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的极北冰原之上,高耸入云的雪山将天地连成白茫茫的一片,身形枯瘦的老人像一座冰雕一样坐在山顶一动不动。
“非要如此吗?”老人不知有多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干涩。也是,这里人迹罕至,就连老人都数不清自己在这里看过多少次日升日落。更别说和人说话了。
镜遥从深渊之中唤醒逢幽之后,一刻没有停留,风风火火的从极西之地赶来极北冰原,饶是以镜遥的境界,也花了些时间。
“不是你们先挑起来的?当初那么硬气,现在又开始服软。会不会有些太晚了。”镜遥冷笑着说道,“要我说啊,你们这些老东西就是该死。提起名字就能把现在那些小家伙们吓得半死,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在他们眼中宛若神人的大修士们是一件人事也没干。”
这些话好像勾起了老人一些痛苦的回忆,老人喟然长叹,“是啊,怎么就光活着了呢。”
镜遥不免觉得好笑,讥讽道:“当初那么怕死,现在又想死?人可真是种奇怪的动物。”
老人在当年选择了活下去,注定了有些东西他到死也要背着,就比如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的意志。
“师傅,师姐,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些东西。”老人眼中似有几分挣扎。
活下来的代价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坐在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煎熬。
老人抬眼看向不远处踩在缥缈云雾之上的女子,同当年一样。没有一点点变化,仍然是不愿看一眼这人间。
取回部分记忆的镜遥挥袖离开,“谁想**知死,谁就得先死。”
虽然身后只有两人,但镜遥离去的背影落在老人眼中,宛若带着千军万马的一位君王一般。
镜遥离去后不久,一个肩扛铁枪的少女费力的攀登着无名的雪山,“嘿咻,嘿咻。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就只能轮到咱来干呐。”
寒风呼啸,裹挟着冰雪扑在少女脸上,冻得少女脸蛋通红,少女张开嘴吃满一嘴冰碴,待到融化之后吞入腹中,满脸陶醉的说道:“啊,好酒。”
少女从未喝过酒,只是听自家大哥说过人间有种东西叫酒,世间风流客必备,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
攀上山顶之后,少女将铁枪立于身侧,眼神冷冽,像是换了个灵魂一样,双眼之中有幽寒透出。
少女高举一手,食指指天,口中吐出两个字,像是君王敕令。
“神舞”
云层被驱散开来,一杆千丈冰枪缓缓探出头来,向人间展露着它的峥嵘。
少女脚下的雪山是一尊远古山岳的遗址,山脚被群山环绕的冰湖,就是少女此行的目的地。
枪尖直指冰湖,在少女的轻喝声中,冰枪从云层直落而下,落于冰面之上,并未发生想象中冰层被一撞而破的的景象,反而是刺耳的摩擦声。
声音引发了雪崩,少女脚下的雪山坍塌大半,全部堆积在冰湖之上,少女本就没希望这么简单就能打碎这被下了禁制的冰层。
第二支冰枪从云层中浮现,同样在少女的指挥下撞在冰湖之上,冰枪支离破碎。少女舔了舔嘴唇,用手拂去头顶落下的雪花。
以她的眼力,可以清晰的看到,两支冰枪加起来也不过在那冰层之上留下两个不起眼的白点。
抬起一手,缓缓攥紧,随着少女的动作,冰层之上的冰雪包括冰枪碎裂留下的残躯都被少女驱散开来。
少女瞳孔一紧,先前冰枪留下的白点消失了。
自然自语道:“不愧是大司命留下的禁制。”
身形高高跃起,如同擂鼓之锤落在冰湖中心。
“咚!”
震动席卷开来,俨然一场小型地震,群山表面的万年以来的积雪都被震落,露出山体表面原本的疮痍。
少女一拳一拳的砸着冰湖,炸裂之声传遍整个山谷。但她的心里很清楚,想要砸碎冰层,少不了水磨工夫。
深吸一口气,身形从数十丈空中落下,一拳砸在冰面上,手上裹缠的布条早已经磨断。
其实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少女已经砸出了三千拳,但冰面就是那样岿然不动,好似以人力不可撼动。
又一次落在冰面之上,少女的指节血肉模糊,饶是以她的体魄也有些承受不住。
少女显然已经有了火气,在族中被誉为天才的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双眼紧盯着面前的这摊猩红。
在身侧张开右手,被钉在山顶的铁枪受到召唤,径直来到少女手中。
少女跃上高空,稳住身形,盯着脚下的冰面,白玉盘一般的冰面上那点猩红是那样的显眼。
铁枪猛然投掷而出,声势比先前的神舞冰枪要盛大数十倍。
“给、我、砸!”
铁枪砸在冰面上轰鸣之声使得群山崩碎,但冰层仍旧不为所动。
铁枪反弹而回,被少女抓住,一个转身再次投掷而出。
神人擂鼓的声势从人迹罕至的雪山之中传开来,在少女的不懈努力下,冰面终于在铁枪弹回的时候产生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纹。
“咔嚓。”
从第一道裂纹开始,迅速扩散开来,少女握住铁枪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甚至都要握不住手中的铁枪。
双眼爆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少女自高天之上俯冲而下,猛地出拳,终于是将禁制打碎。
少女躺在岸边猛烈地喘息,铁枪立在她的身旁,整个人都已经脱力。
“我的大司命哎,当初你就没想过后人的实力可能不够嘛。得亏是我来了,换个人来真不一定能打碎禁制。”
原本一直在冰原游荡,得到族中密信之后少女赶赴此地,信上让她把冰湖的禁制打开,将万年之前大司命留在里面的东西取走,却没告诉她这禁制这么难开,以少女六境巅峰的实力打开都差点跌境。
少女费力的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再次打开确认了一下,自己费力拿出来的东西要去送给一个人族姑娘,少女哀嚎一声,“苦命哎~”
歇息过后,少女来到冰湖上空,右手猛地一抓,湖水沸腾起来,好似感觉到来人是要将湖底那间东西取走,整个冰湖都在反抗。
灿烂一笑,“禁制都被我打碎了,还不让我把东西取走?”
少女再次念道,“神舞”
六支冰枪猛然落下,各自钉住一座山峰。
瞬间,湖面安静下来,雪山的灵脉被她封印住了,冰湖自然无法反抗。
一把通体湛蓝的剑从湖底飞出,漂浮在少女面前,饶是仙人境不畏寒热的少女也被这把剑的寒意激的打了个冷战。
试探般的握住剑柄,冰晶迅速覆盖少女的手背,一直往小臂之上蔓延。
“好家伙!”少女身体一震,将冰晶震碎,不由感慨,怪不得大司命要亲自打下禁制将其封印在此。若是任由这把剑的寒意散发,整个冰原都要再寒冷几分。
收回手掌,少女摸着下巴沉吟道:“该怎么把你带走呢,就这么带着你,恐怕我踏入南境的一瞬间就要被人围起来。”
少女也不多想,既然没办法带走,那就先放在这里好了,反正大哥也没说要在什么时间交给那个人族姑娘,而且自己都不知道那人族姑娘长什么样。
天亮之后,江流宛给**知理了理衣襟,从踏入南华城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家老祖宗就在这里。
江天澈身影浮现,“该走了。”
**知握着江流宛的手,“我会去找你的,自己小心些。”
江流宛强撑笑意,“你不如想想你自己,我可是江家的大小姐,谁能伤的了我。”
**知小声说道:“那你怎么在我茶铺伤的那么重?”
一说到这个,江流宛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这件事你不要声张,我会想办法解决。”
江天澈开口道:“其实赵姑娘可以一起去江家的,江家定然会将姑娘奉为座上宾。”
江天澈不可谓不真诚,陆沉是江流宛的恩人,自然也是江家的恩人。**知无论是什么出身,境界,既然被陆沉寄予厚望,江家就愿意与**知交好。这是江天澈以江家老祖宗的身份做出的决定。
**知摇头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我还有很多疑问要解开,只能靠我自己去看,若是依附于江家,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答案。”
江流宛知道,**知是个宛如南风一样的姑娘,永远热烈,江家这样的地方不适合她。只有琳琅天下这样最广袤的天地才能让她有足够的自由。
“我会在江家努力变强,**知你可别死了,我在江城等你。”
**知指了指江流宛手腕上的铜钱,“我会听到的,无论我在那里,只要你呼唤我,我就会第一时间出现。”
江天澈和江流宛站在原地,任由**知先行离开。
江天澈看着**知远去的背影,感慨道:“圣人不会选错人。”
待到**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江流宛转过头对江天澈说道:“老祖宗,江家乱了。”
“是啊,江家乱了,连我也掌控不住了。”江天澈无力的叹了口气,“而且不只是江家,自从圣人开始游历四方,整个琳琅天下的人心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