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呢。敢问阁下尊名?”
“免贵姓盛。盛桐柏。”
“盛桐柏。”他细细嚼着,脸上带着清浅地笑,将一双紫瞳衬得宛若琉璃般通透,“好名字。桐柏。我叫程进榕,真巧。”
盛桐柏点点头,说:“是啊,可巧。”
“怪不得从见你第一眼起,我便觉得及其喜爱,想来你我日后定时要成为挚友的,才能如此投机。”
“我也这么觉得。”他要胡扯,盛桐柏便奉陪,“说不定你我二人在上辈子时就认识了,所以才让我有机会进到这幅身体里来与你相识。”
见他逐渐的表情有些难看。盛桐柏心情大好,“如此,我们还得好好谢谢云粼了。”
程进榕假笑。
楚华秋恨恨磨牙。
盛桐柏更开心了。想起先前自己和楚华秋之间的恩恩怨怨,气焰一下升起,蔫坏的芯子开始作恶,“这位楚华秋,想来就是‘我’的徒弟了吧?”
“是云粼的,同你有劳什子关系。净得往自己脸上贴金!”
“何来贴金一说。”盛桐柏回头看他,视线含带着丝缕凉薄笑意:“我若有你这么一个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徒弟,怕是死后都要将坟掀了,跳出来打你。”
“可惜云粼是魂散,也未修坟。不若我同宴衡现在为他修座衣冠冢,看看他如何是否会在你上坟的时候降雷劈你,如何?”
“你——!”
宴衡挡在他身前,气势冷冽。将楚华秋一张脸逼得又黑又红,好一阵有趣。
“他尚才十六,难免少年气盛。阁下莫在逗他了。”程进榕笑得很假很假,微微侧身,大门自动启开,“我已叫宫人备好吃食,还请诸位落座。”
天光大亮,盛桐柏避了避脑袋,缓了四五秒后,才重新睁开眼睛,看向大殿。
十几米的宫廷长桌横在殿中,石椅依次镶嵌入地面,用藤蔓与白金花的图案雕刻装饰在椅子背部,庄重大气。不同与印象中魔族宫殿的阴暗冰冷,程进榕砸出来的林海城辉煌明亮,里面的宫殿就是要梁高,就是要地宽,可以什么都不放,但就是要大,就是要亮堂。
和静海峡里的妖族宫殿一比,盛桐柏顿时觉得狭隘小气起来。
沿用程进榕品味,得膳殿建在了林海城的东南角,四面墙壁凿开挂纱,抬头便是灿灿烈阳。偶有微风不停歇的卷过,还能吃到一嘴本地热好的烫沙子。
很会给来宾添菜,增加风土人情。
和他一起坐下后,程进榕拍拍手,几十名宫女鱼贯而入,将事先备好的菜肴一一端了上来。盛桐柏不欲在同他周旋,因为他看到了血淋淋的内脏,在洁白的瓷器上跳动着,宛若粘鼠板上抖动抽搐的灰皮老鼠。他头皮发麻,却看见宫女将内脏放在了他的面前。
盛桐柏掀起眼皮,一眨不眨地看着主位上的程进榕。
对方笑着,彬彬有礼地说:“魔族的特色菜,阁下尝尝?”
“宴衡。”盛桐柏听见自己冷冰冰地开口,然后说:“摁住他。”
宴衡扫了眼他苍白的脸色,下一瞬,他出现在了程进榕旁边,掐住他的脖子,反剪着双臂将他摁在餐桌上,“做什么——”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楚华秋下意识地要召出本命剑。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酸痛,他脸色难看,才反应过来,他的本命剑已经碎了。
“你。”盛桐柏看向那位给他端菜的宫女,眼瞳好像冰冷的铁块,叫宫女霎时跪了下来,惊恐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盛桐柏看着她:“你罪在哪里?”
那鹅黄装束的宫女愣住了,似乎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抬起头,用一双怔怔地眼睛看他,满脸泪水,“奴婢...奴婢......”
“你没有错。”他淡淡说着,伸出手:“来,站起来。”
“...尊、尊卑有别......”
“那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可、可以......”
盛桐柏便收回手,“那你自己站起来。”
“谢大人宽恕,谢大人宽恕。”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低着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盛桐柏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过来,“知道这是什么吗?”
宫女颤颤:“...狼、狼心。苍狼王的心脏。”
一把刀被他丢到桌子上,盛桐柏摁下自己不停颤抖的手,压抑住喉头中强烈的呕吐**。他的胃在翻涌着,似乎被搅得到了起来,让五脏肺腑跟着受苦,浑身血液逆流,十指冰冷。
“把它切成片,拿过去。”他说:“拿到程尊上嘴边,喂他吃下去。少一块,我就把你也片了。”
“大、大人!奴婢...奴婢......”
盛桐柏微微眯起眼:“你害怕了?”
宫女摇摇头,深吸口气,“奴婢刀工不佳,还望大人海涵,莫要见笑。”
“无碍。”盛桐柏松开手。
【你在试探程进榕?要真是他故意拿来恶心你的呢?】
【那我就让他天天吃。】盛桐柏冷冰冰地说:【吃到吐。】
“有狗肺吗?”
宫女将狼心片完后,愣了愣,说:“回大人,有得。只是尊上说您是贵客,下三品的脏器不许上桌,这才没叫宫人准备。”
“倒是衷心,这个时候也不忘帮他说话。”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赎罪。”
盛桐柏转头,看着她:“我喜欢忠心的人,所以你的话我信。没有就没有吧,改日在上也是一样的。”
“大人谬赞。”
“拿过去喂他吧。”他嘱咐:“小心别漏了。”
有宴衡在那里摁着他,程进榕不得不吃。
等到那盘狼心完全落入他胃里时,盛桐柏的脸色渐渐回好。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呆了,那满桌血淋淋的东西让他倒胃,屏退一众宫女后,他道:“我要进魔界地底,那里有云粼的一缕魂魄,我要救他回来。”
“用什么法子不必多问,照做即可,也不要跟来,只需我跟宴衡二人下去即可。”
“你要救云粼?为什么?”
还隔着一段距离,盛桐柏却夸张地捂住了口鼻,皱眉:“我与他是什么关系你无需多问,只消带路便是。”
“我怎知你不会杀他?”肩膀被人摁了摁,是宴衡无声的威胁。
“我真要杀他,需得这么麻烦?”盛桐柏冷冷道:“我把你杀了,再把他杀了,不是一样的?想说我不知道魔界地底的大门钥匙?宴衡,拿刀,将他脖子割了,钥匙不就有了。”
程进榕大骇,还未来得及反应,脖子上便贴了个冷不丁的玩意。他当即冷汗连连,在直面而来的杀意中道:“我开门!我给你们开!”
魔界地底在一扇五米高的铁门后,开启用的钥匙是程进榕的血液。那里面荒芜一片,杂草众生。大地干裂处的缝隙足有一掌宽,甚至连风吹过的声音里都尽是苍凉。
据程进榕说,魔界地底其实并非如名字一般位处底下,而是魔族地界里不能为人居住的地方。它向前延伸百万里,却没人知道他的尽头。
没人敢去哪里,因为去了的人里就没有回来的。云粼留了这到封印做结界,才有效的解决了魔族地界流失,百姓无处定居的苦日子。
盛桐柏听的好奇,向宴衡问了原因后,才知道这里原是初代神的陨落之地。
他叹了口气,喊出导航带路后,开始领着宴衡向向前行走。
“这里雾大,陷阱也多,你若有东西要找,叫我一人来即可,无需自己跟来。”
“我放心不下。”
“我做事你可以放心。”
“我放心不下你。”
宴衡一愣。
盛桐柏却未察觉到什么,小心地往前走了,“这里既是初代神的消陨之处,陷阱和机关便定然危险。我虽修为低弱,但知晓的可要比你多,说不定在遇见棘手事情上,我还能就咱俩一命呢。”
宴衡看着他,忽然说:“这里是无风之地。”
“嗯?”
宴衡笑笑,“是不怕闪了舌头。”
“去你的吧。”
再往前,雾更浓了。宴衡拉住他的手,低声提醒着:“跟紧我。”
盛桐柏低头看看,但是灰蒙蒙的雾给所有东西都上了层纱一样的遮挡,看不真切。但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说:“这分明是你怕把我弄丢。何来要我跟紧你一说?”
“这会儿就不要油嘴滑舌了。”
“我是在给你纠正。”盛桐柏补充:“你当要谢我的。”
“越发无礼嚣张了。”他扫着男生的脸色,挑眉:“这会儿倒是不怕我了?”
“我何时怕过你。”
“不是初见那会了?”
盛桐柏摇摇头,“太凶了,记不得了。”
宴衡想起了带着他闯出仙门百家时的样子,他故意下了狠手,让盛桐柏挨了不少伤,现在想来,还是挺过分的。
“对不起,当时是我不应该。”
盛桐柏:“?”
“你其实并未做过什么坏事,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盛桐柏:“??”
识海里的011和他拥有着同样的疑惑:【你pua他了?】
盛桐柏惊恐:【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啊!!】
【那要不就是你给他洗脑了。】
【你觉得这可能吗?你觉得现实吗?你觉得我在他那儿受过的伤、流过的血、挨过的打都是蜜里调油、打情骂俏吗??】
011当即:【对不起,我错了。我精神有问题,我反思。】
“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不!!让他误会下去!我觉得他现在的态度很好!非常适合辅助我们完成下面的工作!盛桐柏,顺他话说!】
“日后,我会——”
声音有些小了,盛桐柏没听清,仰头:“什么?”
宴衡已不在原地,空荡荡的大雾里似乎只有他一人。他愣了一下,试探着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