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膳,明年一头钻进了被窝里补觉。至更夫敲醒四更天的锣声,她却是醒了。窗扇大开,微风吹动着床帘轻动,她看到窗外的婆娑树影,月光皎洁,打在树梢上,格外的静谧。接着她起了身,推开门,慢慢踱步。
在快要走至拐角处,听得一些奇怪的声音。她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看到世子背对着她,四个人被绑着跪在地上,另外有一个人已倒在血泊中。世子手上的剑沾满了猩红的血,“哧——”又是剑入□□的声音,明年只看得到世子的背影,其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她捂住嘴巴,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一丝的声音。跪着的人也不见丝毫挣扎,低着头背对着世子,皆穿着家丁和婢女的服饰。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明年大骇,之前还觉得世子对待下人倒不至于过分苛刻,如今看来却是会草菅人命。
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怕被这杀人狂魔发现踪迹。屏住呼吸,悄悄地又回到房中,呆坐在椅子上,不敢想象以后若是惹的这世子不痛快,是否也会如那些家丁一般,葬身在这吃人的世子府中。
阅川叔叔在她身上下的保护咒已经用过,往后再遇着什么生死之事要靠她自己想法子周全了。阿阮到的明年房中,发现她端坐于桌前,觉得有几分意外,随后便觉得神情不大对劲。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明年木木地摇头。
阿阮以为她在想着昨日进宫的事情,“世子在这皇城贵族中行事是难上几分,难免受些刁难冷落。姑娘也不必太记挂在心上,小心行事倒也相安无事。”
明年点点头。
下午,明年在书房中继续临着早春图,世子出现了。见着他进来,明年手抖了一下,一笔墨晕开在纸上,世子走近她身旁,说道:“还是有些稚嫩,笔力稍欠缺了些”,说着便要拿起另一旁的笔画了起来,“腕力可再重些,但笔要提高”。
他示范了好一会,冷不丁说道:“昨晚睡的可好?”,明年闻言,双手抓紧了裙摆,连忙点头。但晟昊也不见抬头,是看不见她的动作的,接着又自顾自说道:“昨晚月色甚美”。
当明年觉得房间里气氛安静的可怕的时候,听的一个如莺骊般地声音雀跃地喊道:“晟昊哥哥——晟昊哥哥——”,伴随着的还有“公主慢点,公主慢点,仔细别摔着……”
声音靠近,一个穿着粉色宫裙的少女跑了进来,她轻轻撇了一眼明年一眼,跑到世子身旁,握着他的胳膊,娇嗔道:“半年未见,元祈可是想念晟昊哥哥想念的紧了呢”,见的晟昊放下笔,拍了拍元祈的脑袋说道,“晟昊亦记挂公主”,明明是有几分暧昧的话语,世子说出来却似没什么感情,可元祈公主听了却十分高兴,“我就知道晟昊哥哥也是想我的”。
接着元祈公主歪着脑袋,看着明年说道:“晟昊哥哥这是你的新宠吗?”只见晟昊温柔地拍了拍元祈公主的手背说道:“什么新宠,只是画师罢了。最近正构思一幅长卷画,寻了她来做帮手”。
“唔,能得晟昊哥哥青眼,想来也是厉害的,”她天真烂漫地抬起头看着晟昊说道,“晟昊哥哥,我也可以帮你,你教我吧”。
“公主万金之躯,这种匠人的杂活怎好劳烦公主动手”,话锋一转,“公主此次南下可又见着什么有意思的?昨日我见着了公主送与皇后的碗莲,甚是好看娇嫩”。
“晟昊哥哥,我跟你说……”公主滔滔不绝的拉着世子说了起来,一旁的侍从朝她使了个眼色,明年会意,便退了出来。
长呼一口气,多亏了公主。阿阮跟在明年后头,小声说道:“姑娘见着公主要谨慎些,可千万别提任何与世子相关的事情。公主满心满眼都是世子,将来呀估摸着是要下嫁世子的。她可见不得别的女子与世子相交甚欢”。
明年听完,摸了摸自己的嗓子,这才刚开始服用解药,想来一时半会在公主面前是说不了几句话的。
接着阿阮又凑近些,神秘兮兮地说道:“从前世子宠幸了哪家红楼的姑娘,看上了哪家的歌女带了回来。好端端地后来总是自请离府,要出家,要回乡的,更有甚者”,她看了看周围,凑到明年耳边说道:“突然暴毙,明面上大家都不敢说什么,但是都在猜测此事定与公主脱不了干系”,她稍稍离开了些,继续说道:“明姑娘只要记着这点便好,千万不要对世子动了心思。”明年点头,她可还想多活些时日,不会上赶着对那般人物有什么情愫。
又过得了几日,秋意渐起,池塘里的荷叶渐渐枯黄了起来,明年穿起了薄薄的袄子。自那以后元祈公主每日都来世子府,与世子谈琴吹箫,逗猫弄狗,由得她也闲了下来,不必时时随侍在世子左右。
这日,她见着天气不错,便出了世子府,准备随处逛逛。先是到了天下第一斋逛了逛,张叔对她倒比先前亲和上了许多,斋中新挂出了一幅名家真迹,明年一看便是半日。接着便去了春风楼,还是临江的位置,小酌一口,眼角一瞟,看到了一人,那人也正往她这边看着,是孤辰。
只见那人挑了挑眉,举起杯子朝她这边一拱,算是打了招呼,接着起身离去。明年扯了扯嘴角,两人如同陌路,罢了罢了,难道她还幻想两人能坐下来叙旧吗?孤辰便不是那样亲热的人。临回世子府前,她照旧去信局逛了一圈,当姑姑的回信握在手上之时,明年鼻子有些发酸。她揣着信件赶忙跑回世子府,关了房门。小心翼翼地拆开,足足有十页纸,看到那熟悉的纸迹,她再也忍不住,泪珠子啪嗒啪嗒的直掉。
姑姑责怪她此次悄悄溜出来的行径,“……若遇困窘,端妃尚可求助一二……汝当归之”,信封里还随有一枚小小的琉璃月牙吊坠,姑姑说若凭着这个吊坠找端妃或许她会护她周全,她想从前父亲在元极都入仕,认识些什么人也是正常不过的。阅川叔叔欲带姑姑前往北寒之地寻找凛族部落,借其摄灵洞一用……只是他们此去,行踪不定,音讯难递。
明年忧喜参半,待她取得印玺,便也去找凛族,与他们团聚。
皇后宫中。
明年再次随侍晟昊入宫,站在晟昊一旁磨墨,皇后坐在上方,元祈公主挨坐着,讲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逗的皇后不住嗤笑。她看着桌案前的菊花,开始愣神。
“母亲,你看你有晟昊哥哥能时时给您画画解闷。儿臣也想要个画师”,公主嘟着嘴摇着皇后,撒娇道。
皇后一脸慈爱地看着公主说道:“好好好,你想要什么样的画师自去画苑里挑吧”。
“我看晟昊哥哥身边这个便不错,我要她”。
“这你得问问世子了,本宫可做不了这个主呢”,皇后点点她的脑袋,看了过来。
晟昊世子提着笔,朝着皇后娘娘一揖,说道:“但凭娘娘做主”。
“既如此,我看便拨于公主吧。明日起,便入宫伴读于公主左右。本宫呀,担心在世子身边未免有些屈才了。”
“诺”。
明年心又提了起来,这公主难道是要收拾她。心里再是忐忑,她也只能领旨谢恩。接着皇后和公主又谈论起别的事情,直至宫门快落所,两人方才出了宫。
出得宫,晟昊一言不发,看不出心情的好坏。明年想着在这般贵族眼里人与物怕是也没什么区别,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倒也不必在意当事人的意愿。
晚上,阿阮并着明年一起收拾东西,阿阮满眼不舍,说入了宫要如何如何,当今得势的妃子是谁谁谁,哪些人躲的远远便好……
明年听着手蘸了蘸水,在桌子上写到:端妃如何?这段时日,她们交流的方式基本如此。
“端妃?端妃是从前皇上还是太子时候府里的老人了,说不上得不得宠的,这些年也一直无所出。听闻也是个吃斋念佛的主,常伴太后念经礼佛”阿阮叠着衣服,微微思索,“倒也是太后面前得脸的人了”。
明年本想等着她问为何会问起端妃,没想到,阿阮扭头收拾字画去了。阿阮虽说年纪与她相仿,但从小便在这贵族府中长大,心如明镜般,这看似华丽富贵的鸟笼里,多的是见不得人的血刃,阿阮知道这立足的生存法则。
差不多收拾妥当的时候,明年想起来书房里还有幅未完成的早春图。她走至书房门外,房门微敞着,手正摸上门板,突然响起一声瓷器摔落在地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又是一声。她想退出去,但是里面那人已经看了过来。
“过来”晟昊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脖子青筋突起,身上披着紫色的对襟大袍,白色的里衬松松垮垮,右手处渗着血。明年有些害怕,站于门口处许久不动,“再不过来,我就把你投河里”,她思考了下投入河里致死的几率,入秋的河水还是很凉的。想着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踱了过去。
接下来大约会一周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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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