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子看南枫和宁嘉这俩苦命鸳鸯一个皱眉一个叹气,先是把两个人推进了教室:“大冷天的先进屋,这么愁眉苦脸干什么。”
两只鸳鸯慢慢吞吞回了各自的位置,但还都满脸愁容,李木子利落走到自己座位边抽出一本书,慢条斯理往许子奇面前一摆。
“怎么着。”李木子撑着桌面站稳,上下打量道,“你也学习学习?”
“哎呦,别打岔。”许子奇难得成了那个最正经的,瞟一眼桌子上的《我哥是个粘人精》,又抬头看看刚自爆心思的俩发小,“你怎么也不拦着他俩?”
“我拦什么。”
许子奇紧了紧眉毛,凑近去放低音量:“早恋啊。”
“早恋?”
“对啊!”许子奇满脸认真,扯扯李木子让她蹲下身来,声音又小了一个度,“他俩都等着保送呢,这时候万一被抓早恋吃了处分——”
“拿不到保送名额怎么办啊。”
李木子听着许子奇操心地担忧,不禁笑出声:“你在担心这个啊?”
“那不然呢?”
南枫和宁嘉都成绩优异,竞赛名次也名列前茅,但往年各届申请平大保送的人里,最不缺优秀的人,为了挤进顶尖学府的门槛,人人都有干净漂亮的履历。
少比别人拿一个奖就有可能丢了保送的机会,更别提因为违反校纪校规受了处分。
“没什么。”李木子好忍歹忍把笑憋了回去,伸手把书收回来,没再听许子奇念叨,憋着笑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诶!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许子奇急得不行,想留人还留不住,“怎么走了啊!”
正好韦丽睿抱着一打卷子走近班里,今晚十四班是数学答疑晚自习,南枫收拾收拾自己的书本,坐到了班级最后的空位置上去。
十四班答疑晚自习的时候会安排任课老师和课代表给学生们答疑,老师坐在讲台上,课代表到最后一排的空位置去,一前一后互不打扰。
虽然课代表都是各科的尖子生,但正经答疑的时候还是找老师的人多,通常课代表也就是走个流程,换个地方晚自习。
但今天不一样,班级前十里三个都凑到数学课代表那里答疑去了。
李木子见南枫坐到答疑位置抱着《我哥是个粘人精》半路遣返,宁嘉也随手抓了一张满分的数学小测跑去南枫身边蹲下来,许子奇更是第一个急哄哄地抱着真题抬着椅子就坐过去了。
“怎么都过来了?”南枫本来也想拿答疑当借口跟许子奇聊聊,没想到他自己主动过来,另外两个也凑了上来。
“我有重要的事要说!”许子奇早就跃跃欲试要开口,宁嘉看他有话要说的样子已经开始给自己做心理预设。
无论许子奇说什么,他都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心意。
南枫也早有心理准备,等着许子奇开口,他跟宁嘉对视一眼,一同凝重地看向许子奇。
“你俩非要这时候早恋吗?”许子奇早就到了嘴边的话终于说出口,“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咱不用这么猴急吧?”
“早恋?”心惊胆战等话的两人出乎意料地同时开口。
李木子托腮看着宁嘉和南枫不出所料的反应,满意地笑了一下。
“你俩怎么也一副不明所以啊。”许子奇快急死了,握着笔的手着急地在本子上点了好几下。
“上次拿外卖被抓我就吓掉半条命了,万一被处分了肯定影响你俩保送的。”许子奇语气认真,转头松了松语气,“好在你们仨跑得快,主任也没追究。”
“可咱们学校那群老顽固领导,对早恋一整个超绝敏感肌。”许子奇说到关键又激动起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又赶紧悄声起来,“这要被抓,你俩必吃处分!”
“都努力三年了,你俩考竞赛也不容易,这时候前功尽弃也太不值得了。”许子奇苦口婆心,“咱要不忍忍呢?”
“你一脸苦闷......”宁嘉变了表情,惊喜地问,“是担心我俩早恋被处分啊?”
“对啊!”许子奇纳闷了今天这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难沟通,光“早恋”就重复了八百遍,他都快不认识这俩字儿了。
“我们还以为你接受不了......”南枫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松口笑出来,“俩男的谈恋爱。”
“别瞎给我扣帽子好吗。”许子奇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搞歧视同性恋那套啊。”
宁嘉终于松懈了精神,下巴搁在手背上老老实实趴下,南枫的胡思乱想也被许子奇四两拨千斤地消解,心情轻松愉悦地转起笔。
李木子最轻松自在,直起腰来抱着手臂:“我早说了叫你俩不要瞎担心。”
许子奇无语凝噎,不知道这俩人思路怎么这么清奇,想得到是很深。
“你放心,我们有分寸。”南枫闲余之间做了道选择题,笔尖一划在试卷上写下个答案。
宁嘉抬眼去看许子奇,跟着他哥的话也认真点点头:“会注意的!”
许子奇早知道自己劝不住,也当然知道南枫和宁嘉肯定心中有数,但耐不住担心,还是多嘱咐了两句,全然没了平时爱打闹开玩笑的样子。
南枫和宁嘉连连点头答应,差点要举手起誓了。
“后面四个。”韦丽睿早就看到宁嘉他们四个聚在一小堆你一眼我一语地讲了半天,怎么看也不想是在答疑解惑,半节课过去还不见停,“什么题这么难啊,四个尖子生聊半节课了。”
讲小话被抓包的四个人都面露尴尬,被韦丽睿隐晦点名以后赶紧各回各家,到位置上去乖乖写题看书了。
韦丽睿收回视线继续给跟前的学生讲题,宁嘉趁着这会儿回头去看坐在答疑位置上的南枫,正巧南枫也在看他。
南枫给他一个安抚的笑,随后抬手在胸前轻轻拍了两下。
宁嘉知道,南枫是让他放心的意思。
他回了一个了然如胸的笑,学着南枫的样子拍拍自己心口,转过身去重新趴回南枫给他叠得整整齐齐的针织小枕头上,心满意足地朝软塌的衣服里埋了埋。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宁嘉又想起校门口两人的侧耳倾听和呢喃细语,好像一股温水淌过心头,暖意从心底蔓延上来,宁嘉好像感觉不到从门缝和窗隙间流进教室的冷空气。
冬日仿佛不再寒冷,大雪也不再是浸湿鞋袜让人手脚冰寒的冰透,而是校门外那颗松树下片片飘落至心头的白毛。
细细丝痒如电流般传遍宁嘉身上的每一处,不安分地四处流淌后重新汇聚在心间。
宁嘉想,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两人在一起后生活似乎还是和往常一样。
两点一线的学校和家,写不尽的试卷和看不完的公式。
一切都一如既往地发生着,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却多了几株未曾见过的新枝嫩芽。
上学路上两人肩并肩中又悄悄把手牵在了一起,课间时南枫不再闷头看错题而是偶尔偏过头去看着宁嘉的位置放空。
有时两人眼神相触却也不会多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对视一会儿又各自做起手头的题,翻起手边的书。
临近年末,宣讲会之后学生们还没静下来的心又重新躁动起来。
四中有办元旦晚会的传统,跨年当天每个班都会各自把班里布置成小铺子进行义卖,义卖形式和内容不做规定,全由各班自己商定。
高二那年校领导连校运会都不给办,元旦晚会自然也被明令禁止。
熬过一个活动都没有的枯燥高二,学生终于重新迎来梦寐以求的大型活动,班里一个两个都兴奋得很。
从早到晚的课间班里都在讨论这次要办什么类型的铺子。
高一的时候十四班在许子奇的强烈建议下办了全四中唯一一间鬼屋。
那天晚上其他班都灯火通明又是音乐又是美食的时候,十四班门口阴气森森却有一堆人排队来玩。
一晚上十四班靠着鬼屋门票赚了个盆满钵满,元旦回来全校统计义卖收益进行捐款的时候,十四班的金额一骑绝尘,让班里的人得意了好一阵子。
秉持着不能高开低走的信念,十四班一群人绞尽脑汁非要再想出一个新颖的点子,势必要再次拿下捐款第一的位置。
“你们想搞什么都行。”两节连堂的物理课间,林楠坐在讲台上改卷子,“最后一次元旦晚会,你们玩得开心就行。”
班里人给的建议五花八门,有人说干脆打个安全牌搞小吃店,冬天买点关东煮之类汤汤水水的,收益也不会低。
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左一句右一句地讲着自己的建议。
李木子突然灵机一动开口:“搞个咖啡厅吧?”
“咖啡厅没什么新奇的吧?”有人提反对意见,“感觉不是很吸引人啊。”
“搞个特别的呗。”梁彤彤对上李木子意味深长的笑容,猜到了李木子的想法。
“咖啡厅能有多特别。”
“女仆咖啡厅啊。”李木子幽幽走到宁嘉和南枫身后,抬手搭上两人的肩膀,“男生反串女仆的那种。”
两人后背一阵发凉,感觉自己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