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陈肖忍刚起床就瞥见了李烊言的消息,他七点醒的,九点有课,这货六点五十分就心血来潮地给他发了张图片过来。
一张课表。
陈肖忍发去一个问号,洗漱一番后又莫名其妙地将自己的课表发了个过去,两人就像小学生般,交换着对方不一样的辣条尝。
陈肖忍发完消息就光速出了门,手机在此期间很安静,两人都各自忙碌着,今天的课又是堆满的,最后一节时陈肖忍身旁空荡荡的被人补上了。
他没看过去,认真记着笔记,这样持续了能有五分钟,陈肖忍心血来潮向旁边一瞟便瞥见了坐身旁已有一会的李烊言。
他目视前方,老师说的一个字没能听懂,感觉到视线,扭头看了回去。
陈肖忍对上目光,看见他很是惊讶,好几秒,才讷讷地憋出几个字,“你怎么来了?”
“没课了。”李烊言言简意赅,“我来旁听。”
陈肖忍还是处于比较懵逼的状态,他扭过脑袋,台上认真着,PPT的图一张张变动着,还有一会也下课了。
李烊言盯着陈肖忍认真的侧脸看,很无聊地趴去了桌子上。
陈肖忍垂眸睨他一眼,李烊言偏着脑袋,面向着他,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陈肖忍。
他对上目光,皖城今天出了个假太阳,从窗外洒进的光耀在了李烊言白皙的脸庞上,他眼里有光,长睫被打成了半透明,扑棱在空中。
有一刻,陈肖忍甚至觉得回到了高三,那个城市,那个教室,那个一起努力的日子。
想到这,陈肖忍没能忍住,抬手顺了顺李烊言的后脑勺。
他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陈肖忍唇角轻勾了勾,抬眼看向了讲台,静静听完了这一节课。
铃拉响,不用陈肖忍提醒,李烊言自己抬起了脑袋来,刚睁眼,面前放来一副耳塞。
见状,李烊言微愣,抬头看向了陈肖忍。
他将东西塞李烊言手里,“不是说寝室里闹腾吗?试试吧,总能起点儿用。”
闻言,他紧攥住,放进了兜里,笑道,“陈哥有心了。”
陈肖忍收着东西站起身来,将包甩去了背上,“吃饭。”
话毕,李烊言屁颠屁颠地站了起来,两人并排着朝食堂走,刚拉铃,一条小路上尽是学生,陈肖忍走一段路后顿了顿,突然牵起了李烊言的手。
见状,他一顿,看向了陈肖忍,“陈哥?”
迎着周边打量的眼神,有探究,欣喜,激动,不解,恶心。
从抓起李烊言的手这一刻起,陈肖忍将这一切都抛向了天宵云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两人,手牵着手,光明正大地,像正常情侣一般,散步在校园里。
陈肖忍偏头看去,眸里带着笑,“怎么?”
李烊言看见他这副模样瞬间放下了心来,“不怕被熟人老师看见啊?”
“看见又怎么样?”陈肖忍扭回头目视前方,悠闲地说,“不看见又怎么样?我爱你,这是事实,一直在我身边的你,这也是事实。”
“羊儿,我不改变什么东西了,我就是我,我也不想去改变,人来一趟世界,不所被认可的事情他妈的多了起来,我不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对我满意。”
他向着光,牵着李烊言慢慢前进,“你也只有一个你,我不必活成别人眼中的自己,我想的是,别人怎么说怎么看都去他妈的,我要过日子的人是你,不是他们。”
“所以现在,我就紧紧攥着你的手,把你圈在我身旁,这就对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没有错,这世界上,这么多东西,存在了即是合理的。”
“我花了十七年的时间才遇见你,茫茫人海,命运多舛,然后就管它呢吧。”
李烊言笑了声,温柔地注视着陈肖忍的侧颜,“陈哥,你突然说这么一番话,我会以为要发生什么事了。”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陈肖忍唇角浮着几丝淡淡的弧度,“昨晚我和我妈说了你。”
听这句话,李烊言莫名紧张了起来,“那阿姨……没事吧?”
陈肖忍笑了声,没理会紧张的目光,逗趣他,“要不你猜猜?”
“这这心脏可禁不得猜。”李烊言立马说。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应该还在家里吧?”
陈肖忍被逗得成功咧开了嘴,“不在家里你还想她在哪儿啊?”
这句话后,李烊言明显松了口气,晃晃陈肖忍的手,“别卖关子,阿姨说什么?”
“她问我你喜欢吃什么。”陈肖忍说,“男生也是客,得好好招待一番。”
李烊言愣了愣,有些迟疑地开了口,“阿姨…”他紧张地抿抿唇,“这么说的吗?”
陈肖忍洒脱地吸了口气,“不然是我说的?”
“多久?”李烊言问。
“不知道,看你时间吧。”陈肖忍轻眺着远方,“抽个周末?我不知道她和我爸说没有。”
李烊言乖乖地点点头,“我需要带点儿什么过去吗?”
陈肖忍看向他,“你把人带上就行了。”
两人走进了食堂,陈肖忍将饭卡递给了李烊言,“选自己想吃的。”
他接过,在陈肖忍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陈哥大方。”
今天食堂里有麻辣烫,陈肖忍选了点儿,和李烊言找了一空位坐下,他摸出手机来,刚准备刷刷视频孟丰连续着给他弹来好几天消息。
这人是刚进学校那会认识的,军训时玩得还挺熟,待手机里生了半年的灰,现在突然冒了出来。
陈肖忍诧异地点了进去,他发来几张图片。
学校的贴吧,标题明晃晃几个大字:华大校草恋情大公布!!居然是gay?!!
陈肖忍兴趣平平,手指朝旁边一划拉,是李烊言和他手牵手走在校园里的图片,只是一个背影。
陈肖忍点出图片。
—拍得不错。
认可完这件事,他翻开了学校贴吧点开了那个炸了的帖子。
下边还有陈肖忍和李烊言在图书馆的照片,曲时泽不慎也入了镜,不过镜头不是面对他,而是向着李烊言那张脸,而曲时周,只出境了一个后脑勺。
陈肖忍放大图片看了看,李烊言板着那张臭脸,懒散靠椅背上,注意力全在曲时泽那张脸上。
他乐了一声,手指继续向下划拉着,对于这东西,陈肖忍心情平平,甚至带着几分兴奋探究,认真吃着自己的瓜。
【一朵小花】:我靠,我说这年头极品怎么越来越少了,原来都内部消化了,果然啊,帅哥都和帅哥玩一块去了。
【卖锅盔的老大爷】:路过的问一下,这俩哪个是校草?
【哈哈哈】:wwwww,我死了,好般配,一眼过去就磕上头了怎么办~
【黄豆米米】:俩大男人,学校里卿卿我我,也真是有胆量【狗头】
“笑什么?”注意到陈肖忍的动静,李烊言将脑袋凑去了陈肖忍的手机前。
见状,陈肖忍直接将手机递给了李烊言,他诧异接过,将帖子拉到顶看了起来。
陈肖忍拿起筷子,目中无人地夹了块牛肉送李烊言嘴前,他盯着屏幕目不转睛,凭着余光咬下了那块牛肉。
“没看出来啊陈大校草。”李烊言嚼着东西悠闲地说。
陈肖忍转回脑袋,夹一块花菜送嘴里,“滚。”
“出名了。”李烊言说,“咱俩。”
陈肖忍眄他一眼,很自然地忽略了周边激动的目光,垂下睫漫不经心地问,“害怕吗?”
“高兴。”李烊言没犹豫地说。
陈肖忍笑了声,因为这两个字心花怒放。
“祝久久了,两人要一直在一起啊,生不出孩子不准分开。”李烊言没什么感情地念着,手指划拉着,“好家伙又多了个老公,我可以爱而不得,但这俩必须得给我锁住了。”
他道完,偏头看向陈肖忍,“陈哥,有人祝福我们。”顿了顿,又说,“很多人。”
陈肖忍看过去,对上目光猛得一顿,“你……”
李烊言眼眶发红,看着可怜巴巴的。
陈肖忍心里骂了声,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我操了李烊言,你他妈丢不丢人啊?”陈肖忍将手机夺了回来,息屏揣进了兜里,“就这东西就给你感动哭了?”
好几秒,李烊言拉下陈肖忍的手紧攥在手心里,眼眶的猩红已褪去几分,他低垂着眉眼抠弄着陈肖忍的手心。
“我没哭陈哥。”他说,“我就是觉得,很恍惚,这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闻言,陈肖忍突兀地笑了声,“我看你是脑抽了傻逼。”
李烊言没再说话,垂着长睫,看着可怜兮兮的。
陈肖忍合拢手抓住了那根手指,“吃饭。”
“——”
这顿饭吃得还挺安静,肚子饱饱后,两人又在打量下走出了食堂。
刚踏出大门,陈肖忍就遇上一个熟人。
曲时泽看着两人光明正大相扣在一起的手有些惊讶,只是步子微顿,目光在两人的脸上瞧一眼,没一声招呼,扭头向着食堂里去。
见状,李烊言去看身旁的陈肖忍,他没什么表情变化,步伐不停,保持着上一秒的频率。
“陈哥,伤心了。”
“没。”陈肖忍目视着前方,“他只是胆小,害怕了。”
“嗯?”
“在大部分人眼里,我们依旧是异类。”陈肖忍轻描淡写着,“羊儿,异类和正常人是不允许有来往的。”
李烊言攥紧陈肖忍的手,“会害怕吗?”
“不害怕。”陈肖忍笑笑,“即使不被世俗认可又怎么样?这一路上我有你就对了。”
“有时候认真想想。”他眨眨眼,眸中明亮,“就算是正常人,也很难遇见自己的一生挚爱,这样,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在偌大的世界里,找到了你,也一直是你。”
静静听着,李烊言开朗了几声,捏捏陈肖忍的手心,“下午有课吗?”
“有。”陈肖忍抬手看了眼表,“下午两点半的。”
“我下午一节大课。”李烊言说。
陈肖忍点点头,“满课。”
“现在还早。”李烊言邀请着,“出去走走吗?”
李烊言的这个走,走半路两人就找了根长椅坐了下去。
“妈的吃太多给我走困了。”十月份这个温度实在养人睡意,陈肖忍抬手看眼表拉上脑后帽子仰起头彻底靠去了椅子上。
李烊言看过去,陈肖忍已闭上了眼睛。
他抬手托住陈肖忍的后脑勺朝自己肩上凑。
感觉到动静,他睁开眼皮眄了李烊言一眼,喉结轻滚,“你他妈傻逼。”
脑袋顺利地放肩上,李烊言满意地勾起了唇,“陈哥,等会我叫你。”
陈肖忍闭上眼睛,胡乱摸索着,扣住了李烊言的一只手,“两点半开始上课,这一段路走回去十多分钟,你看着点儿叫,我回学校到教室还得几分钟。”
“嗯。”
话毕,陈肖忍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个小憩认真了估计能有几分钟,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惬意。
“陈肖忍?”
不可思议的,震惊的,不解的,好奇的。
仅仅三个字,他脑袋一清醒,倏地睁开了眼。
陈天雄戴着一副墨镜,而墨镜下的那两只眼睛正在两人之间审视打量着。
三字,语气,陈肖忍的紧张和行为,李烊言也后知后觉地猜到了半点,立马站起身和陈肖忍弹了开来。
陈肖忍和陈天雄对视着,紧张也有,身体僵硬也是真的,口舌木讷住的感觉更是清醒。
“你在这干嘛?”陈天雄脑海里依旧徘徊在上一秒的画面里,那令他震惊又反感的画面,自己的儿子靠在一个男人的肩上,肆无忌惮地五指相扣,脸上挂着平时难见的笑意和幸福。
“我……”因为突然,陈肖忍的脑袋一时间不能转过来,这个我后就没了下文,他和陈天雄对看着,他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揪成了一个倒八字。
这漫长的对视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乔兰茹的那番话,这世界上有很多人,而很多人,就代表了有各种各样的立场和想法。
对于现在,陈肖忍突然也想把自己这个念想给坚定下去。
对峙里,他站起身来,瞬间比陈天雄高上半个脑袋,他的目光也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陈肖忍扯下兜脑门上的帽子,毫不犹豫地牵上了李烊言的手,扬扬下巴低眼睨着陈天雄,只是一个从嗓里哼出的字音,“嗯。”
这个字和这个理所当然的态度陈天雄足足愣了好几秒,回过神时,不顾周围的一切向着两人大吼了一声,“陈肖忍!”
他态度没有丝毫转变,攥着李烊言的手又紧了几分力,很认真地道出三个字,“对不起。”
陈天雄气愤地摘下墨镜,眸子里已怒火冲天,能点燃一串鞭炮了,“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醒。”陈肖忍吐字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准确无误地踩在了陈天雄的三观上。
——啪!
陈肖忍脑袋随着那一巴掌挥舞的方向扭去,这一巴掌很用力,像是使尽了浑身解数,陈肖忍实打实地挨上,脸上瞬间落下了五指的巴掌印。
陈肖忍拿舌尖顶顶腮,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探入了口腔。
李烊言心疼地看去,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是默默用着力气,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去,但无可奈何,这时候,陈肖忍的力气大得惊人,死死地攥着李烊言的手不放开。
“丢脸!”陈天雄大骂了一句,目光又落去了李烊言的脸上。
毕竟就在手机上见过一面,还是在卡顿得不成模样的像素里,两人都是互相眼熟的程度,但实在想不起来。
李烊言和他对看着,没有移开目光,心中有愧疚,但却唯独少了那份该有的害怕。
陈天雄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被两人的行为激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你给我滚!”陈天雄鼻孔一缩一张,又将视线放去了陈肖忍的脸上,他依旧垂着脑袋,嘴角已缓缓渗出鲜血,“别再让我看见你们!恶心!”
对于陈天雄,陈肖忍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在老一辈的思想里,这种事情,这种关系,是不能存在的,他们是怪人,是永远不被认可的,更是见不得光的怪物。
陈肖忍吞吞口水,口腔里一股血腥味,他向着陈天雄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您注意身体。”
话毕,陈肖忍拉着李烊言朝学校方向走去。
这一段路,两人之间很是安静,只是手牵着手向前进。
“对不起。”好一会儿,李烊言先开了口,“刚刚没认出那是叔叔。”
“没。”陈肖忍很是轻描淡写,“挺好的,反正我迟早也会说,还好他没气进医院。”
李烊言捏了捏陈肖忍的手心,“陈哥……”
“可惜。”陈肖忍没理会李烊言的愧疚,盯着前方轻哂一下,“就是你吃不了我妈做的饭了。”他顿了顿,说,“她手艺挺好的。”
李烊言难受地吞吞口水,轻问,“痛吗?”
“痛。”陈肖忍说,“但你松开我手的时候更痛。”
“对不起。”
陈肖忍眨眨眼,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是轻松,“那以后就好好抓紧我。”
“准备怎么办?”李烊言扭头注视着陈肖忍的侧脸,“无家可归。”
“羊儿。”陈肖忍停了下,偏头看了回去,“我看着很傻吗?”他说,“这年头没点儿钱我可不敢说这话。”
李烊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陈肖忍舔舔唇,“你上次说。”他微顿,“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子?”他点点头,“我觉得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