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番对话，蒋昀的脚步显而易见地松快了许多，先前死寂般的沉默氛围也因此打破。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一路上零零碎碎地与纪铭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非总是‘恰好’躲开纪铭伸来扶他的手，纪铭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的‘遗忘’真能让蒋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终归还是异想天开罢了。
他的师兄，只会因他昨夜的行差踏错，离他越来越远，而他，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回去再休息会儿吧，午时过后我们回苍云巅。”蒋昀在经过纪铭房门时停下，显然不打算再让他继续送下去了。
纪铭无法，只能点头说好，然后目送蒋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房。
待看见蒋昀关上房门，纪铭的嘴角缓缓落下，他深吸一口气，有些茫然地望了望天空，许久过后，才转身去往方才的小院，收拾那一地狼藉。
蒋昀醒来时已是午时，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叫上众人启程回苍云巅。
因纪铭的方舟不在，卫锡十分慷慨地贡献出了他的载人法器——一辆装饰豪华，看上去就富丽堂皇的马车，车前还装模作样地牵了匹金雕的骏马。只一眼，富贵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夸张得让人忍不住叹上一口气。
“还愣着做什么？都上来啊。”见众人都没有动静，率先踏上马车的卫锡不由催促道。
陆笕柔闻言立即退后一步做出拒绝的姿态，摇头坚决道：“我不用，我有凤渊。”
“陆师姐……”陈潇潇笑吟吟地挽上陆笕柔的胳膊：“带我一个呀。”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陆笕柔和陈潇潇溢于言表的嫌弃之意卫锡哪能看不明白，他不悦地扬眉咋舌道：“金生金，财润财，富贵有道，天道之道。它作为法器虽说不上有多上等，但胜在寓意好，金通天，开财运，比拜财神爷还要灵上几分。这可是我爹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宝贝，怎么到你们眼里，就什么也不是了？”
陆笕柔闻言撇了撇嘴不屑道：“什么金生金，财润财？我只听说过越缺什么越显摆什么。”
“是啊是啊，这样夸张的法器难看也罢了，还没什么用处，卫师兄的爹爹莫不是被人给骗了？”陈潇潇随之也附和道。
“被骗？”卫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我爹可是商人，要真这么好骗，早就倾家荡产了。”
“……”
见两个小姑娘还是一脸怀疑，卫锡连忙拉上蒋昀作证：“不信你们问蒋晏时，许正然作为一个商人，何时被骗过？”
正思考着该找个什么时机上马车好的蒋昀，忽然感觉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不得不卷入这场纷争：“……从未听闻官湘君被何人欺骗。”
蒋昀的回答模棱两可，很快就被陆笕柔抓住了漏洞：“没听说不代表没有，万一……”
“没有万一。”卫锡打断陆笕柔，“许正然精明得跟只狐狸似的，谁骗得了他？只有他骗别人的份。”
卫锡说完，也没了再和陆笕柔争执的意思，随意地朝她们挥了挥手，“不坐算了。”
在两人如获特赦地逃走后，他抿了抿唇问蒋昀和纪铭：“你们呢？”
纪铭闻言去看蒋昀，见蒋昀动身上车，也连忙跟了上去。
“还是你们有福气。”卫锡顿时喜笑颜开，往法器中投了几颗灵石，跟上了前方的凤渊。
凤渊虽说能载着陆笕柔和陈潇潇飞上三天三夜，但陆笕柔却不可能这么奴役它，最后还是蔫蔫地回到了卫锡的马车上，被卫锡好一阵嘲笑，险些动起手来。
但没有动手不代表陆笕柔就咽得下这股气，在距离苍云巅还剩下两天路程的时候，她与陈潇潇趁卫锡不备，将他拽到了荒郊野外好好揍了一顿，才又乘着凤渊悠然离去。
卫锡回到马车上时十分狼狈，他没急着整理自己，先怪起了一旁憋笑憋得辛苦的蒋昀：“你还笑？你也不拦着点她们！”
蒋昀正了正神色，严肃道：“我拦了。”
卫锡怒极：“你管那句‘不妥’叫拦了？？！蒋晏时你还是不是人！”
蒋昀无辜道：“我总不能同她们动手。”
顿了顿蒋昀又道：“况且旁边还有个什么都没做的，你怎么不找他？”
卫锡闻言立刻看向纪铭，对方似乎没想到矛头会忽然指向自己，愣了愣后露出个并不明显的笑：“回去后，我定将陆师姐的恶行一五一十地禀告给庐陵君。”
卫锡：“……”
“我也可以。”蒋昀附和道。
卫锡：“……我疯了我才来指望你们两个。”说罢便气急败坏地出了车厢。
蒋昀下意识地偏头去寻纪铭，与他对视一笑，片刻后才意识到此举有些腻味，连忙调整情绪，询问起纪铭回苍云巅后有何打算。
纪铭面上笑意不减，认真回答道：“近日修行有所停滞，想来是那几则心法还未参悟透彻，回去后应当是要寻个清净的地方安心闭关一段时日。”
蒋昀道：“师尊那处山涧是个好地方，你不如就去那吧。”
“好。”纪铭点头，随即又问道：“师兄刚拿到神剑，还未与其熟悉，不如也去那闭关一段时日？”
“我就不必了。”蒋昀摇头：“先前应了於仸寻人，也该多下山走走了，待回池华峰与师尊禀报过后，我就下山去游历几年，正好试试神剑之威。”
纪铭脸色微变，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佯装轻松道：“我也从未下山游历过，师兄何不带上我一起？”
“你先安心在苍云巅修行。”蒋昀笑道，“待你修为再高些，自己想下山游历多久就游历多久。”
“我修为其实……”
“纪铭。”还未等他将话说完,蒋昀就已出声打断，他叹了口气说：“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跟在我身边。”
说着，他又轻轻笑了起来，神情温和，似是在说笑：“若被你一直跟着，我还怎么找道侣？”
“我……”纪铭只觉喉头干涩，心脏处微微发着紧。
到现在，纪铭才终于知晓蒋昀的温柔有多么可怕。
他温柔着疏远，不动声色地拒绝过于亲昵的举动，自然而然地拉开一些距离，让人觉得一切都本该如此。
事实上，他只是在有条不紊地将他们分隔开来，温柔，轻缓，不让人察觉。像是一滩泥泽，若无其事地将别人拖入自己的领域，蚕食他的身心，束缚他的手足，到最后快要完全淹没时，早已没了反抗的余力。
纪铭现在只觉得无力，他静静地看了蒋昀许久，张着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能苦笑着应了声：“好。”
正如蒋昀和纪铭交谈的一样，纪铭回到苍云巅没多久便去了山涧闭关修行，而蒋昀则先在池华峰熟悉了几日神剑的手感，而后才与唐宗旭提起下山游历之事。
唐宗旭在盘算过近几年没有什么大事需要蒋昀操持后，就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只是话到临头，又不免问上一句：“纪景行何不同去？”
蒋昀倒是没想到他们二人形影不离的形象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解释道：“景行他修行受阻，闭关去了。”
“既如此……”唐宗旭皱眉思量片刻，道：“你将骆辰安一同带去，他近些年性子越发孤僻了，鲜少见他与人交好，你作为师兄多照看照看他。”
“是……”蒋昀拱手应道。
虽然蒋昀觉得骆黎并不如唐宗旭所言那般孤僻，但得了唐宗旭的命令，他也不得不多关照一下骆黎。
在他将唐宗旭的意思告知骆黎后，骆黎只沉默了一瞬，就点头同意了，随即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第二天同蒋昀一块下了山。
不过在下山前，他们先在赏金堂接了一个除魔的任务，是去西南方两百里外的一个城镇，给一位富商家‘捉鬼’。
据那富商描述，自两月前家中买来的小妾死后，家里就隔三岔五地少一个人多一具鲜血淋漓的人骨，先是小斯，后是子女，后来连请去的仙人也没能逃过如此厄运，想来定是那小蹄子化作了恶鬼，要来索他的命。
蒋昀听完微微皱眉，转头问骆黎：“你可感觉到了什么？”
骆黎道：“魔息，阴气。”
蒋昀点头道：“二者都有，倒是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在作祟了，暂且看看今晚。”
按照富商所言，每个应邀而来除魔的修仙者，都会在当晚毙命，如果不出意外，今晚他们应该就能见到庐山真面目。
蒋昀将自己的意思告知富商，富商露出一副果然又是这样的表情，连忙招呼下人带他们去偏院的客房，随之带着众下人一溜烟地跑干净了。
蒋昀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汗颜，瞧了眼安之若泰地坐在桌边喝茶的骆黎，道：“你觉不觉得我们像是被上供的祭品？”
骆黎抬眸看了眼蒋昀，微微笑了一下，淡淡道：“嗯。”
蒋昀：“……”
不过好在蒋昀这一路上被冷淡惯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就与剑灵聊起了鬼神之谈。
聊了许久，剑灵忽然沉默了片刻，道：“听你这意思，你还怕鬼不成？”
蒋昀：“……我没有。”
虽然他是一个自小就被鬼文化荼毒的现代人，但以他现在的修为，还用怕什么厉鬼恶鬼？
正想着，身后便吹来一阵阴风，随之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女声，伴着一阵诡异的笑，幽幽问道：“你们可是在等我？”
啊哈哈哈，我错了，我以为我假期更能码字，结果假期结束了才开始码……我再也不信我的自制力了/(ㄒo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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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