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席，直接踩着打烊的点到了一家店铺，于添抬头一看，不由咋舌。
乖乖。
难怪他刚拿了钱又来要，这店里一块表，最低也得两位数起，他不由得往老总方向看了一眼。
随便挑的话，他有种不祥预感。
临近下班，柜姐本来就不太喜欢这时候来人，一看还是个形容狼狈，穿的廉价的半残男人。
“小进，你去。”站在电脑前的高挑女人只抬头撇了一眼，继续结算总账，想着一会就得下班了，指着边上擦柜台玻璃的女生去接待。
“哎好。”
许进放下软布，擦了手过去，她个头只到姚固胸口，抬着头扬起一个灿若星辰的笑脸:“先生您好。”
“嗯，你好。”姚固低头看这个娃娃脸小矮子，礼貌的回了一句。
“姚先生是您啊，天，您怎么伤成这样。”许进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重伤人士是昨天的客人。
“嗯，问题不大，我昨天看的那块表还在吗？”姚固顿了顿，想起什么，转头看门口的于添。
“在的在的。”许进连忙应了声，小皮鞋噔噔噔的跑去拿昨天他挑中的那款。
姚固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柜台前看着满柜珠光宝气的手表。
这家店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以他的工资水平不吃不喝也要整整一年，才能买的下这里最便宜的一块手表。
就算现在，也得两个月才能来一次，他透支了下个月的钱，因为他并不知道那位高总会不会续下个月的约。
于添看他拿了东西，走进来准备刷卡，就听到那祖宗再度开口。
“店里的表我全要了。”
啥？
别说准备掏卡付钱的于添，店里的两个柜姐都懵了，只有姚固神色冷淡，随手指了指路边临时停下的车子，
“他说随我。”
可是老总没说让你包场啊！！！
于添在心里大声咆哮，手指死死捏住卡，这要是真包场，这张专给姚固开的卡可不够啊！
在请示老总的路上，于添给自己做了好几个心里建设，他试探的小声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了下来，他捏着那张卡看着面无表情的老总。
“高总，他，他说他都要，这……”
“随他。”
高岭恕戴着平光眼镜看电脑，听了这话头也没抬，似乎并不觉得惊讶，甚至连卡都准备好了，抬手指间夹着一张卡。
于添屏息珍重的接住那张卡，憋出一个笑:“是。”
老总不介意，他急个鬼。
回去的路上于添走路带风，觉得自己的形象都拔高了，一步一个脚印，牛气冲天。
他今天见证了什么？
他今天见证了历史！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这家名牌店里包场的！
姚固对他去而复返的答案并不意外，就他知道的来说，高总这点钱还是有的。
“我其实，就有那么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好奇。”在柜姐们忙着结算的时候，于添凑到这祖宗身边，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很小很小的一段距离，问出了那个让他百爪挠心的问题。
“你和老总什么情况？”
“不清楚。”姚固回答的很敷衍，他抬眼看他满脸不信，又开口道:“我猜的，我或许曾经让他赔了几个亿。”
“这就，几个亿，小意思。”于添被他过于平淡的语气感染，下意识以为没什么大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僵硬的扭头看他，声音都惊的劈了叉:“啥？！”
“你说啥？！”
姚固看他反应那么大，温温柔柔的笑了下:“你没有听错。”
他的语气有多温柔，于添就觉得有多可怕，这哪是小情儿，这分明就是打击报复啊！
怪不得突然就点名要人。
明明老总也不喜欢身边有人的，看了一场表演就指了姚固，开口要人，就算那老板婉拒，老总也全当没听见。
感情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怪不得姚固今天凌晨直接进了医院。
这就是在报复啊！
于添恍然大明白老总怪异的言行举止，不禁面露同情，老总这就是打一棒子给个枣，准备软刀子割肉呢。
“你傻啊，你知道你怎么不跑？”
于添觉得他虽然在老总手底下干活，但他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姚固很轻的瞥了他一眼，于添发誓他在那目光中看到了鄙视他智商的意味。
“老朋友太多，往哪跑都是这结果，还不如待这。”
所以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听您这意思，老总这几个亿都算得罪轻的了？
姚固没在意他的反应，正如同他不在意自己被打击报复，对许进客气道:“今天忙不完没关系，明天再送，业绩算你两头上。”
许进被这惊天大单砸晕了脑门，清点的手都在抖，带着哭腔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姚先生！”
旁边的柜姐也松了口气，她很担心这位先生开口说业绩算许进头上，她白忙活不说，明天肯定会被店长训话没有好好招呼客人。
“姚先生留个地址电话吧，明天给您送上门。”
姚固留了自己的租房地址，他一般而言不住在金主家，除非金主有需求。
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到底让高岭恕赔了多少钱，铁定不少，所以他上门的时候也很顺从，完全躺平，金主不提这事他就当不知道。
两人也没正经见过面，最开始的时候姚固以为时间长了，他不记得了，就单纯找个小情儿玩，直到今天高岭恕说他身手没退步。
姚固就知道，这货一直记得，并且憋着气呢。
他已经老实做人很久了，身边处的最久的同事都不知道他练过，能知道的，基本都是当年的那些债主。
想到自己以后的生活必然又是一团糟，姚固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电话。
暂时还没到叫人出山的时候，日子还算能过，最起码的，高岭恕没对他喊打喊杀。
于添看他又开始发呆，用胳膊拐了拐他，提醒:“走了。”
姚固回神跟着走，他一向都是这样，不理人就爱发呆，看人也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说话还特有礼貌，几乎是有问必答。
至于答的是什么内容，气不气人，就得看他心情了，于添习惯了他偶尔一两句疯言疯语，非常不习惯他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的正常状态，一路上都忍不住在后视镜看他。
第二天一大早，姚固向沙袋踹了一脚，披上衣服在猫眼往外看了眼，只看到一个脑袋顶。
这个身高……
“等等。”
姚固往回走，抽了条毛巾擦干身上的汗水，重新穿了一件干净衬衫，扣上所有纽扣，视线在还算整齐的屋子看了眼，过去关上厨房门。
他伤了手，做事不方便，把吃过的碗筷放在水池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
拉开门，低头看向小矮子。
许进拎着一大袋子早餐站在门口，看到他开了门，露出一个笑容，有些紧张的开口:“姚先生，我是不是吵醒您了？我家就住附近，我想着您可能没吃早饭，就给你带了点。”
两人同时看向那一大包，都有些沉默，许进没话找话的艰难解释:“就是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所以……每样都买了点。”
“哦。”姚固没有伸手去接，只让开了身子，他不太爱笑，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难得多说了一句:“不要随便去陌生男人家里。”
“不安全。”
“啊，我、我就是，想来谢谢您。”许进也意识到了不妥当，她扭头看没有关闭的大门，扣着手心，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真的，我想谢谢您，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我看得出来您是个好人。”
姚固看她激动眼眶通红，沉默了一会，将一包餐巾纸丢给她，看她下意识接了，转头坐在沙发上。
许进平复了下激动的内心，她几乎一晚上没睡，出门买早餐的时候想到姚先生留的住址在这附近，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买了早餐来了。
她看的出这位姚先生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住的也是老小区的老破小，典型的一室半屋子，小房间都是自己隔开的，勉强能容纳一家三口，再多一个都觉得站不下脚。
厨房卫生间小的姚先生这样的个头站在里面都转不开身，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室友合租，因此买的东西都是按着两三个成年男人的饭量买的，凑合着五六个人吃也都够了。
屋子看起来并不凌乱，只落了一层薄灰，看的起来收拾的挺勤快，许进把早餐给他一一摊开，拆了一次性筷子放在袋子上，催着他:“您吃。”
“谢谢。”姚固礼貌疏离的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包子。
“那我就先、先走了，姚先生再见。”许进向他鞠了个躬，最后替他关了门。
听到楼道里的声音远了，姚固才丢了筷子，起身走到阳台往下看，看到许进的身影出现在楼下，冷冷道:“蠢货。”
这么愚蠢的女人……
门铃声再度响起，听到于添的大嗓门，他最后看了眼楼下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过去开门。
“祖宗，你可算来开门了，咦你居然起这么早去买早饭吗？你知不知道我在楼道里看到谁，就是昨天那小姑娘，她看起来眼睛红红的，跟要哭了一样，等等……”
于添逐渐发现不对，抬着手指着他:“你不会是看上人姑娘欺负她吧？用大老板的钱去泡妹子，你可以啊！”
“不可以吗？”姚固对他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他心情不好到极点的总也表现的十分温柔，“你看起来也不错。”
“不可以！我是直男！”于添双手护胸，一副宁死不从誓死保卫贞操的样子，过了一会他又好奇的问:“你有那毛病，还想着给大老板头上染点绿，你这到底是折腾谁呢？”
“不会吧，看你也不像要挂了的样子，你真看上人小姑娘了？你别骗我。”
于添把路上给他买的早饭放在一边，熟练的开始帮他把衣服放进半自动洗衣机，点了开始清洗后，进了厨房开始刷碗。
“唉你说我命咋这么苦，好歹我也是月收入过万的高级生活助理，遇到个大魔王就算了，好歹给钱爽快，还遇到你这个小祖宗，现在还在这给你洗洗刷刷。”
于添是个话唠，在大老板那不敢说的话，逮着姚固这位话少的就开始输出，反正他也很少回话，嘴还紧，基本不用担心他出去跟别人唠嗑。
姚固只管吃东西，于添说了半天他可能挑挑拣拣也就听个声儿，内容全被他忽略了，跟个背景音一样，他也不打断对方憋久了的唠叨，只低头在一堆点心豆浆里挑挑拣拣。
他不爱吃豆制品，不喜欢一大早吃油腻腻的油条葱油饼，包子馅也不吃甜的，用筷子挑开几个豆沙奶黄馅的放在一边，拿个空塑料袋套了个菜包咬了一口。
于添刷了昨天晚上的两只碗，自来熟的坐在他对面抓着油条开始啃，“亏我还想着你生活不方便，特意起了个大早来伺候你，谁想得到人小姑娘比我来的还早，买的东西还挺多。”
“哎祖宗，你看我给你做免费保姆伺候的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给我个痛快吧。”
“说。”
“你真看上人小姑娘了？”于添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我可有言在先，你就算真看上了，也别想做什么，好赖等到合同到期，大老板那可不是好说话的。”
“看不上，太蠢了。”姚固点了点豆腐汤的塑料包装，让他给自己打开。
“我不信，你昨天在人小姑娘面前表现得人模人样的，跟个正常人似的，你说你心里没鬼，骗谁呢？”于添嘴上说着，放下油条给他打开盖子。
于添想了一晚，还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特意起了个大早来提醒他，大老板眼里揉不得沙子。
“我天阉，对男人女人没兴趣。”姚固慢悠悠喝了一口豆腐汤。
“嗨，那就好。”于添听到他这么说松了口气，猛的抬头:“哈？”
“你说啥？”
这一重磅炸弹，炸的于添头晕目眩，出门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恍惚，他很难相信会有一个男人能把这种难以启齿的毛病用这种随意的语气说出来。
脑子里全是姚固那句“我对男人女人都起不来”大字幕刷屏。
这……
这是可以说得出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