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来送他的人八成会是封玦。这样最好，以封玦那个性子来看，等自己把这段背诵出来后，他肯定会着急忙忙地带着月华回去，万分之一可能的意外都不允许发生。
盛桐柏连澡带头洗了个遍，出来时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不远处的桌上放着十九备好的衣物，他一点没碰，从乾坤袋里摸出件素青色的袍子出来后，裹着里衣又躺回了床上。
总算是，要熬过来了。
……
时眠一出门，便瞥见了石柱旁站着的那个人。他的表情上带了点笑，快步走了过去喊:“小叔。”
“这都夜深了，您怎么还没回去歇息。”
“……”封玦淡淡地看着时眠，夜色逐渐模糊了他的身影，让他看起来有点抓不着的虚幻。时眠慌了一下，手悄悄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怎么了？”
“国库中的朔金花毒不翼而飞了。”封玦缓慢地说着，眼里似乎有一团化不开的陌生情绪，“我和先皇只教过你杀人，没教过你折磨人。”
“杀人的办法很多，他与我们无仇，没必要用这么狠辣的手段。”
朔金花是第一主神如神所炼制的毒药，其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杀死天道所定的第八神。此毒不如其他的寻常毒药，它既无色无味，也不会被灵力与各种法器探测出来。
它不止破坏凡胎□□，还会顺着皮骨与灵魂上的连接，而去一点点的蚕食与折磨你的灵魂。
除非灵魂消散于这天地间，否则无论转世投胎多少次、多少回，它都会像水蛭一样狠狠地吸附在灵魂上，不死不休。
这个手段太狠了，还不至于用在一个散修身上。若是怕留下祸根，不想他用女娲泥重铸躯壳，那便直接将他的灵魂打散便即可了。
“他要逃往到蘅芜州里寻求庇护，那里是苍流世，人族的地盘。我们要怎么动手？”时眠说:“他不过是个散修，还不够格让这和平了几百年的天下重新动荡起来。他要不死在静海峡，要不就死在蘅芜州。”
时眠的态度很强硬，令封玦感觉陌生而又气愤，他深吸口气，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朔金花是什么毒。”
“他这辈子会死在你手里，下辈子也会死在你手里。你知道他下辈子会是什么样的人吗？下下辈子又会是谁？”
“先皇从前就教导过我，说这辈子的恩怨不要牵扯到下辈子。因果报应代代想加，等到最后你寿正终寝时，犯下的罪孽到了地狱都洗不清！”
“……”
时眠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生气了，他垂眉看看自己的脚尖，片刻后开口道歉了，“对不起小叔，我知道了。”
时眠又不在乎这些东西，死亡现在还离他很远。他也不怕那些什么犯下的罪孽，毕竟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人已经多到数不过来了。
他就是要这个人死，以一个最令他安心的办法去死。他不会像小叔这样优柔寡断，对一个未知的变数产生怜悯。
“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去吧。”
封玦却没有回答，想:时眠所身处的这个位置注定了他会在善恶中间摇摆漂浮一生。他的心里必须有一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迈过的标杆，将他残酷冷漠的兽性死死隔绝在另外一面。
他至死都不该跨过去的，那样只会让他失去道德，失去作为人的资格。
妖兽可以不用在乎，但妖族不行。
“把先皇留给你的那本书再抄五遍。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
封玦拂袖走了，不明白这几年他怎么变化的这么大。明明他一直都在旁边看着的啊？怎么会呢。
“小叔。”时眠向前一步喊住他，微微将声音拔高了一点，说:“明日就劳烦您替我将他送入蘅芜州了。”
封玦顿了一步，没有回答。但时眠知道他听进去了，便抄了殿边的小道回去。
……
第二天的时候，时眠同封玦一起来了。
十九端了碗白粥来，但盛桐柏一口没喝，披上那件青绿色的外衫后，将头发随便抓了几把扎起来。
他用了比平常稍多一些的血液将宴衡召唤出来。随后恭顺的双手奉上，道:“若是这位大人来送我的话，定然如君上所言，能将在下‘安全’地送回蘅芜州。”
“自然。”时眠说着，目光却全然留在了剑身上，“我这么在意你，自然要派亲信护送。”
“君上费心了。”
妖族的宫殿坐落在一处微高的山丘上，一条宽敞平整的大路自宫门口向下铺开，将两侧居住的民众们利落的分了开来。
此时已接近晌午，盛桐柏和封玦走在沐春宫道上，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免受氛围所感染，连着吹来的风都似乎被烘暖了许多。
……对了。
盛桐柏忽然想起件事，他好像快把明泫给忘了。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011。】
【帮我看看明泫住哪里——我知道你还在。】
【……】
要不是辞不掉职，011哪里还会留在这里。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唷。您还记得来找我啊。】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次做的很冒险。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呗。】
他上半句还算正经，下半句却陡的一转，又变回了原来那副欠抽模样。正好，011还不习惯从他嘴里听那些肉麻的话呢。
【那当然没法跟你计较了，你事儿都做了我还能计较什么？】
【好好，您饶了我吧，错了错了。】
【哼。】011双手环胸，面色冷傲地倚回了沙发上，【往前走三百米，然后向东拐，最里面那家卖豆腐的就是他们家。】
像是怕他记不住，又或是走错了路。导航应着他的想法跳出来，拖着尾巴在盛桐柏的面前转了几圈后，跳着飘向了前方。
盛桐柏向封玦搭起了话，问:“大人，你们妖界有什么特产吗？”
“特产？”
盛桐柏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尖似乎因为不好意思，隐隐地向外泛着些薄红。他的演技很好，好到有时候连最了解自己的、最亲密的哥哥都能被骗过去。于是，封玦也不出意外的被他诓骗住了，问:“怎么了吗？”
盛桐柏便跳到了他面前，背手倒着走。他先是看了一眼封玦，随后又好像被烫到了一般挪开了视线，声音有些比刚才小了点，说:“……我…我以后不会来这里了，所以想带点东西回去。”
他的眼里似乎跳进去了点细碎的微光，又像一把玻璃糖上裹着的水渍。盛桐柏有些仓促地低头，似乎是在怕他察觉到什么，又转身过去，保持着与封玦前后三步的距离不再吭声了。
封玦沉默不语着，心里好像蒙了层灰，有些沉重起来。大概是觉得愧对盛桐柏，又或者是想替时眠赎点罪，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往前三百米右转，我给你买点拿回去。”
盛桐柏瞬间笑了，回头对他真诚地说:“谢谢您！！”
011觉得自己差根烟，但平行仓里不允许抽烟。他深深喝了口肥宅水，敲着键盘找到了同样也闲着的同事，【兄弟，今年的宿主金马影帝评出来了。有视频，看不？】
对方秒回，【什么？是我家宝吗？！】
011没说话，从资料库里录下了蓝光视频发过去。
五分钟后。
【我靠！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