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川研究所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和申城大学的合作关系，和理工大又是兄弟学校，每年校庆的时候都会组织学科研讨会，请各大研究所的老师去和学生互动。今年似乎比往年规模更大，因为传说有几位北斗与会，参加的高校更多。”梁映白想了想，紧皱眉头，“如果这个人真的一直在监视我，他应该知道我和沉尧都会参加这次的研讨会，但他想在研讨会上干什么？”
陆逍头疼：“现在还没法确定，毕竟我们也没法百分百确定他真的会在研讨会上下手做什么，我们只能猜测并部署……这件事儿，啧，你稍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得先向顾局汇报一下目前的进程，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不急，你先忙，”梁映白温和地笑了笑，“如果真的是另一个‘我’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我很抱歉，陆警官。”
“你也是受害者，别给自己捡骂。”陆逍说，“打击犯罪行为本身就是我们的职责。”
从办公室出来，在去向顾长风汇报之前，陆逍先给沉尧和岳声去了通电话，岳声估摸在台上，忙音响了许久也未接通，而沉尧那头也响铃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淡淡的声音：“陆逍？”
陆逍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天上下红雨了？沉大教授居然这个点还没起床？”
电话那头传来了轻轻的一声笑：“今天不用去研究所，昨晚没睡好，所以补了个回笼觉。”
陆逍一愣：“昨天晚上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干吗？”
“什么都没发生，”沉尧听起来是换了个睡姿，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并把陆逍未能说出来的话补全，“只是后半夜胳膊麻了，所以睡不着。”
把人胳膊当枕头睡了一整宿的陆警官反应过来，老脸有点挂不住：“咳……那，那你先睡，大概两小时后来次市局行不？”
沉尧的声音哑哑的：“有新进展？”
“昨天……结合你的说法，把案情大概了解清楚了，但我要思路同步给一队和二队的同事，另外，我可能知道下一次‘第二号’的目标点了，”陆逍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到顾长风的办公室门口，“除了我们要进行全面拉网部署，深川研究所……申大，需要‘里应外合’。”
沉尧自然答应，却也借口讲起另一件事：“当时你着急打电话确认我的安全，是因为他的最终目标可能是我，深川，甚至……”
甚至可能对梁映白的未来形成威胁的，所有人。
“是，”意料之外地，陆逍很快回答了他，“所以不要让我联系不到你，后果很严重。”
陆逍挂断电话，看着眼前那张“顾长风副局长”的门牌，深呼吸了一口，抛开所有顾虑，也不准备再措辞，就要给顾长风讲一个离谱到九霄云外的故事。
……
一个小时后，陆逍灰溜溜地抱着一叠文件被顾长风踹出了办公室。
顾局会对“时空穿梭”这个很美国大片儿的概念报以“你今天是不是有病”的态度这一点陆逍早有猜测，虽然他昨晚也差不多是这个反应，翻来覆去地把沉尧告诉他的概念倒腾了几十遍，但顾长风打断他的速度比陆逍想象的更快：“陆逍，办案要有实证，或者起码有一个闭环逻辑！你是警察，不是写小说的！你要让我对一个‘猜想’埋单，凭什么？受害者等你，还是犯罪分子等你？我们目前的首要目的是抓捕犯人归案，你就告诉我有进展没有！”
陆逍试图解释：“这就是最大的进展，之前我们一直无法找到受害者之间的联系，只要用这个思路去想就完全能够捋顺，这就是新的突破口。”
顾长风把陆逍提交的报告一把拍到桌上：“你怎么毕业的！我再问你一遍，证据呢？就因为沉尧在祝文成办公室看到一张报纸，就认定凶手是时空穿梭来的？说一种可能性就信一种，你这样查案子对人民群众有没有保障！脑子是不是不清楚了！ ”
“顾局，如果犯人真的是有因为实验来到申城的，他根本就不是自然人，我们常规的侦查手段对他根本没有，我们必须换一个思路，不然就是在浪费时间！”陆逍据理力争，“沉尧是实验项目的参与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实验的可行性，他当然算人证，梁映白今天也确实收到了犯人的告……恐吓信，这就是物证，我们不是空穴来风，有一定证据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能从这个思路着手去查？”
顾长风摇头，看着陆逍的眼睛：“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沉尧告诉你的话。”
陆逍一愣，突然有点语塞。
“时空穿梭”这个概念荒唐吗？太荒唐了，换做任何一个人告诉陆逍“你的嫌疑人是穿越而来的非自然人”，陆逍都会觉得他脑子坏掉了，他会是什么反应？恐怕不会比顾长风好多少。可就因为是从沉尧嘴里说出来的，陆逍根本没有怀疑就确信了，现在他的任何推理都建立在他信任沉尧，沉尧说的任何话都是真实的这件事情上。
沉尧永远不可能骗他，陆逍心想，可其他人凭什么这样相信？
“一份文件，一段数据，几句口供而已，能够代表什么？陆逍，你当然可以相信你的人，但你不能因为沉尧的一句话就让整个市局都推翻之前所有的努力去跟着你虚无缥缈的新方向走。你是警察，你要做能确确实实有用的事情！申大校庆这么大的活动，就因为你觉得有可能出问题，为了一个猜想就让全局倾巢而出？耗费大量警力，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顾长风一副“我还看不透你？”的表情，“我带了你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就算我今天把你撵出去，你也会从这个‘时空穿梭’的角度继续去查，我拦不住你的！”
陆逍看着这老头愁白了的头发，罕见地有些讪讪：“顾局……”
“我的态度就是市局的态度，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市民的安全，防止再有下一个受害者出现！我更主张是有人模仿梁映白故弄玄虚，方便自己下手杀害无辜群众。一些空穴来风的想法，不要干扰正常办案流程！”顾长风坐回办公椅上，意味深长地看了陆逍一眼：“最多组建十人小组，小范围进行调查，不许给我捅娄子！”
陆逍的眼睛一亮，眼看这顾长风根本就是有开闸泄洪的意思，立刻得寸进尺：“师父，申大这么大，您看十个人是不是稍微有点……”
“你小子还敢跟我谈条件？！”顾长风眉毛一竖，“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陆逍最擅长顺杆儿爬：“行行行，就十个人！谢谢师父，那我可就拿着尚方宝剑去摇人了哈，这要是哪个主任跟您拍桌子您可不许玩赖！”
还没等顾长风说话，陆逍立时溜的影都不剩一个。
顾局看着那扇被陆逍哐一下关上的门，揉了揉眉心，无声又欣慰地笑了。
有了顾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授意，陆逍心情倍儿好，先是窜上天台给自己来了根烟，顺道打了几个电话，又回办公司抓壮丁——先喊上温苗棠真，又顺带捎上了刚下会议的陈酉，最后往侦技科探了个脑袋。
技术科的严主任刚好在门口接水，捧着个保温杯，差点一头洒在陆逍脑袋上：“陆大队长，又来晃荡啥？”
“老严，问你借个人呗，”陆逍往方明哲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把小方借二队一礼拜，下礼拜给你全须全尾地还回来。”
严主任其实挺喜欢陆逍这小子，故意开玩笑：“真会挑，你这一借就把我大将借走了，不得给点好处啊？”
“那当然了！”陆逍卖乖，“下回您和我爹下棋，我帮你出老千，赚他个万儿八千的！”
“嘿你这……”严主任还没动作，陆逍早把方明哲从监控器前面拽走了。
集合了市队里的几个人，陆逍掰手指头心算，负责指挥的他和陈酉，主要负责执行的温苗、棠真和小胡，技术问题交给方明哲，这个草台班子算是有一个雏形了。
但是对于申城大学，他不熟悉，在真正天罗地网地抓捕“第二号”这件事上，这支小队伍也有短板——毫无意外，他需要外援。
陆逍看了看腕表，计算了一下市局和几处出发地的距离，差不多该到了，当他带着自己的“小分队”回到办公室时，果然迎头就挨了一个大脑蹦。
除了在办公室等待他的梁映白，一左一右还坐着一对男女，男人一头短发被发胶喷得一丝不苟，衬衫上没一道褶，看起来是个精致的主儿，但脸上挂着俩大黑眼圈，精疲力尽的模样就不太精致了。
女人和他相比就实在容光焕发了，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一身机车装，一见陆逍当头就给了他一下：“逢年过节没见你给你爹发条消息，有事儿了就想起我来了？当我大冤种工具人呢？！”
棠真一见女人就乐了：“江姜姐！”
江姜一见棠真也立刻川剧变脸：“呀，小糖球儿也在呢，哎呀我就喜欢跟小姑娘打交道，是不是瘦了呀，跟着你们陆队可委屈了你哦~”
陆逍忍笑：“……大冤种哪儿轮得到您老啊，看看我们岳医生，啧啧啧，今天几台手术啊？”
黑眼圈精致男——岳声同志，在陆逍的嘲讽下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你大爷的也知道我是你的冤种兄弟？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好容易轮个早班又他妈被你糟蹋了！”
“医生同志说话注意点影响啊，”陆逍呸：“我给你和江姜制造见面机会，白眼狼，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岳声的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尽吹吧你，麻溜的，到底什么事？”
陆逍看氛围不错，两边草草打了个招呼，不能再浪费时间拌嘴了，他让几个人都坐下，尽量简短地组织了一下措辞：“先前的连环凶杀案，我们怀疑凶手可能要有下一步动作，根据他一贯的行事作风，预告既然发了，那必然会有所动作，最好的时机就是申大校庆——岳声、江姜，你们之前申大毕业，比较了解学校情况，这也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你们也应该收到校庆邀约了吧。”
岳声打了个哈欠，毫不见外地摸过陆逍万年不使一回的茶缸给自己泡了杯三倍加浓的普洱：“当然，医学院有我和江姜的演讲。这个凶手准备做什么，现在有头绪吗？”
“暂时还没有，但根据他之前的几次行动看来，会是一场硬仗，”陆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终于切入正题，“但在为这个凶手部署之前，我得先和你们形容一下这个凶手，这玩意儿和我们之前了解到的凶手都不同……我用尽可能白话文一点的角度来说啊。”
陆逍和那些宣传微商打广告的头头似的，看似一本正经，实际上蹦的话全超乎想象：“在座的诸位，你们相信时空穿梭吗？”
江姜：？
岳声：？？
温苗忍不住挠了挠头：……老大，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