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拐西绕,陈肖忍琢磨了五分钟终于绕出这条破巷子,他在手机上打了个车朝张术发来的地址赶去。
破城小,没几条街就到了目的地,陈肖忍下车时看见店铺外边闪烁的灯牌差一点就被劝退,但站停几秒,他还是带着他那未被劝退的丁点耐心走了进去...
到门口,陈肖忍给张术发去条消息。
—我到了,你人在哪?
那边秒回。
—你朝里边走,最后一排,角落那。
看见消息,陈肖忍抬头扫了眼网吧,网吧不大,但如其名,下午三点多的点,黑漆麻乌,确实暗黑。
就这环境,再熬个几周,眼睛肯定能比上楼底老大爷了。
陈肖忍在角落看见了张术的身影,最暗黑的一块地。
他带着郁闷走去...
见到人影,张术殷勤地替陈肖忍拉开了椅子,“游戏给你开了,咱俩组。”
陈肖忍坐去椅子上,他无言着拉开键盘...
不错,网吧标牌的五颜六色彩光,闪闪发光的键盘在这环境下潮得人眼疼,连耳机也跟着一起闪。
十月份的天儿,空气中一股闷臭味,各式各样...狐臭,烟臭,泡面味。
陈肖忍其实很少来网吧,第一是没必要,第二就是这让人迷茫的环境。
但现在,他就像个孤魂野鬼,被莫名其妙地丢来这座破城读书,人不熟,地不熟,学校里浑了半辈子,陈肖忍是第一次这么狠自己控制不住的脾气和拳头。
鬼地太他妈让人难受了,压抑,烦闷,困在无尽迷茫中。
“哥?”张术看了眼冷脸的陈肖忍,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他回过神,戴上耳机,“我打野。”
“...”
下午七点,陈肖忍椅子上坐了三四小时,回过神时在这鬼地方里已分不清白天黑夜了,他只知道自己肚子咕咕叫,特饿,嘴特馋。
“吃点东西?”打完一局,陈肖忍取下耳机,朝一旁的张术看了眼,“这附近有烧烤摊子没?”
“有,多。”张术取下耳机挂去电脑上,“这一截下去全是。”
陈肖忍行了声,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见这架势,张术的目光跟着陈肖忍瞅去,“退机了?”
“不退机你准备今晚睡这?”陈肖忍没好气地呛去一句,朝外走去。
..
陈肖忍被丢过来待这几天里,对这座城市就一印象,地破人多,但周边小吃的味儿还挺对他口味,过来这几天里拉屎的频率很明显多了。
“点这么多吃得完吗你?”张术看着摊子小工这一来一回没忍住问出句。
陈肖忍横了他一眼,挑了串五花叼去嘴上,“别叭叭,又没让你给钱。”
张术也不客气了,抬手拿了串排骨送去嘴里,“诶,哥。”他撞了撞陈肖忍的肩,“听说你是大皖城转来的,怎么样?那美女多吗?”
陈肖忍眄了他一眼,“还行。”
“还行是怎样的?肤白貌美大长腿?”说着,张术朝陈肖忍的方向靠了靠,来了趣子,“诶,你有那边的朋友吗?介绍几个给我呗。”
陈肖忍被念得心烦,他朝一旁挪了挪屁股,“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张术贱笑一声,眉飞色舞地去盯陈肖忍,“我这不看不着才问的你嘛。”
陈肖忍:“巧,我也看不着了。”
“那你在那边有对象吗?”张术的话题转得很快,他好奇道,眼就瞅陈肖忍脸上了,定定张望着,两只眸瞪老大,黑得溜圆。
陈肖忍细细回想了一波,他这些年还真就没谈过一个对象,不是什么原因,到目前为止,没看到让他心动的人,当然,这是好听点儿的说法,直接点的,陈肖忍他妈这十七年来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那种好看到心坎里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今天确实有一个。
只可惜是个男的。
“没。”陈肖忍淡答。
“你这...”张术又打量了陈肖忍几眼,语气有些磕巴了,他收回眼,闷闷地叹了口气,“不应该啊,都长这么牛逼了,没谈个妹子挺不合理的。”
是,妹子没有,追求者一大堆。
陈肖忍在心里回了句。
张术咬着排骨嚼了几下,静了几秒,他吐出骨头,盯着一处突然扬着声道,“诶!烊哥!”
热情。
这块地本来就挺嘈杂的,张术的大嗓门硬是杀出条血路来。
陈肖忍向着声寻去。
他这一吆喝,此刻一大群人朝这边走来...
烧烤摊周边全是些大汉,都是抄起啤酒对口喝的气势,现在这一波人走来莫名给陈肖忍抄酒瓶干架的气势。
就...挺诡异的。
但这诡异的点还不止一处,刚好领头他认识,今天才见过面,巷子里帮他修手机那帅小伙。
此刻依旧戴个鸭舌帽,但身高拔群,脸牛逼,惹眼。
陈肖忍蹙了下眉,他收回眼去看张术,有些恼火,沉着声道,“不接待,别他妈叫过来。”
“这你就不懂了。”张术把上陈肖忍的肩,在他耳边小声道,一副老油条样儿,“一大群人的,明眼看都是凑桌来的,就我俩这点,等会他们只要其中一人掏掏腰包都能省一顿饭钱。”
眼看大群人越来越近,陈肖忍烦躁地啧了声,他扒开张术把在肩上的手,脸黑得跟个鞋底似的。
“行啊,都点我喜欢的。”大群人中的其中一人顺其自然地坐上了位,又顺其自然地从陈肖忍面前的盘子里顺走一根肉串,“可饿死我了。”
“那肯定的啊,强哥。”张术拍着马屁奉承道。
陈肖忍看着,眉心狂跳了几下,瞬间没了胃口。
在刚刚,他觉得自己和张术坐这吃串就很离谱了,但现在这面前一个花拖把让他觉得更离谱。
张术嘴里的强哥有着一头秀丽的长发,可以说是五颜六色,蓝色最突出,被扎在脑后,陈肖忍有一瞬居然怀疑自己进了个什么流氓洞,这周围变化属实让他跟不上潮。
“王强,你有脸,又来蹭人吃的。”
陈肖忍还没缓过神,又来一人,攀上花拖把的肩膀,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一头刺眼的黄发。
紧接着,各大战神开始入座,统一有至,蓝色起头,黑色结尾。
一圈扫下来,陈肖忍也就觉得黑色的正常点...
毕竟人从坐上桌就一直在玩手机,头不抬,管周边闹得天荒地老。
“张术。”黄色拖把注意到被挤去角落的陈肖忍,朝他扬扬下巴,“你朋友啊?”
“陈肖忍。”张术把上陈肖忍的肩,“刚转咱二中来,从大皖城来的。”说到皖城,他语气里夹带几丝自豪,那意思仿佛整个皖城都是他的。
闻言,蓝色拖把吹了声口哨,“可以啊,有钱人啊。”
陈肖忍盯了王强一眼,他不知道这个有钱人是怎么得出来的,但他家确实挺有的。
“听说那地方寸土寸金。”黄色拖把接了下茬,盯着陈肖忍满眼探究,上下打量。
陈肖忍被看得一股郁闷,“寸土寸金不至于,你路边拉坨屎照样臭。”
“哟呵!”黄色拖把惊诧一声,移开眼去看张术,顺带撞了撞身旁的低头一族,“张术你这朋友有趣啊。”
“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讲个分量。”四色拖把里的红色拖把开了口,满口打趣。
陈肖忍垂眼盯着盘子里的烧烤串陷入了沉默...
桌子就这么一张,一桌硬生生挤下了七个大汉,口水乱飚,前后左右都不放过,用心浇灌。
“嘶...谭勇你他妈喝多了?”低头一族被撞上显而易见的不爽,他拧着眉,直盯着黄色拖把。
“大城市来的。”谭勇朝对面的陈肖忍扬扬下巴,低声道,那样子仿佛看到个宝藏,多稀奇般。
陈肖忍被闹腾的有些心烦,但说句实话,这么多人他一个人确实干不过。
他抬起脑袋,正准备起身却意外地撞上了一双眸子...
正当陈肖忍以为这帅气小伙也要开始跟着五颜六色的拖把向前靠时,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而后移开了目光。
几秒,陈肖忍继续站起身来,仅一个动作,一桌人的眼神都投向了他。
“这才刚坐下,不吃了啊?”张术抬头疑问出一句。
“大城市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吃不惯咱这小地方的东西。”谭勇挑了根串送进嘴里。
阴阳怪气。
大城市大城市...左一个右一个。
陈肖忍听着心堵,站停了步子,顺着七嘴八舌看了过去。
“娘们唧...”
话还未送完,陈肖忍伸出手揪住了那根拖把的领子。
他就郁闷了,这他妈吃他的蹭他的哪来那么多茬找。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陈肖忍紧拧着眉头,眸中怒火压都压不住,低沉着声道出,一张脸黑得跟锅底没两样...
他再憋下去就是狗。
一桌人明显没料到这幅场面,立马站起身来打圆场。
“诶,兄弟,有话好好说,都是朋友。”红色拖把见状来拉架,把上陈肖忍的手臂好声好气起来,前一秒说说笑笑的嘴脸在此刻揪了起来,皱成一团。
“别特么碰我!”陈肖忍甩开那只手臂,被紧跟着来打圆场的张术按着肩膀拽了下去。
他抬眼朝对面看了一眼,黄色拖把此刻不吭声了,尽是些纸老虎。
...
一片面面相觑的噤声中,凝重的气氛下,黑发开了口,“我这朋友说话挺得罪人。”
叙述,告知?
陈肖忍去看黑发...
他就像是单独延迟了几个度,队伍打组时脑袋都不带抬一下,并且还能在一片吵闹声中悠闲地玩着手机。
“你别介意。”黑发道。
陈肖忍郁闷地盯着他,要是没周边人拦着他早按着人打起来了,这他妈让他怎么不介意?
“...”
一阵短暂的寂静,相视无言。
“陈肖忍对吧?”黑发突然道出一句。
“对,生肖的肖,忍心的忍。”没等陈肖忍开口,张术在一旁积极地抢答了起来,“也是二中的。”
黑发上下打量了陈肖忍一眼,可算正眼瞧他,有个三秒以上,“李烊言。”他淡淡一句。
哦,所以呢?
陈肖忍没说话,直盯着他。
“刚刚不好意思,这顿我请你。”李烊言道,语气客气。
“没必要。”陈肖忍算是看出来了,这才是这桌上唯一能说事的人,“不缺,我大城市里来的。”
听着,安静半会的黄毛蹦了起来,扬着声激动道,“你他妈别没事找...”
“呦,这都在呢。”还没等黄毛说完,一道厚沉的声音打断了一群人的暗潮涌动。
陈肖忍眉头又皱得深了一寸,他拎起睫探去,一个瘦精精的男人,后面同样跟着几根五颜六色的拖把。
“李烊言,昨天你兄弟当那么多人面把我场子砸了总得给个说法吧?”男人眉飞色舞,眼睛瞪得溜圆,朝一桌人走来。
陈肖忍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这都什么事,只知道这剧情变得逐渐离谱起来了。
“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笔账了?”男人停在一桌面前,身后几个五颜六色面怒凶色,手臂上都带点儿花。
“没必要在这闹。”李烊言转过头去,脸上终于有了半点儿颜色。
“没必要在这闹?”男人冷笑了一声,“昨天你兄弟在我那闹的时候可没顾忌这些。”
陈肖忍真挺郁闷的,左右夹击一个没说完,这又来个找茬的。
至今为止,他是真挺可怜这李烊言的,兄弟不仅多,这拉的屎盆子还尽朝他头上扣了。
哐当—!
一阵刺响,陈肖忍郁闷地站起了身来...
这次不止桌上几双眼,前边还一堆。
他抄起校服朝外走去,心烦意乱。
他算是看出来,这群人是准备干架来的,不是怂,群架陈肖忍是最不愿掺和的,更何况这群社会上的拖把哥他还不认识。
“诶,陈肖忍。”张术心急喊了声。
喊了也没用,没两步,陈肖忍就被领头的断了路。
“呦,新面孔啊。”瘦猴吹了声口哨,堵在陈肖忍面前,近看缺了两颗牙,兜不住口水。
陈肖忍嫌弃地朝后缩了缩脑袋,脸上冷得不是半点儿,“让开。”
“挺拽。”他来了劲,去看李烊言,“哪找的?”
“不认识。”李烊言立马道。
“嘿!”那人听着挺惊讶,舔了舔牙,眼一横,在陈肖忍脸上打量两眼,“不认识?”
陈肖忍和他对视着,不爽,郁闷。
“你认识他们吗?”瘦猴问道。
陈肖忍又朝后缩了下脑袋,语气已有些不耐烦了,“你他妈听不懂话吗?”
“呦?!”那人又惊讶一声,笑得满脸褶子,饶有兴趣地盯着陈肖忍,莫名让人不舒服,“有个性啊。”
陈肖忍不知道这里人说话为什么都这样...
嘿?呦?嗨!
并且嗓门老大,前面总得加个语气词表示自己的高深和惊讶。
陈肖忍抬手抹了把脸,脸板得跟个鞋拔子似的。
“刺头儿啊?”瘦猴说着抬起了手,刚要碰到陈肖忍的脸时被一只手钳住了。
李烊言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来,他钳住那只躁动的手臂,淡淡瞟了陈肖忍一眼,“真不认识,跟他没关系,放他走。”
陈肖忍蹙了下眉,看去...
一桌上几个傻逼刚刚闹腾得挺欢,现在都坐得跟座雕像般,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只有这么个二百五站出来替他说话。
“呦呵?要打架啊?”瘦猴见这架势,眼瞪得溜圆,横着李烊言,语气有些挑衅。
闻言,李烊言松开手,“不,没这意思,赵哥。”
“我这可什么都还没做。”瘦猴手一摊,一脸无辜样。
陈肖忍烦躁地啧了声,脑袋又朝后缩了缩,以他多年经验,这句句话都是鸡蛋里挑骨头,这架今天怎么都得打。
刚走一步,陈肖忍被人搡了回来。
他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是气愤加郁闷,撞上现在的气氛,陈肖忍一拳送去了人脸上,大战一触即发。
随着“操”地一声,抄椅子的抄椅子的,各色拖把开始交战。
陈肖忍低骂了一声,被对方的大块头赏回一拳,他呸了口水,捏紧拳头砸了回去,下手敏捷有力。
“陈肖忍你TM...”张术抄起根酒瓶护身,见这场面,不满地朝陈肖忍的方向看了眼,很明显是个新手,动作生疏,不敢向前,但眼瞪得溜圆,装足了气势,被众多拖把护在身后。
陈肖忍舔了舔唇,揪着人领子乱敲,他混杂在人群中,有时前边一个,后边两个,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对自己下手。
这是他打群架讨厌的点之一。
目标明确,他才能狂刷爆率,不止打架,就是平常生活中,陈肖忍也乐意这样。
“——”
“陈肖忍!”
拳头正认真时,他听一声呼唤,刚转头,后边一人,悄无声息,准备偷袭,手上抄根凳子,还未砸下,后脑勺就被先被酒瓶抡下了,随着重重一声脆响,朝一旁踉跄去。
“我c...”陈肖忍看着惊讶了一声,这小破城子还玩挺花,个个都是下得去狠手的主儿。
“愣着干嘛?”李烊言朝他示意了一眼,手中还捏着酒瓶子的残体,“跑啊!”
陈肖忍拧了拧眉头,朝乱局里扫了眼,这一桌闹腾起来,混在一起足足十几个人,椅子被掀翻,桌上的吃食散落在地上,周边吃肉喝酒的观众却满脸淡漠地看着,一个个跟经历了二战似的,有的甚至抄起酒瓶齐声欢呼,吃得更香了。
这特么什么破鬼城?!
陈肖忍在心里低骂一句,跟着李烊言钻进一条巷子里,后边人紧紧跟上,带着一阵零碎的脚步声。
陈肖忍被带着左拐右拐,这次帅小伙没闲心慢吞吞地告诉他左边右边,哪条路,全靠运气拐,他也只能跟着前边的残影飘。
迷茫,
什么操蛋事都让他陈肖忍碰上了。
...
脚步声彻底歇停下来,是在五分钟后,耳边只剩自己浓重的气喘声和刮在脸上生疼的风。
李烊言看了眼微弓着身子的陈肖忍,用肩膀撞了下他,“诶,没事吧?”
关心。
“别他妈碰我!”陈肖忍憋着声半秒,还是没忍住吼出一句,刚刚跑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歇下来,他只觉得压抑,愤怒,一切都来得太莫名其妙。
想着,他手撑上膝盖,弓着腰,使劲吸了口凉气,但力儿太重,他猛咳了几声,差点呛出眼泪。
“你什么地方惹这么多狗崽子来的?”陈肖忍皱着眉问出句,眼直盯着水泥地面。
...
李烊言没回答,只发出一阵开朗的笑声。
陈肖忍是不解的,他抬起头剜了二百五一眼,只觉得这莫名的笑声挑衅。
李烊言擦上目光,和陈肖忍对视着,丹凤眼微眄,扬了扬眉梢,“二中的?”他问,“几班的?”
一大堆问题,那样子整得要收小弟似的。
陈肖忍不爽地收回眼,“你管不着。”
李烊言:“我也二中的。”
这次,陈肖忍将二百五重新打量了一眼,从上到下,“那你挺励志。”几秒,他才道。
又是手机维修工,又是社会老哥,外加个学生的名号,钱赚了,名声也有了,这特么还不励志?
“还行。”李烊言道,样儿还挺认真。
陈肖忍和他对视着,心情又闷了几分,他可能想着要不要给他颁张奖状。
五六秒,陈肖忍移开眼,他立直身来朝这破巷子的深处探了眼,一片漆黑,见不着底,路口就一破灯撑着,忽明忽暗,给陈肖忍感觉再喘口气就要没了的错觉。
李烊言嗓里的几丝笑气一直未褪下,他咧开嘴从兜里摸出包烟,钳带着根打火机一起掏了出来。
陈肖忍悄悄觑了眼,李烊言挑出根烟咬去齿上,感觉到打量,又拿着烟盒在陈肖忍面前晃了晃。
他移开眼,有些烦躁地舔了舔唇,“不用。”
李烊言意外地抬了下眉,“不抽这个牌子?”
陈肖忍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他觉得二百五本质上还是一二百五,弱智的脑袋再帅一张脸也拯救不了。
“不.抽。”陈肖忍唇舌轻启,一字一顿。
撞上目光,李烊言又开朗了一声,他紧咬着烟尾头,从嗓里哼哼几下,将烟盒揣进兜里,抬手燃了嘴上的香烟,“没看出来。”
你没看出来的就多了。
陈肖忍想着,没再说话。
他很闷,郁闷的闷。
陈肖忍这大半辈子里什么浑事都干过了,但他唯独没碰烟这一类的东西,当然,嫖.娼.赌博就更不用说了,他这十七年来连小女生的手都没碰过。
陈肖忍想着,每次都觉着这挺不符合他混蛋人设的气质,就像赌圣没了圣字儿,超人没了斗篷的加持,没个底儿,心里兜不住,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够完美。
“我尝尝?”没几秒,陈肖忍朝李烊言勾了勾手。
他倒是大方,整包烟都丢给了陈肖忍。
他低眼挑了一根出来,刚衔唇上,眼前递来一束明火,陈肖忍拎起睫盯了李烊言一眼...
他眯了眯眸子,咬着牙上的烟,拢手护住火苗,挡了周边冷风,将打火机又朝陈肖忍面前送了送,示意着。
陈肖忍向前探了下脑袋,直到烟头杵上火苗头才停下,纸卷燃烧发出知啦知啦的声儿,烟头亮起点点星火时,李烊言收回了手。
陈肖忍突然就有些迷茫了,他动作生疏,学着李烊言的样儿,用指关节钳住香烟,重重吸了一口。
他想把自己表现得惆怅稳重点儿,动作优雅点儿,但抵不过浓雾呛嗓子,弓下背猛咳了起来...
陈肖忍恶心地将香烟吐去地上,烟头掉在地上弹起几滴星火,滚进未干的泥坑中,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李烊言看着在一旁乐了起来,笑声绕在这逼仄的巷子里让人心里一股犯不舒服。
陈肖忍呸了一声,“这他妈什么破玩意。”他去看乐得最欢的二百五,将那包香烟丢了回去,“你抽生化武器呢?”
李烊言接住,“这二十块一盒呢。”他扒开烟盒扫了眼,“得,一块钱没嘬几口给我扔了。”
陈肖忍听得心闷,那语气听着仿佛他遭了多大孽似的。
“就一块钱,抠成这样。”他说,“我爷都没你这么省,你要真嫌浪费,捡起来嘬两口得了。”
“是,那肯定不如你,你大地方来的。”李烊言呛回去一句。
陈肖忍啧了声,立直身来,“阳哥是吧?小太阳?改名铁公鸡.吧,一毛不拔。”
李烊言轻哂一声,他吸了口烟,从鼻间吐出,“算命的说我命里缺点儿火,所以你理解的这阳可能和我名字上的烊有点儿不太一样。”
陈肖忍满脸莫名其妙地去盯他。
李烊言对上眼,一字一顿,“我,火羊。”
陈肖忍看着他静了几秒,表情一时没兜住,和二百五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说句实话,没什么好笑的点,但陈肖忍听这语气看这表情就是莫名其妙地兜不住。
“我他娘的真服了。”陈肖忍笑得肚子痛,直直持续了十几秒才消停下来。
“烊。”李烊言笑着咬重。
陈肖忍盯着水泥地面呼吸了几口气,他立直身来,朝黑乎乎一片探了眼,“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李烊言抖了抖烟灰,他敛了敛脸上笑意,微扬眉梢,带着眼尾向上提了下,“哥们,脚长你自己腿上。”
陈肖忍看了他一眼,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零五分,刚修好的手机屏在刚才的混战中又碎了,好在只是伤了外屏,能开。
他有些心累地息掉屏,叹了口气,“找不着路。”
李烊言瞧了他一眼,“嗯?”
陈肖忍对上目光,只见二百五脑袋朝右边甩了甩,“这条路,走到底,右...”
“够了,我不想听这。”陈肖忍没忍住打断了他,表情认真,刚刚那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嘴脸完全跟他接不上。
陈肖忍朝那片乌漆麻黑扬扬下巴,“带路,你怎么带我进来的怎么带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