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暴风雨前夕?

这种关系和李烊言一天相处下来,陈肖忍只是觉得多了个称呼,男朋友,其他没点儿什么变化,吃饭照样吃饭,晚上补课照样补课,但心里踏实了。

“明天抽背文言文。”陈肖忍刚推门走进去就来了这么一句,他将语文书丢去李烊言的面前,再翻开,“兰亭集序。”

李烊言写完最后一题抬头扫了一眼又去看陈肖忍。

“咱俩互相过一遍。”陈肖忍坐去床尾说。

“不怎么熟。”李烊言放下笔说。

陈肖忍乐了,屈起手指敲敲书,“不熟就背啊。”他说,“我先在你这过一遍,你记着。”

李烊言拿起书,面向自己,封面对着陈肖忍,“行,陈老师,请开始你的表演。”

陈肖忍笑了一声,盯着李烊言静了两秒才开了口,“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

吐出这么一段,陈肖忍打了个顿,两三秒,将接下来的字句很流利地背了出来。

李烊言就差给陈肖忍鼓个掌了,待背完,他将书摊去桌上,朝陈肖忍竖了个大拇指,“男朋友牛逼。”

陈肖忍听这称呼乐得欢,抬脚勾住椅脚将李烊言拉了过来,“一听这称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李烊言笑了声,手捧着书本随力飘了过去,目光放在书本上,“男朋友?”

“妈的给我感觉现在的一切都有点儿不真实。”陈肖忍盯着李烊言的侧颜说。

“是。”李烊言没抬头去看陈肖忍,“但这是真的,我就在你面前,别怀疑。”

陈肖忍扫一眼书本,摸出手机划拉了几下,“行,你先背着,半小时,我来抽。”

李烊言没应了,捻着第一句低声喃喃了起来。

陈肖忍看他一眼,没忍住抬手在李烊言的脑袋上揉了一把,这一下,又低头去看手机,手却没放下来。

李烊言没忍住扬了下唇角,拉下陈肖忍的手紧握在手心搁大腿上,“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陈肖忍很配合地没有出声,时间一到,才喊停,他将手机息屏去看李烊言,抽出手,连带他手中的书也一起抽了过来,“您请。”

李烊言笑了声,盯着陈肖忍静了几秒,突然问,“能提醒个开头吗?”

陈肖忍脸上的正经一下就崩开了,“你他妈还没开始背就忘词儿了?”

不可思议。

李烊言跟着笑,朝陈肖忍伸伸手,“太突然,我还没整体看一遍。”

陈肖忍将书放去身后,“永和九年...”

“行。”李烊言听几字打断了陈肖忍嘴里的话,“岁在癸丑,暮春之初...”

陈肖忍点点头,直盯着李烊言,没开口打断。

李烊言看他一眼,莫名想笑,他扭过头,嘴里结巴三四秒又继续。

总得来说还不错,但小羊同学还是卡在了最后几句,“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这次顿了个大概七八秒,李烊言抿抿唇,还是和那一个字计较了起来,“虽...”

陈肖忍盯着他歪歪头,“虽?”

他一开口,李烊言没憋住笑了出来,连带后面的句子也一起抛去了脑后。

陈肖忍跟着笑,“笑什么笑?什么臭毛病,你他妈今天没吃药啊?”

李烊言撇头去看他,尔康手,“等一下...”他眼朝左上翻,又是个几秒,憋出一句,“我问下王羲之。”

陈肖忍憋着嘴角哼哼两声,放在李烊言脸上的目光宠溺,配合,“行,你问,问快点儿。”

李烊言移开眼行了声,但这安静没几秒,被一阵铃声打破,李烊言看了眼放桌上的手机,陌生号码,他很随意地抬手挂掉,又去看陈肖忍。

两人对视着,又是个好几秒,李烊言垂下头笑了几声,无奈地说,“陈哥,他不告诉我。”

陈肖忍盯着李烊言扬了扬眉梢,张张嘴吐出一字,“世?”

李烊言抬头去看陈肖忍,足足半分钟,“世殊事异?”

陈肖忍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李烊言语气不确定地道出后半段。

陈肖忍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啪啪鼓起了掌,“可以,你再过熟点儿,大概意思记着,到时候肯定要考。”

李烊言行了声,长手捞过陈肖忍身后的语文书又翻了一遍,没略过半分钟,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一眼,依旧的陌生号码。

陈肖忍随着声响扫了眼,“怎么?不接啊?”

李烊言抬手挂掉,又立马投入了知识的海洋,“诈骗电话吧。”

陈肖忍抬了下眉,收回眼去看李烊言,“我回卧室了?”

听着,李烊言动作一顿,抬头去看陈肖忍,“走了?”

“不然呢?”陈肖忍反问。

“今晚睡我这吗?”他问。

陈肖忍站起身来,“滚。”他低眼睨李烊言一眼朝门外走去,“如果今早不是看你面子上,你那手机早被我砸了。”

李烊言笑了声,目光随陈肖忍看去,“陈哥,晚安。”

陈肖忍背对着李烊言朝他挥了挥手,“晚安。”

周末难得一次月假,放学背上书包陈肖忍和李烊言去菜市场逛了一圈,也就半小时,刚到房门口便瞥见两束陌生的身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楼道逼仄,陈肖忍停阶梯上的第一眼是去看身旁的李烊言,很显然,他也愣住了,并且稍显懵逼。

四眼相对几秒,李烊言摸出钥匙故作镇定地去开门,牵着小孩的男人朝空地靠了靠,目光却放在李烊言的身上,将他认真打量了一番,“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李烊言吗?”

李烊言开门的手一顿,下意识去看陈肖忍,他对上眼,也是满眼的疑问,歪了歪头,堵你的?打架的?道上的?

停留两秒,李烊言移开眼又去看男人,“是,我是。”他看一眼男人牵着的小女孩,一个有点儿离谱的想法在脑海里慢慢蔓延开来,“你是?”

听见这句疑问,男人很认真地介绍了自己,“哦,你好,我是你母...”说一半,他顿了顿,变了个称呼,“方燕江的丈夫洪洋。”他低头拍了拍女孩的背,“我女儿,洪秋燕。”

李烊言没想到这离谱的想法还真就跟着走了,他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未发表意见。

陈肖忍就站台阶上看着,听着这番话下意识去观察李烊言的表情,还好,没见到他母亲时反应那么大。

洪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抬头朝李烊言示意着,“叫哥哥。”

洪秋燕随父亲的视线看去,将李烊言打量一番,笑着甜甜出一声,“哥哥!”

李烊言听得眉心一跳,垂眸扫了眼小孩,看着五六岁的样儿,和方燕江倒不怎么像,五官更像眼前的男人,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驼峰鼻,大眼睛。

“有什么事吗?”李烊言去看男人,问。

洪洋看一眼站台阶上一直一言不发的陈肖忍,又去看李烊言,“关于你母亲的事,很重要。”他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在询问,“能进去聊聊吗?”

李烊言看一眼陈肖忍,他瞬间读懂意思,将手中拎着的菜递给李烊言,很僵硬地编出一个理由来,“突然想起家里洗衣液没有了,我再下去一趟,衣服堆洗衣机里挺久了”

待陈肖忍的身影消失后李烊言才继续手下动作,他将门打开,转头去看洪洋,朝他示意了一眼,“不用换鞋,家里等会要打扫,进来吧。”

洪洋拘束地笑笑,牵着小孩进了屋子,“打扰了。”

李烊言没什么太多的话想和俩父女说,他一如既往地将菜放去餐桌上,然后脱掉外套,机械式地搭去椅子上,又从餐桌上抽走两个纸杯子倒了两杯热水给父女俩。

洪洋带着洪秋燕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哪哪都是一股不自在,但这股不自在也掩盖不住他脸上的憔悴。

李烊言坐去洪洋的一旁,将水放去两人面前,从头到尾一直客客气气,“叔叔,您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洪洋捧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热水,又盯着杯子里的水深沉了起来,这一举一动一度让李烊言怀疑,这洪洋的洁癖比陈肖忍的还要严重,但没等他细想,洪洋开了口...

而这一开口,就是要了人半条命的话。

“你母亲她去世了。”洪洋捧着水杯看李烊言一眼,半秒,又立马收回眼,很平静地说,“一个星期前。”

李烊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听到那句你母亲她去世了后,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这句话说得太随意平静,来得且突然,让李烊言反应不过来,一度认为他在开玩笑,再不济,就是他李烊言耳朵出问题了。

“我不知道她还有个儿子。”洪洋说,“也是最近几个月才知道。”他低头盯着噌亮的地板顿了顿,再开口,平静的声音有了丝起伏,变得沉重了起来,“其实你母亲一直不太爱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她有很多事情都喜欢一个人憋着。”

“...”

“她得病,癌症晚期,也是快撑不住了,前几周和我说的。”他盯着地板说,垂下的脑袋就没再抬起过,“还有你,我才知道你,那天晚上她和我说了很多,说她有个儿子,在锡宁,她跟我说她对你亏欠了太多,很后悔...”

李烊言不明白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确实没什么感觉,没有伤心,没有感慨,连基本的震惊都没有,有的只是懵,懵极了,脚下是软的,整个人都是虚的,现在这个场景,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不真实。

“其实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洪洋说,“我打过你的电话,试图联系你,但都未果。”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手中的纸杯子,“但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有资格知道的,她躺病床前没能让我给你带什么话,只是觉得你是她的一个遗憾。”

“好几年的夫妻,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但确实,已经发生了,生老病死,这个是我们改变不了的。”洪洋沉重地说,“虽然这句话不该我来说,但我的意思还是,节哀顺变。”

这一句话后,周围就很安静了,下午一点过的时间点,家家户户刚吃完午饭准备歇息,只剩窗外即将变得闷热的风声和零碎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

这种安静和这种懵逼感让李烊言有点儿无措,大脑似乎蒙上一层白蜡,就无望无尽地坐在沙发上,回过神时连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好像无人来过,也无人说过那番话,但桌上放凉的水告诉李烊言,这不是假的,也不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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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
连载中予欢榈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