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手一挥,正滴溜溜直转的陀螺猛的停下,他将陀螺扔到范无救怀里,脸上满是不耐,就要下逐客令。
“必安兄,我们有负三公主所托,三公主本是让我们来看看龙王的伤情如何。而今却……贤弟多话,倒被轰了出去,怕是要食言了。哎。”
范无救一把将他抱住,装作悲痛的样子假哭起来。
“哼!那个逆女!倒真有几分孝心!”
“两位还有什么话?要说便说,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若是传了出去,你们两位酆都使者也别再去拘什么恶鬼,脸都被你们自己丢尽了!”
龙王心里一阵暖流涌过,他摸了摸鼻子,顺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其实三公主心里还是有你这个父王的,龙王只要宽和委婉一点就好了。”
谢必安笑着推开他,向龙王提出建议。
“宽和委婉有什么用?能教出骁勇善战的龙族领袖吗?”
龙王吹胡子瞪眼,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瞬间发出一声巨响。
“非也,非也!在下义父义母皆为宽和之辈,我可是很不缺管教的,忠孝仁义礼智信更是样样精通。这不恰好证明,龙王认为的是错的?”
范无救又抱住谢必安的腰,懒散的靠在他身上笑言。
“这个水镜,是那个逆女亲手做的。”
“千年前妖兽来犯,我与那妖兽缠斗三天三夜,最终将其斩杀镇于湖底,我的眼睛和腿脚,就是在那时落下的旧疾。”
“她见我看不清东西,就自己寻了南海的镜水珠为我亲手打造了一副水镜。”
“也许你们说的是对的,龟丞相,去把三公主请来。”
龙王又拿出了那副水镜,状似怀念的反复翻看,最后将其轻轻收进木盒,慨叹了一句。
“不必,你看谁来了?”
谢必安握住范无救环在他腰上的手,微微转头向龙王示意。
“父王!你怎么样了?”临清急匆匆的跑进来询问。
片刻前。
“父王简直不可理喻!”
临清看着匆忙追来的明煜,忍不住冲他抱怨。
“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又吵起来了?”
明煜挠了挠头,神情中满是不解。
“这话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问我。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一意孤行,从来不过问我的感受。”
“他自认为作为龙族,无论男女,都应该骁勇善战,爱好骑射。可我不喜欢那些,我喜欢陀螺,可每次他都会给我一个不留的全部扔掉。”
临清怒气冲冲的回道,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儿时的事。
“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能把凡间那些没有管教的小孩子玩的东西带到龙宫?别忘了,你是龙女,你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不许再玩!”
龙王一把夺走临清手中的陀螺,将它狠狠的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
小小的临清看着被远远扔掉的陀螺,皱眉喊道。
“哼!再去练五百次骑射!练不好不准吃饭!”
龙王甩了袖子,愤怒的离开三公主殿内。
临清抽离出回忆,神情不耐。刚想离开龙宫,就听到了一声传音入密。
“三公主,龙王旧伤复发了。”闻此,临清急匆匆的赶了回去。
“哼!逆女!还知道回来。”龙王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父王如此武断专行,女儿若不回来,怕是没人敢来了。”
临清施法为龙王医好旧伤,笑着回复。
“也罢。你的事。父王以后不多加干涉了。只是,别再重蹈覆辙。”
龙王清了清嗓子,状似威严的叮嘱道。
“多谢父王。”临清跪下行礼,眼睛倏地亮起。
“此间事已了,那我三人就此告退。有缘再会。”
三人抱拳行礼,说着便要退下。
“龟丞相,送他们三人离去。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东海相助的,尽管来提。”
龙王爽朗一笑,派了龟丞相和一群虾兵蟹将,送他们各自离去。
“多谢各位替我龙族一脉救回三公主,龙宫内还有要事,在下不便久留,就此告退。各位请便。”
龟丞相将他们送上岸后,转身离去。
“我也告辞了,有缘再见。”
明煜向二人拱手行礼,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
“有缘再会。”二人告别了明煜,回到长安城。
龙宫一日,人间百年。
行至半路的一处名为“江离”的小镇时,夜幕悄然降临。
分明是盛夏时节,却随处可见冬日才有的松柏寒梅。
此处民风颇为奇怪,无论男女老幼皆有名无姓,无论年过半百还是垂髫小儿,均是一副少年形貌。
更有一丝若隐若现之血气,于镇中挥散不去。
二人心知古怪,找了镇中心的一处客栈来落脚。
“小二,一间客房,一桌最好的酒菜。”
范无救拉着他的手大步踏进门口,出声吩咐。
“哎,好嘞。二位客官请上座。还请稍待片刻,您的酒菜一会就来。”
客栈中只零星几人,小二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热情的迎了上去,而后俯身做出邀请姿态让二人上楼等候。
二人去到二楼的一处厢房,相对无言,只默默在彼此手心上画了一个“九”字。
一刻钟后,满满一桌酒菜被尽数端上餐桌。
“二位客官,您的酒菜。给您安排的厢房在‘冬’字一号房,稍后我带您过去。”
二人各怀心事,草草用过饭食酒菜,便跟随小二去了“冬”字一号房。
此处的厢房简直大得过分,院落中随处可见冬日才有的松柏寒梅,皑皑白雪落满了眼前可见的一切事物,连月光都镀上了一层寒气。
“你们这里难不成还有‘春’字,‘夏’字和‘秋’字?”
谢必安看过眼前景象,料想此处应与寻常魔族一脉并不完全相同,温声出言询问。
“‘春’字茜桃与兰草,‘夏’字牡丹与芙蕖,‘秋’字枫林与海棠,不知二位客官可是想要别的厢房?”
小二仍是十分恭敬热情的答复,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简直像是一段被设定好的程序。
“无妨,‘冬’字极好。”
谢必安略作思索一番,隐约发现了怪异之处。
“那小的就先退下了,二位客官有事可以来大堂找我,或者,也可以直接叫小的来。”
小二连唇角的弧度都没变过,热情的笑着退下。
“无救,你可能探出此地怪异之处?”
谢必安伸手抚上一处落了雪的梅花枝条,其上积压的冰雪簌簌落下,瞬间消融成水。
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丝梅花的冷香,与凡间冬日寒梅之景并无不同。
“这里随处可见一缕阴寒血气,比起寻常魔物所携气息,反而更像是……千年前你我于南疆寻求复生之术时的所见所闻。”
范无救自入镇时便已闻到一股熟悉的血气,心底蠢蠢欲动的燥郁之念更让他想到当日情景,不由得沉默了几分。
“是上古魔域的九重幻境。爱、恨、贪、嗔、痴、情、仇、欲、妄。定下心神,虽不知背后是何人操纵,不过他既请我二人来此,定是有所图谋。”
谢必安折下一枝红梅,断枝上有血色的汁液缓缓流出,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腥甜血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还是先行回房歇息,等到明日,再作打算。想必,他不会让我们等得太久。”
范无救看见他折梅失神的样子,心下了然,玩笑般一把掰过他的下巴,笑得像朵太阳花。
手上却悄悄抓过他的手握的死紧,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彼此心间流淌,冲淡了千余年前仍时不时隐隐作痛的伤痕。
“小二,打桶热水来。”
谢必安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渐渐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他略微抬高声音,向小二要了一桶热水。
不过多时,一桶热水被抬进“冬”字一号房。
“二位客官,您要的热水。”
小二仍是一贯的殷切热情,简直像是一个假人。
二人除了衣物,一同进到木桶。
蒸腾的热气环绕在两人之间,恍若仙境。
抬腿走进木桶时,微烫的水温使得二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必安兄,转过身去。我替你擦背。”
范无救拿过一旁的棉布,动作轻柔的抚过他的后背,连续不断的水声在二人之间“哗啦啦”的回荡,端的是一副宁静又温馨的场景。
谢必安的背生得很好看,宽阔挺拔,极具力量感,却又不显粗笨,如同玉石细细雕琢而成。
一路延伸向下,坚韧细窄的腰正如承托玉兰的花萼,腰后还生着一对浅浅的腰窝,力量与美感相互融合,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哈哈哈……”
棉布一路向下搓洗到了尾骨,范无救甩了棉布靠在木桶上放声大笑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
“无救这是怎么了?为兄背上有字不成?”
谢必安转头见他笑得直不起腰的样子,不禁起了些许逗趣之意,凑上前与他鼻尖对着鼻尖,轻声笑问,吓得范无救一把将他推开。
“必安兄,你做什么?”
突然放大的狡黠笑容吓得他心脏都停了一瞬,水汽蒸腾出的薄雾熏得谢必安脸颊泛起薄红,连额间都渗出了些许薄汗。
带着湿热水汽的身躯离得实在太近了些。
范无救背后紧靠着木桶的边沿,身前是谢必安正紧贴着他,带着水汽和灼人热度的光裸身体,眼中倒映着一双被热烫雾气蒸腾出了水光的含情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