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逍想起今天早上跟沉尧开玩笑说的话，总觉得自己大约真的被霉运黏上了，好的不灵坏的灵。但陈酉并不明白陆逍心里的弯弯绕，见他看到自己跟撞了鬼似的表情，蹭了蹭自己一头毛寸，“干嘛？停职停的你忘了老子长啥样了？”
“滚，干什么，来蹭饭还是来找晦气？”
“你才滚，才在家几天还摆起谱来了？”陈酉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扒拉开陆逍就往客厅里走，走了两步才依稀意识到这地儿不是陆逍那单身狗窝，而是沉尧的房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局促起来，“啊这个，拖鞋在哪儿，我换一下吧……”
陆逍从鞋柜里摸出双没拆封的一次性拖鞋丢给他，顺带给陈酉指了厨房的方位，“咖啡豆浆还是茶，那边儿自己倒，我不伺候你哈。”
“哎哟，咱们陆队长这么消停，真不像你。”陈酉先生在心里飞快地盘算，总之沉尧家也是陆逍家，陆逍家就是他家！他凭什么客气！颠颠儿去厨房倒了两杯茶来，不忘伺候一下陆大爷，“我是快喘不过气了，给你透个口风来，顺便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陆逍一乐，一把勾住陈酉的脖子，“怎么了，我停职之后顾长风改折腾你了？不会吧，咱们陈哥不是顾局的心头好吗，什么资源都优先给你们倾斜，风水轮流转了？”
“我呸！”陈酉把陆逍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嫌沉，“男……男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在单位就够烦了，我可不想下班了还被你家那位找麻烦。”
陆逍敏锐地捕捉到陈酉的不爽，“怎么了，难不成是来代我班儿的那位秦队长很有本事？上任不到一周，能把我们‘温柔贤淑’的陈大队长都惹了？”
“还得是你，”陈酉嘀咕了一句，明明他进门没提半句秦隋的事，陆逍却仍然能很快找到重点，“惹倒不至于，只是你也知道，之前局里面案件量不多的时候，某一支队单独负责某重案，有时需要部分特殊人手，支队之间互相帮忙是很平常的事情。你们那个‘第二号’进去之后，市局手头上最大的案子就是第三支队老杜手里的一起无头碎尸案，虽然并没有出现连环杀人的迹象，但侦破难度很大，上面认为舆论风向不好，敦促尽快破案。”
陆逍点点头，这事儿他知道，只不过当初整个市局都被这些搞物理的高级知识分子们耍的团团转，自然他也没顾上三支队的工作进展。
“最近老杜他们似乎发现了一些凶手的蛛丝马迹，但侦测起来很耗人力，你们二支队刚刚休假结束，又没有重案大活儿，于是老杜就去借温苗和棠真他们去干几天活儿……”
“怎么，被秦队长拒绝了？”
陈酉摇摇头，“没有拒绝，但说让老杜打报告走正式借调手续。”
陆逍哑然失笑，还不如不借呢。
“你也知道，队里面走个借调手续多复杂，先不说要写申请填表格，要是时间长了还要上会决议，刘主任……啊，管行政那位，家里人又住院，所以请假都是按周请的，没她签字这手续就过不完，找顾局直接签都不成！你那新来的秦队长就是不认。”
陆逍往椅背上一靠，觉得这新上任的秦队长还真有点意思。
“结果这事儿只能借到我头上来，最近因为之前容秀区那事儿……我人手也不够用，本来还想去你们二队借点人……好家伙，饥荒都打到一块儿去了，老杜这暴脾气直接跟顾局告状去了，你猜人家秦隋怎么说？”
陆逍来了点兴趣。
陈酉把茶杯往桌上一搁，手舞足蹈跟演戏似的，“人家直接甩过来三寸厚的文件，流利地背了五分多钟的规章制度，最后总结自己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扬长而去，顾局沈副都他妈惊呆了，和事佬都做不成！老杜气得要吐血，最后还是顾局拍板从几个派出所借了些人上来，这才完事儿。”
“……不得不说，咱们刑警大队很久没有这种人才了，温苗从前有这个潜力，被我杀死在了摇篮里，”陆逍比划了个“杀人”的手势，头有点痛，毕竟这么一盘算，他和秦隋真的八字不合，“我之前和缉毒大队打交道少，你说他看着正常其实很疯，是疯在这里？”
这本是句玩笑话，不料陈酉却沉默了一下，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纠结，好半天才说，“其实是有一些关于他的传言……”
陆逍撇嘴：“你爱说说，不爱说就别提，支支吾吾跟个老妈子似的！”
“……听说从前在缉毒大队的时候，他有个搭档，生死之交的那种，后来……变成了敌人。”陈酉琢磨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没能把“叛变”两个字讲出来，“然后他整个人性情大变，脾气古怪，对规则有非常变态的追求……你们二支队的小崽子们可被他折腾惨了，什么上班时间非必要不接打手机，不闲聊不乱逛出外勤必须要佩戴全套设备定时报备，连去厕所的次数和时长都规定完了，没有其他案情工作的时候就把人扔到训练场上去测体能，搞训练，喏，这会儿还跑操呢，我都几辈子没跑过操了。”
难怪温苗和棠真一个回自己微信的都没有！
陆逍觉得这人自己疯不疯不好说，把别人逼疯倒是一把好手。
“擦，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新官上任先烧火，根本没把老子放眼里是吧，哥还没撤职呢！”陆逍不爽，尽管他也知道，这次停职之后他能不能回一线还是未知数，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手底下的兵给别人训成三孙子，实在不是滋味，“温苗那些个小年轻欠练，有几个赶上我爹岁数大的还能天天五公里那么跑？再说还有几个女警。”
陈酉摇头晃脑，“你说老刘他们几个，你们秦队已经打了报告让他们转二线啦，现在一个去维修部，一个上后勤处报到啦，至于女警……”
“人家说了，男警和女警既然开一样的工资就要做一样的工作，面对危险的概率相同，想要清闲滚到行政干文职去，否则少叫苦连天。”
陆逍潜意识里竟然觉得没法反驳。陈酉见他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其实往好处想，你们二队从前在你这个上梁不正的带领下，为了破案不择手段的，其实很危险。你想想这次为什么对你进行这么久的停职处分，那就是因为之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是你运气好，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所以就给我们调过来一个榆木脑袋矫枉过正？”陆逍斜了他一眼，“事儿也不是这么办的吧。”
“那能怪谁？”陈酉耸耸肩，“局里还没有口风透出说你什么时候能复职，不过，前几天你托我帮你打听的事儿确实有了点眉目。”
之前从蓝星酒吧探底出来后，陆逍就很明确地意识到这家店不寻常，故而托陈酉替自己查了查这家夜店的底细。
谈及此，陆逍迅速地先把秦隋那完蛋玩意儿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表情严肃起来，“怎么样？”
“你探完蓝星酒吧之后，容秀区派出所的人在那里盯了大半个月，确实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行动，后来他们的所长找了些由头对辖区内的这些酒吧酒店会所进行了一个全面检查，小窝点抓出来不少，但蓝星酒吧愣是没有一点问题，干干净净。”
陆逍脸色一沉，果然是打草惊蛇，让对方把一切证据和交易都转移了。
“不过这件事我们应该早有预判，所以我让我的线人紧盯着容秀区和周边几个大区的动静，果然让我们抓到了一点尾巴，”陈酉从外套内兜里摸出一张照片，陆逍打眼一看，立刻认出这是当时他和沉尧在蓝星酒吧撞见的那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工作人员，“跟你当初在画像师那里描述的，是不是同个人？”
陆逍反复观察照片之后，笃定，“没错，就是他。”
照片里的人仍然苍白、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申城现在已经入冬，他却还穿一件很单薄的高领毛衣，只搭了一个同色系的纯色羽绒坎肩。头发比当初陆逍撞见他时长了一点，并不知道自己被暗中跟踪，仍然一副无辜懵懂的表情。
陈酉舒了口气，“大爷的，没白支使那帮线人满申城的跑，没白没黑的啊，可算抓着人了。”
“红包我这儿有数，到时候一分都不少。”总算有点好消息，陆逍先生决定破财保平安，“什么位置跟到了吗？”
“当然，”说起自己的线人，陈大队长总算露出一点堪称“得意”的表情，“淮山区，舟川会所。哎……说实话，这事儿本不该告诉你，但我也知道你这个人的毛病，与其让你自己撞南墙，还不如……算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飞快地在手机导航里输入舟川会所，导航立刻准确定位，陆逍见陈酉满脸担忧，也学着陈酉的架势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做？当然是找个活儿干啊，我这家庭煮夫当的，再不出去遛个弯儿，人都快生锈了。”
妈的，早知道死也不告诉你了！陈酉如丧考妣地把他的爪子扒拉开，“你就当没见过我，我就当没见过你，你要干什么，别给老子添堵了。”
“哦，慢走不送。”陆sir奉送了十分欠揍的帅气微笑。
可怜陈大队长从市局出来一身冷汗，从陆逍这儿走又是一身冷汗，让他险些忘记跟陆逍交代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但目前他并不乐意多待，于是亡羊补牢似的，只在门口又浅又快地提了一句，“忘了告诉你，‘第二号’死了。”
原本漫不经心考虑怎么潜入舟川会所的陆逍闻言一愣。
“死于毒品摄入过量，毒品型号刚好是我们正在调查的这一批。”
陆逍不明白：“人关在监狱里，怎么可能接触到毒品？还是最新的？”
“我猜测最大的可能是仇人投毒，但谁知道呢，这个案子是秦隋在处理，本身就是他的范畴，”陈酉人已经走了出去，忍不住又折回来补充道，“本来不知道哪个科研所得了消息，想要尸体做研究，被秦隋挡了下来，秦隋给梁博士去了消息，听说梁先生打算查明死因后，就亲自安葬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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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Chapter 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