说清儿是命定之人。”
“当然记得。”
“这十六年来,我们对外宣称清儿体弱多病,需好生静养,将她藏于这偏远之地,也未曾有人知晓清儿的命格。可就在五日前,宫中线人来报,说皇后不知从哪请了一位高僧为太子卜算,那僧人竟告知皇后,只有让太子迎娶清儿这个命定之人,未来才可成为九五之尊。”
“那僧人是如何得知清儿的命格?这十六年来只有我们与思苦大师知晓此事,难不成那僧人也有此等本事?”
“此事还未成定局,也许思苦大师那里有我们要找的答案。”姜云凌背手望了望天,心中郁结难解。
“他们聊了些什么?”萧砚尘低头吹了吹有些烫的茶水,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主子,属下听他们聊到皇后找人算出姜小姐是命定之人,说太子只有迎娶姜小姐,未来才能成为九五之尊。”
“事在人为。命定之人?这年头竟还有人信这些?我那母后还真是有趣。”萧砚尘放下手中的茶杯,只觉得可笑至极。
“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萧公子,老爷、夫人请您一同去花厅用晚膳。”
“好,稍后便到。”
“主子,当真不再考虑一下?”锋冥知晓主子有自己的考量,但难免还是有些顾虑。
“锋冥,你在此候着,我去去就回。”
“是。”锋冥见自己劝说无果,便不再阻拦。
萧砚尘来到花厅门前,见众人忙忙碌碌,脸上却都挂着笑容,此番情景让他有些恍惚。深宫之中,每个人都各怀鬼胎,笑里藏刀,而这里却完全不同,仿佛从未被外界所侵扰。
“萧公子,您来了?这边请。”锦书在前方引路,带萧砚尘来到花厅中央,餐桌上已摆满各类菜品。
姜云凌闻声转过身来,只见一位翩翩少年郎立于桌前,这不是三皇子还能是谁?他快步上前,弯腰作揖,“臣,参见三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有失远迎。”
“丞相不必多礼,我还应多谢姜小姐的救命之恩。”萧砚尘伸手扶起姜云凌。
“殿下言重了,能为殿下分忧是小女之幸。”
“此事还请丞相替我保密。”
“臣定当不负殿下所托。”
“父亲,就剩最后一道菜······您已经见到萧公子了啊?”姜梨清端着自己刚做好的点心走进花厅,就见到萧砚尘与姜云凌立于桌前,似乎是在谈论些什么。
“是啊,清儿,你先去把你母亲和舅舅叫来。”
“好。”
陆曜华随女儿和弟弟来到花厅,看到萧砚尘的第一眼,心中不由得一惊,像,太像了。她转头看了陆思珩一眼,虽见他面上未显情绪,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今晚的这顿饭姜梨清觉得还挺好吃的,准备的菜肴色香味俱佳,但餐桌上氛围有些怪异,她总觉得父亲有什么事瞒着她。
“这盘如意糕可是姜小姐所做?”萧砚尘开口问道。记得母妃也很喜欢这个糕点,时常会看着它出神。
“正是。”姜梨清用帕子擦了擦嘴,颔首回答。
“姜小姐手艺如此精湛,看来是经常做这种糕点?”
“是经常做,因为舅舅很喜欢,我就跟厨房的师傅学了这个糕点的做法。萧公子也喜欢?”
“嗯。”萧砚尘点了点头,便不再发话,面上看不出情绪。
饭后,他们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锦书,我怎么感觉今天大家都怪怪的,好像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秘密。”姜梨清洗漱完坐在床边,喃喃道。
“有吗,夫人他们不还是像之前一样吗?”
“也许是我想多了。锦书,你也累一天了,早点歇息吧。”姜梨清将头蒙进被子里,便不再发话。
“好,小姐,那奴婢先退下了。”
姜云凌随陆曜华回到房中,一路上所遇之景皆颇有意境,但他却无心观赏。
“夫人,我有事与你说。”
“夫君,你说什么?萧公子便是三殿下?他真是瑾儿的儿子?”陆曜华先前的猜想得到了验证,但心中还是有些震惊。
“思珩可知晓此事?”
“暂且还是别告诉他为好。”姜云凌捏了捏手中的茶杯,叹了一口气。
“也是,二十年了,还是让它过去吧。”
自在花厅中见到那如意糕,一个问题便在萧砚尘脑中挥之不去。
“锋冥,你派人去查查丞相一家与母妃有何关系?”
“是,属下这便去安排。”
萧砚尘推开房门,静静立于门廊之下。彼时,雪停了,院中朱砂梅在白雪映衬下更显夺目。
她应当已经睡下了吧?
翌日,锋冥一早便赶回庄子。
“主子,我派人多方打探,得到的消息却寥寥无几,像是有人在刻意隐瞒此事。”
“把打听到的都说一遍。”
“属下打听到,贵妃与丞相夫人陆曜华曾是手帕交,与丞相夫人的弟弟陆思珩是青梅竹马,三人是从儿时便有的情谊,自贵妃嫁于陛下后,三人断了联系,具体缘由属下未曾得知。”
“好,知道了。”这么多年,为何从未听母妃提起过此事,她看着如意糕时又想着什么?
“对了,你再去帮我寻一块上好的玉石。”
“是。”锋冥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看不懂主子的心思了。主子要玉石做什么?难道是在这有些无聊,想打发时间?
姜梨清早上醒来,便想起昨日忘把自己在汇灵寺求的平安福送给父亲母亲了,她梳洗打扮一番,便去了父母的住处。
“母亲,早啊。”姜梨清亲昵地挽住陆曜华的胳膊。
“清儿,这么早就起来了?”陆曜华抬手轻抚了一下女儿的脸颊,笑盈盈地说道。
“是啊,我昨日忘记把在汇灵寺求的平安福给父亲母亲了。”姜梨清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两个平安符递给陆曜华。
“怎么不见父亲?”
“哦,今早你父亲和舅舅一同去汇灵寺了,向思苦大师请教一些问题。”陆曜华看着怀中天真烂漫的女儿,心中的那份忧思越来越浓,现在还不是时候,清儿还是不知道那些事为好。
彼时,姜云凌与陆思珩也到达汇灵寺门前。
“姜施主,陆施主,请随老衲来吧。”思苦大师将二人领进禅房,三人在那残局旁坐下。
“大师,可还有破局之法?”姜云凌问道。
“破局之法,还需姜小姐自己去探寻。”思苦大师捋捋胡须,语气深沉。
“清儿?”姜云凌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